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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逐马挥戈-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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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问题是,自己在三叔身边,深知三叔的战略用意,三叔却没有中计,进攻长月,大战连连,其实也是一个假象。
他的真实用意,是要摧残重兵之长月的进取意志,歼灭敌方有生精锐,从这个角度上讲,路德不守,三叔可能根本不会去打长月,阴谋也许就会暴露,但路德不守,长月也抛了出去,这时再钳制中路,无用,要想拉长三叔的战线,除非放弃京城,而放弃京城,对三叔的人马更起不到消耗作用,他带人马在长月周遭剽掠完,军心反而稳固了,不至于像后来那样,他造了攻长月的势态,再要走,一群等着吃肉的狼不愿意,无法控制大军,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结果闹得想暗中抛弃大军。
至于结果迥异,不在战场布局,而在对于人心的把握,如果三叔带着的不是一支联军,而是十万嫡系。
健布就是一败再败,也该就那么打,消耗,拼消耗,只要消耗三叔虎狼之师的势头,把他磨钝了。
三叔西受阻于坚城万众,为避免敌人可乘之机,不敢轻撤,长月进取有力,真假意图都不重要,得不停地与长月军碾磨,一旦放手,西军东进,庆德就会被收复,那时,如果东归之路不能打通,就没了立足根本,所以,为了避免这种局面,就是一场持久的消耗战,最后,以中原更大程度的疮痍为代价,朝廷赢得最后的胜利。
比较健布与当今皇帝的战略,健布稳妥,当今皇帝过于冒险,纯粹从战略布局而言,没有什么区分优劣的意义。
不过从其它的角度上开看,当今皇帝就太高明了。三叔怎么可能有十万嫡系,十万嫡系在大漠上意味着什么?!
谁有十万嫡系,谁已经先一步统一大漠了,嫡系再一次扩张,光精锐就在二、三十万上下,二、三十万精锐铁骑,完全不能用大棉的六十万大军比拟,大棉人的马虽然不错,不过就战争角度,却远不及十万大漠骑兵。
一统大漠,除非是中原全盛时期,国库充裕,带甲百万,可以主动北伐。不然的话,游牧人这种袭扰,合则战,分则遁,主动出击的战争,能把一头狮子拖成绵羊,顷刻南下,烧焦几座城池,不见了,局部以多攻少,锋刃一聚,无坚不摧。
如果他们再有个胆大的战略统帅,可以专拣京城打,因为朝廷不能把百万精锐都放到关中,经年累月打到最后,只要朝廷无法主动北伐,再强大,最后也只能往迁都上考虑。十万嫡系的假设无法成立,皇帝的胜利就不是偶然的,这也是他为什么冒险出现在庆德的原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剖离了这层,在棋盘上决胜负,恐怕就不如健布的战略顶用了。
狄阿鸟如是想过,继续看棋,但主要还是看人脸,棋看不懂,人脸可以看透,只见一开始,那中年一再丢子,脸上深峻,忽然又想起来了,这种棋盘上的战争,死守京城的好处也表现不出来。
正以为那中年人无法起死回生之际,一个黑子落下,中年人捏了一大片白子,再往人脸上看,那个瘸腿老人开始变色了,呼呼直管补救,这时,正面接触的地方,双方旗鼓相当,中年贵族开始转手经营外围,再下几手,瘸腿老人弃子认输了,连声说:“好。好。”接着又说:“非因战败,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中年贵族摇了摇头,说:“鲁先生何出此言,败则败矣,百万之众,无以悔。”
听这么说,又像是中年贵族给输了。狄阿鸟糊涂了,心说:“到底谁输谁赢呀?”他想问问雷雾子道长,却知道一说话,可能就会出丑,犹豫了半天,换个说法,不是问“你们谁赢了”,而是问:“赢了多少子?!”
他以为掩饰了,其实更暴露他的无知。
一侧的老人看形势不妙就认输了,根本就没到终局,竞子本无意义,跑来个人,问你们谁赢了多少子,摆明了棋盲嘛。
众人均侧目过来,瞅上了。
狄阿鸟不知道尾巴露了出来,若无其事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再来一局,定可取长补短,何必拘泥于两种战略呢?!是不是,一边只守京城,候机反攻,一边却只攻京城,要破京城,岂不知……”
他挤了挤人,进去了,拢一大堆白子,说:“其实,夏侯氏并不是要真攻京城。”
一句话把下棋的两个人惊了。
旁边的人还在看这个棋盲出洋相,下棋的两个人却不然,因为他们是从战争的角度出发,这句并不是真要攻京城,无疑是把两人的战略一口气全推翻了,上百万众的战争呀,岂能不让人挥汗如雨。
中年贵族第一个抬头,问:“那你说,他们是要干什么,不是打下京城复仇么?!”
狄阿鸟说:“复仇也要考虑局势。长月不好下,可如果打长月,打退了京城这边的进取,京城不敢出兵,夏侯氏则可依托庆德,河东,全面攻占河北,从此拥有河东,河北之王霸基业,足以纵横天下,何愁仇不得报?!”
旁边那老人说:“庆德汇通中原,游牧人盘踞不走,在此地大肆经营,怕真有此想。”
中年贵族喃喃地说:“大战连连,到了长月可破的程度,竟也是假的,竟也是假的,真实意图,却是占据备州,备州之地势,扼守大名府,足以经营,可是……为什么?!”
狄阿鸟说:“你是想问,为什么没有吞并河北的举动是吧?!”他说:“战争伊始,先打的就是河北,再打河北,就不费吹灰之力了,只因为夏侯氏与龙氏均想得河北,所以,均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任一方,突然挥兵打下大名府,则备州就处在北,西,南三方的包围中,还需要露出很多端倪么?!”
他又说:“到时,河东到庆德扶立长乐王,登州一部分,商州大部,直州一部分,则扶立当今陛下,几位觉得呢?!”
中年人呼啦一下,把棋子撒了,长叹道:“吾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以为他们先打河北,多此一举,而游牧联兵控制庆德是守其退路,在那里蹉跎空耗,却没想到,先打河北是真,后打也是真,他们竟是要先占河北全境。一门三英,一门三英,亡国亦几在一瞬间,到了最后,实是天灭之,非战之功。”
他的感叹让狄阿鸟自豪。
不过,狄阿鸟还是很冷静,很公允的,何况,他也不敢不冷静,张口就说:“这是因为当今天子圣明,所部战略就是看准了敌方内部失和这点儿,所以,你们光从战略上看布局,无疑是缘木求鱼了。要说非战之功,无疑又夺了陛下之造化。”
中年贵族起身引狄阿鸟坐,与众人说:“此乃陇西李氏少子。”
第二卷 大漠孤烟 五十五节
    李氏少男?!
一时之间,狄阿鸟并没因雷雾子道长对自己知底,随时可以揭露自己而忐忑。富贵不还家,犹如锦衣夜行,得人高看,而以假名受之,亦让人不是滋味。外父之姓虽不诋毁自己,然不是自己姓氏,他心里只冒了一句话:其实我是狄氏少男。
清明之节出现在这儿,好像是赶着扫墓。
鲁姓老人毫不犹豫就问了:“清晨赶路,是有先人落墓此地么?!”
狄阿鸟张了张嘴,哑在那里,这几天,他最彷徨无归的就是这一个问题,自己接受萨满恩师的建议,将父亲的骸骨洒到草原上,天苍苍,野茫茫,今怕是已经化为风吹可低的野草,眼看众人为父祖清扫墓台,心头也不知是后悔,是遗恨,而今,叔父的骸骨,又不敢向朝廷讨要。
作为一位雍族子孙,不孝之极矣。
孤伶无依的灵魂,总也要找个根结扎下吧,父亲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自己总不能没有个怀念的资格了。
他黯然伤神,良久不能发一言,扫到雷雾子,忽然发觉他似有话说,看模样,是在犹豫该不该揭露自己,心中一震。
突然之间,外头有人鸣角。
阿过,阿过唤自己了,别管为什么唤自己,就不要再尴尬地留在这儿,免得自己一报名,一干异人翻脸。
他立刻站起来,转借地大喊一声:“有事,失陪了。”说完,无礼地奔了出去,飞快下山,上了自己的马,朝对面冲去,好像是飞到了赵过的面前,惊得赵过一愣。
他发觉赵过一个回来,在这儿鸣角,已经有了一种预感,连忙催问:“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过张了张口,却只说:“我?!”
狄阿鸟正惊奇,他终于把后话给吐了出来:“就在这片山后,不知何人为你的父亲、你三叔他们,修了坟冢,刻了碑文,那个人遇到了认识的人,到一起说话了,我一看,连忙回来唤你。”
狄阿鸟差点没有从马上掉下去,脱口道:“你没有看错?!”
赵过摇了摇头,说:“没有,你自己去看。”
狄阿鸟一提马,马恢恢一声,就走上了山涧,他心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只是说:“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父亲的骸骨已被我撒在草原上,成了岁岁枯荣的野草汲取的土壤,而我三叔,尸体失踪了,朝廷求购尸首,许诺巨万,被任何一人得去,他们也拿去换绢帛了,总不会都被安葬在这里!”
不可能,估计是叔父的部众匿入山林,在这里修了空冢祭拜。
狄阿鸟心里叫着“我的天哪”,差点恨不得把自己嘴边的一句“不可能”给喊出来。
顷刻之间,他们已经到了后山,只见那对面地坪地上修了几座坟冢,碑石青灰,前方有几挂杨柳,一树纸钱,空地被人平整。
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分明地看到碑前放着酒食,一旁,并列了几间草庐,放着几匹马,连忙滚下马,还没来得及问,看到了几个游牧奴隶,健氏的向导。
健氏的向导一见他就连忙跑来,说:“老爷子去访友了。”
狄阿鸟一把推开他,扑到坟前大哭,哭了数声,回头抓了一个游牧奴隶,黑着脸咆哮:“坟冢是你们修的?!”
那人吓傻了。
健氏的向导连忙过来拽,试图将他们分开,不停分辩说:“他们只是守墓的,为他们的主人守墓的。”
会是谁修的呢?!
健布。
只能是他。
狄阿鸟泪光盈盈,不知感激还是痛恨,仰天大啸一声,吼叫道:“伪君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他扑回墓碑,叩首说:“父亲大人,叔父大人,孩儿不孝……”
话没说完,眼泪鼻涕俱下。
几个游牧人拱成一周,纷纷趴下了,异口同声地叫道:“少主。”其中一个说:“柯尔帕特在此为主人守陵,已经快四年了,先主英灵若在,可开天颜,得见子孙,我等奴隶之身,皆感伤不能自制。”
狄阿鸟挥了一把眼泪,闻言爬回了头,问:“难不成,我三叔真葬在这儿?!”
柯尔帕特涕零说:“两位主人都葬在这里,我们几个,被侯爷所俘,受命守陵,在此苟延残喘。”
赵过去扶狄阿鸟,连忙在他耳边说:“阿鸟,你快自制呀,里头肯定有问题。”狄阿鸟心里一凛,暗道:“是呀。”他揩了揩眼泪,爬了起来,看到柯尔帕特,赶上一脚,大声说:“我父亲的骸骨已由朝廷交还,这是假的,假的,你们这些狗奴才,串通外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快点儿告诉我?!”
柯尔帕特几乎对天发誓。
忽然,有人在背后说了一句:“你父亲的确是安葬在这里。”
狄阿鸟一回头,发现是亭中下棋的那个中年人,判断出来了,哑然呆了片刻,随后不能自制地说:“果然是你。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到底是什么用意?!”
健布摇了摇头,涩涩地说:“我哪有什么用意,不过是安葬了两位好友而已。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的,也许会问我,会找我报仇,可我没想到,你反而寻来救我。”
狄阿鸟一扭头,看到他们家的向导已经站在他的旁边,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追问说:“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你做这些,妄想让我放过你吗?!你个伪君子,我本来还以为,还以为你有苦衷,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你时时刻刻都留下一手,留下一手,你就不愧疚吗?!”
健布先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说埋葬的是两位好友,你也许不信,你叔父与我在战场上相遇,也许在你看来,根本没有来往可言。事实上,事实上,最后那一战,我们各乘骏马,相互厮杀,来回几十回合,不分胜负。突然,他停了手,问我,他的首级到底值钱多少?!我如实告诉了他,说,得汝首者,可封侯,赏钱巨万,倾尽内帑。他便说,我听说你是朝廷之中最负盛名的良将,不想死于奴辈之手,把这颗头颅送给你怎样?!我说,我若是想要,自己可以取。他哈哈大笑,说,昔日高阳帝借蚩尤之首安定天下,你若提了我的头,就能让你我儿郎们不再浪战而死。你若自取,怕是不易,虽然败局一定,我若驱众而走,恐怕你会后悔不及。”
狄阿鸟怔怔无语,实在是想不到,三叔自知必败,却无逃走之心,阵前自卖其首。
健布闭目怀念,淡淡地说:“我无疑受到了诱惑,当时几战,周遭已是血流成河,如果还要再打下去,又不知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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