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劫-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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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亮马上大声数落，李世香却故意气他，专心吃馒头喝玉米粥，任金亮骂得再狠也不搭理，只是时不时冲归立偷笑，归立心念一颤，连忙收敛心神埋头喝粥。
等二人吃完各自的早餐，金亮的骂声还在继续，归立也不理他，只问李世香：“你吃好了吗？”
“恩！”李世香用力点头，微微鞠躬做了个感谢的姿势。
归立会心一笑，动手收十碗筷，连金亮的粥碗也一并收了。
金亮嚷道：“你干吗？我还没吃完呢！”
归立手脚麻利，把碗粥连同金亮没咬完的馒头一股脑收走：“我看你骂人都骂饱了也不用吃饭了。再说这粥和馒头都凉了，吃了对身体不好，我给你留着等中午热热再吃吧。”
他不软不硬损了几句，气得金亮拍桌大骂，新的一天便在吵闹中开始了。
今天他们的计划是上山打几样野味，冬天快到了，下山的路不久将被大雪铺盖，每年这个时期他们都只能呆在山寨，因为不能下山补充粮食，所以储存食物是相当重要的。
李世香见二人收十好打猎用具整装待发，央告归立：“小立你待会儿打只獐子回来好不好，獐子肉又香又嫩可好吃了，老吃山鸡野兔我都腻死了。”
归立点点头：“恩，我知道了。”
八年山林生活，亮归二人练就了精熟的狩猎本领，不但箭法绝妙而且对各种动物的习性了若指掌，不出半日就猎到一头野猪两只野兔还有赤西仁点名要吃的香獐。他们将野猪肢解，丢掉内脏和其它不中吃的部位。只把猪的大腿、排骨和里脊用黄藤叶包扎好，连野兔獐子一起驮在背上满载而归。
走过一条山涧时，归立偶然发现一棵椿树上悬挂着一只汤锅大小的蜂巢，他立刻停住脚步，目不转睛的盯住蜂巢。金亮也驻足观望，奇怪问：“怎么了？不就是只野蜂窝，有什么好看的？”
归立放下猎物弓箭，环视一下周围地形，走到一个低洼地带拣起石片开始挖掘。金亮也放下东西跑过去：“阿立你想生火烤肉？你饿了？”
“不，我在挖火沟。”
“火沟？”金亮眼睛瞪大“难不成你想掏那只蜂窝？搞错没？这会儿是秋天，蜂子毒性强得很，蛰住能要人命！你掏他干嘛？”
归立不答话，快速挖沟，不一会儿就挖出一条环形的浅沟，他搜集起附近的湿树枝堆在沟里，摸出口袋里的火褶子点着。沟里不久就升浓浓的白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金亮突然恍然大悟：“哦！你是想给那小子弄蜂蜜吃！你这个傻瓜二楞子，他说什么你就干什么？一丁点油没揩到就把命搭进去，我看你真是中邪了！”
归立却说：“只是掏个马蜂窝，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你别说那么严重。”他取出捆猎物剩下的绳索扎紧袖口裤脚，又拿擦汗的布巾裹住头，捡了一根长树枝朝椿树下走去。
金亮劝不住他，赶忙拿外衣罩住头跟上去。二人来到树下，蜂窝外巡视的马蜂明显被烟火惊扰，围着蜂巢急速打转，任何动物靠近都难逃痛蛰。归立仰起头，正准备用树枝拨下蜂巢。金亮一把夺过树枝：
“你别乱来，你没捅过蜂窝不知道，捅蜂窝跟干女人一样，重在眼急手快，一击即重。你这样漫无目的的乱捅，一下不成功，再捅第二下肯定就被马蜂蛰死了。还是让哥哥我来吧，想当年老子在老家捅过的蜂窝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手法纯熟得很呢
他靠近一步，举起树枝，瞅准蜂巢跟树干连接处狠命一捅。蜂巢应声落地，片刻之后蜂窝内钻出成千上万的马蜂。
金亮丢掉树枝高喊：“快跑！”
二人转身朝防蜂沟狂奔，只听见身后巨大的蜂鸣声，愤怒的蜂群已铺天盖地追赶上来，归立率先跳过火沟，捡起冒烟的树枝拼命挥舞。浓烟滚滚，蜂群不敢靠近，紧接着金亮也跳进烟阵，操起火把同蜂群搏斗。归立见他一手拿火把一手却紧紧捂住下体，忍不住喊：“你这个笨蛋捂下面做什么！快捂脸啊！不然被蛰瞎眼睛就惨了！”
金亮大骂：“你懂个屁！老子还没成亲！要是这玩意让蜂子蛰废，咱们金家就要断香火了！老子情愿牺牲这双眼睛也要保住这条命根！”
归立拿他没办法，继续驱赶蜂群。人蜂交战接近一个时辰那些狂蜂死得死伤得伤，幸存的疲惫不堪，纷纷扔下蜂巢向别处逃散。二人已是汗流浃背，见马蜂散得差不多了才丢下火把去捡蜂巢。归立返回椿树下，见蜂巢完好无损躺在地上，心里一喜伸手去拿。不料就是这一瞬间的麻痹大意，被一只还潜伏在蜂巢上的马蜂偷袭，狠狠一口蛰中他右手背。
归立只觉得一枚滚烫的钉子扎进手背，右臂也跟雷击一般不能动弹，忍不住大叫一声。金亮立时知道他被蜂蛰了，抓住归立右手拔出那根黑油油的倒刺，从蜂巢里抠出一点蜂蜜涂在伤口上。这蜂毒凌厉无比，才一眨眼功夫，归立的右手已肿得老高。金亮用细绳将他手腕扎紧，以防毒气上窜，骂不绝口道：“早说你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下好了吧！让马蜂蛰一下比挨刀子还难受，你以为你是熊，被蜂蛰了手，让太阳晒晒就会好吗！”
归立疼得直抽气，但仍要强道：“不碍事，只是有点麻，不太疼。”
金亮清楚他打肿脸装胖子的德行，见他疼得脸色发白也不忍再说他，帮他处理好伤口就抱起那里蜂巢回到放猎物的地点。归立将手浸进冰凉的溪水里止痛，疲倦已极坐倒在河岸边。金亮看他那狼狈样，既生气又无奈，见天色已然不早，便赶着收十那只蜂巢。
“奶奶的，这里边蜜真多，少说也有十来斤。可惜大爷我不爱吃甜食，换成我那相好，看见这么多蜜包准乐开花。老子是不是该装一瓶给她捎过去，说起来我都多久没去看她了——”
他嘀嘀咕咕捆好蜂巢，见归立还坐在地上喘气，舔干凈沾在手指上的蜂蜜坐过去，拍着归立肩膀，语重心长开导：“兄弟，哥哥这段时间老是骂你，那都是为你好，今天咱们不吵架，心平气和聊聊天。我知道你最近遇上不少烦心事，那些事我也经历过，想当初追相好时我也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可再怎么神魂颠倒有一点我是坚持的，那就是头可断血可流，大丈夫的尊严不能丢。我那相好要像李世香那样趾高气扬的使唤我，老子立马走人头也不回。只知享受不知付出的那不叫爱人叫狐狸精，你年纪小不懂事，这世上的狐狸精分两种，一种是山里狐狸变的，一种是人变的，山里那种最多施妖术把人哄进巢穴吃掉。人变的狐狸精更狠，谁要被迷住，连魂魄都会被勾去，变成行尸走肉终生被他奴役，那滋味比死还难受呢。你眼下的情况就跟这差不多，再陷一步就彻底没救了，听哥哥一句话，赶紧撤漂吧。大不了我凑些钱帮你把债还了，趁早打发他去吧。”
归立楞了半晌，默然摇头：“太迟了，我已经陷下去，没救了。明知这样不对，可我就是忍不住想他，我不管他喜不喜欢我，也不管他是人还是妖，除非他死了，否则我这个心思永远消不下去。不过就算他死了也没用，因为我一定会跟他一起死的。”
金亮大怒：“没出息的东西！你说这话对得起你爹妈吗？他们含辛茹苦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给狐狸精当下饭菜？那还是只公狐狸，连个人妖都生不出来！你不过是被他的美色迷昏了头，冷静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要以为自己已经吊死在枝头了！”
“就是因为一开始迷的是他的外表所以才难过，如果他是个丑八怪我当然不可能对一个又丑又任性的男人动心。可是那个脾气配上那张脸就怎么看怎么可爱。亮，你以前说不好色就不是男人，我总算明白了。要是一个人外表不美，我还可以连他的内在美一起忽略。可是他长得实在太漂亮，就算坐在那儿不动我都会忍不住想偷看他。更何况他人不坏，心地还满善良，又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叫我怎么撑得住，明知愧对爹娘也只好不孝了。”
归立垂头丧气，一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模样。金亮痛心疾首，连教训他的心情都没了。二人再休息一会儿就背起猎物回到山寨，李世香已经把贺裕送来的小豆糕吃光了，正盼着他们带獐子肉回来。归立问李世香獐子是烧着吃还是烤着吃，李世香马上说：“当然是烤着吃，獐子肉抹上调料架小火上烤最香了！”他一想到美食，脸上就洋溢起幸福的表情，归立看在眼里，觉得真是美极了，忍不住喂一个东西在他嘴里。
李世香含住那颗甜丝丝糖果样的玩意，轻轻一咬就尝到浓郁的奶香。
“什么啊？”
“这是蜜蜂的蛹，不但好吃对身体也有好处。”
李世香惊道：“你们找到蜂巢了？这么说今天我们有蜂蜜吃了？”
“恩。”
“太棒了！那就用蜂蜜就着獐子一起烤吧，一定更好吃！小立你真好，总是做让我开心的事！”
李世香心花怒放就想去搂归立脖子，但马上想起之前金亮的警告，硬生生打住，傻乎乎笑着凑到归立耳边小声说：“谢谢你哦。”
归立顿时如沐春风，古人千金博美人一笑，他只用区区一只蜂巢就做到了，如此想来，今天就是被那群狂蜂蛰成包子也值了。李世香吃完蜂蛹意犹未尽，再问归立要，归立去取蜂蛹，不经意间动了右手，红肿的手掌一碰就钻心疼，冷不丁害他喊出声。李世香见他捂住右手躲到门外，惊疑的追出去，见归立疼得蹲在地上，右手肿得比馒头还大。
“小立你怎么了！”李世香硬是拉过归立右手，惊见他手背有一大块紫黑的淤瘢，淤瘢中央有一个黑色小孔，像是针刺的伤口。
“你被蜂蛰了是不是？”事实一清二楚摆在眼前，李世香再没常识也能明白，他早听说蜂子蛰人很疼，见归立伤势严重，急得直跺脚。
这时金亮背柴回来，李世香见他安然无恙，便来了气，怒道：“死黑皮你太自私了！就让小立一个人捅蜂窝也不帮忙！他现在伤成这样你能安心吗！”
金亮丢下柴火指着李世香：“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都是你今早一句想吃蜂蜜，这小子一听就当圣旨了。我说秋天的马蜂毒性大惹不得，他偏不听，结果被狠狠咬了一口，那只手不养个十天半月，连碗都端不动呢！”
李世香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鼻子突然很酸，心慌意乱的害怕，一个劲埋怨归立：“谁让你找蜂蜜了！谁让你掏蜂窝了！我不过顺口说一说你就当真，你怎么这么傻气！”
归立靠住石壁站起来，肩膀还在抽动，脸上却强自挂笑：“没事，我刀劈斧砍都不怕，被虫子咬一口算什么。你别听亮瞎说，这点小伤歇个两三天就没事了。
“可是、可是你现在疼得厉害啊。对了，被蜂子蛰伤涂人奶就会好，金亮你快去找人奶来啊。”
金亮狠狠吐口唾沫，用脚一跞，骂：“这山上都是男人，连只母狗都没有，上哪儿找人奶去？你倒是挤两滴给老子看看！”骂过瞪李世香一眼，又去洗锅了。
李世香眼泪花花，一个劲埋怨归立：“你真傻，我又不是非吃蜂蜜不可，你去捅蜂窝，万一被马蜂蛰死怎么得了。”
归立看到李世香歉疚的神情，只觉一股暖流注入胸口，滋润了整个心田，喜欢一个人真的这么神奇，可以无条件为他做任何事，每当获得一滴眼泪的回报，都会是至高无上的满足。他想安慰李世香，但心中感慨万千，无奈口不能言，焦急之下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一声闷哼。
李世香看到大滴的汗珠自归立额头滑落，自己也好象疼起来，很没出息的逃进屋里用力关上门。
“臭小子！你今晚不想办法把伤治好！本少爷就不吃饭了！看见你那油亮亮的伤口我会恶心的！”
他跳上床，扯过被子蒙住头，不住骂自己。李世香你混蛋混蛋混蛋！小立明明是为你受伤的，你凭什么骂他！你这个没担当没良心的小人！罚你这一辈子都不准吃蜂蜜了！
归立进屋的时候李世香已经睡着了，横躺在床上，棉被枕头落了一地。归立为他盖上被子，发现他脸上还挂着一行清泪。归立难以置信的触碰那些泪水，伤口就此不再疼了。
九、出逃
洞屋前最后一朵菊花雕谢时，鬼风山落下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山上寒气袭人，世香素性畏寒，床已铺上厚厚的兽皮，盖两张棉被仍觉得冷。他蜷在被窝里哆嗦：“小立，我好冷。”
归立连忙跳下床抱起自己的棉被盖在世香身上。
“你把被子给了我，自己盖什么？”
“没关系，我还有一张备用的。”
“可是那张那么薄，根本不暖和。”
“我不怕冷，而且多穿几件衣裳就暖和了，你别管我快睡吧。”瘦小的身影钻回对面的床上，把刚才脱下的棉袄棉裤重新穿上，把那张薄被囊在身上侧身躺下，身体很快就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一只寒夜里无处栖身的小猴。
李世香忽然就很心酸，莫明烦躁起来。
说自己不怕冷都是骗人的，我明明看过你瑟瑟发抖，双手都塞进衣裳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