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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珠圆玉隐-第40章

小说: 珠圆玉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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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计遥怎么了?”

小词笑了笑:“他睡了。我去城里一趟,一会,你把这药给他服下。”她递过一包药粉,一转身要走。

“你有什么事,我去帮你办吧。”

“不了,是女人家的事。”小词低着头,没有回头。

小周讪讪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再说。

小周梳洗过,跑到计遥的房间。奇怪的是,他居然还没醒。小周同情地走到床边,暗想,昨夜必定是大费周章地解释,讨饶,哎。可怜的计少侠。

日上三竿,计遥仍没醒,小周急了,这才觉得奇怪,连忙把药粉给他灌下去。

计遥醒来一见是他,奇道:“你怎么在这?”

“是小词让我来给你喂药的。”

“她呢?”

“去城里了。”

计遥有些不放心,飞快地起床,一抬眼就看见书桌上的一封信。

他顿时心慌起来,不好的预感如同与人交手时的无形杀气,顿时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他急切抓住信,飞快展开。

小周眼看计遥的面色苍白而冷竣,薄薄一张纸在他指间轻抖,急忙问道:“计遥,什么事?”

计遥的表情痛苦而焦急,紧闭的一抿唇边是一根筋在跳动。他紧紧咬着牙,半晌说不出话。良久,他才缓缓言道:“她说,半年之后,再回定州见我。若是半年不回,就叫我不要等她。”

“她这醋劲也太大了吧。”小周跳将起来。

计遥摇头:“她有心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去找她。”

成全

计遥心急如焚,略一收拾包袱就去后院牵马。小周跟在他的身后,急道:“我替你去追她,你好歹让薛姑娘把你的毒拔尽了再动身,不然早晚是个隐患。”

计遥摇头。小词身无武功,她生性简单,又生就倾城容貌。一想到她单身上路,他只觉得周身发冷,似有无穷的险恶都环侍在她的周围。他无法安静、无法从容,更不可能再拖延时间等自己的毒拔尽再去追她。

他一跃上马,突然眼前一黑,直直从马鞍上栽了下来。

小周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起他,对着前院就是一顿狂喊:“薛姑娘快来!舒书!”

桑果和舒书被小周的几声震耳大喊惊到,先后从各自的房间出来。

桑果碎步跑过来,一见计遥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下眼圈下隐隐一道黑线浮起。顿时心里一急,手指搭上他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指,对小周道:“抱他回房。”

舒书和小周异口同声问道:“怎么回事?”

桑果道:“他身上余毒未清,刚才急火攻心,毒气上行。必须立刻行针拔毒。”

进了房间,小周解开他的衣服,桑果拿出银针就开始施治。又吩咐小周道:“快研磨,一会我开个药方,你再去抓几副药来。”

小周应了声好,开始研磨。

舒书一眼看见小周从计遥身上解下的包袱就在桌子上,忙问:“你们要走?小词呢?”

小周一跺脚,道:“就是因为小词不告而别,计遥这才急火攻心要去追她。”

“小词走了?”舒书情不自禁提高声调,立刻面色一白。

心里的慌乱开始如潮涌,他强自镇定,两步跨到桌前,提起毛笔就势沾上小周刚磨开的一点墨汁。

小周愣道:“你写药方?”

舒书不发一言,手起笔落,寥寥几笔之后,小周发现舒书并非写字,他画的居然是一个女子的轮廓。轻点几笔之后,眉目跃然纸上,豁然竟是小词。

小周惊异地看着舒书,愣怔不已。

舒书扔下毛笔,拿起小词的画像,对小周道:“计遥醒了,你告诉他,我去找云大人,问过城门的守卫,应该知道小词的大致去向。我快马去追。你守着他,一定要他将毒拔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好,这主意好。”小周一跌声地答应。幽州四座城门,除了燕国方向,还真是不知道小词朝哪个方向走了。

“桑果,计遥交给你。回头我再谢你。”舒书来不及多说,急急说完,一个转身就疾步跨出房门。

“嘶啦”一声,桑果略略抬眼,看着一抹衣角在门边蹭过,心里一动。他从不曾如此惊慌失措过,他一向爱惜自己的仪表,衣服蹭上一点污垢便立即要换。而那一块衣角,点着两滴墨汁又在门框上挂破,他就那么无视而去。她微微笑了笑,目光幽幽而怅然,转而扭头看向计遥。

计遥午后醒来,一睁眼就是屋里耀眼的阳光。尘埃在光线里浮动,纷纷扬扬,不落、不聚。

小周等候良久,见他醒来,赶紧将温好的一碗药端了过来。

“快喝药。”

计遥坐起身,仍是头晕目眩,全身乏力。他推开小周的药碗,哑着嗓子道:“我们立刻走。”

“舒书带着小词的画像去找了。你放心,他会有办法一定会带回小词。你这毒不拔尽,哪儿也去不了。”

计遥勉强支撑着,毅然要起身。

“你若要逞强,一定会倒在城门下。”一声冷冷的呵斥响起。

桑果拧眉站在门口,缓缓走过来。她接过小周手里的药,递到计遥的面前。

“喝了。”她声音严厉而低沉,一向冷凝的神色竟带了三分愠色,竟有些威慑的意味。

计遥默默喝了药,打算下床。桑果却静静站在他的床前,挡着他。

“小周,你先出去,我与计遥有几句话说。”

小周好奇地出了房间,关上门。

“你让我把毒拔尽。我告诉你,小词为什么不辞而别。你一定想知道她为什么走。你即便现在追上她,你也决不会从她口中问出一个字。而我知道。”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砸在计遥的心上,他猛的一怔,星目熠熠盯着桑果。她却戛然而止,不再多说关于小词的一个字。

“我是医者,最恨的就是半途而废的病人。”她扔下一句话,转身开门,背对计遥又说了一句:“我要是她,我也会离开。”

她知道,南下,就是京城。快马驰骋没有一刻停留。她知道计遥一定会追来。所以她没有歇息一刻,也不愿意停歇。风刮的眼睛都要睁不开,眼眶生疼,她毫不在意,因为可以借机流泪。

北方的旷野一望无边际,或疾风劲草,或荒芜黄沙。官道看不到尽头,如变幻莫测的人生。这一条来路和去路,她都走过。来时的欢欣与甜蜜历历在目,似乎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沾染过、见证过。而去路却只有她孤单一人。

午后的日光强烈的让人目眩,毫无遮拦放肆地肆虐着。

路边有个小小的粥棚,坐了稀疏的几个路人。她口干身倦,翻下马,想润一润喉咙。

粥棚里所有的目光都凝在她的身上,这样暴晒干燥的夏日午后,她象一眼甘泉,一丝清风。不染尘埃的雪白肌肤,淡淡倦倦的迷朦神色。简陋的粥棚和平凡的路人似乎只是为了显现衬托她的纤尘不染。

她恍然对所有的侧目和关注都无视,心事重重地坐下,淡淡地叫了一碗粥。

她端着那个粗瓷碗,放在唇边。一口一口的喝着,根本不知道味道。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人一马从粥棚前如影飞掠。突然,一声长嘶骤然而起,骏马前蹄飞起,一片扬尘中生生被马上的人勒缰停住。

“小词!”马上的人飞身下马,如一道光影,瞬间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烈日。

她抬眼淡淡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帘,似乎知道是他。

她放下铜板,步出棚子,翻身上马,似乎没看见他。

“小词。”他不知道从那里开始说,说什么,只是心痛的一抽一抽,似乎所有的词句都被抽的一干二净,又似乎将所有的话语都抽成一团胶结在一起,拿不出一词一句可以表明他此刻的心情。满心满肺俱是伤悲。

小词掏出一块长长的丝帕,从头围起,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后背的青丝。

他默默跟在她的马后,看着那一背青丝飞扬如云卷云舒。

突然,小词猛的一勒缰绳,回头对舒书冷冷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他的心如黄连苦胆,无数话语都被浸泡的苦涩艰涩难以出口,只有默然凝视。

她就那么静静地等待,无怨无恨,看着他的眼神清澈而通透,似看破红尘。

良久,他才苦涩地说道:“小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知道这一句话苍白无力,根本弥补不了过去的误会,也消散不了她的猜测,更无法表明他的真心。可是,他最想说的,就是这一句。

她的唇角浮起一丝飘渺的笑意:“舒书,其实,你早知道我是萧容的女儿,你早知道我中了一梦白头。现在回想起来,你的确对我这个山野丫头没兴趣,你让弄玉看我的身子,只是为了看看是否有个和慕容直一样的印记,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眸,似乎探究着他的内心。

“我给你。”她语气温柔到象是哄一个孩子。似是施舍,似是看开,似是解脱。

他默然无语,只是痛楚地看着她,被她一句话伤到卑微至尘埃。是的,她说的没错。他的确早就知道一切,掌控一切,唯一没有料到也无法掌控的是,自己的心。她误会有多深,他就有多痛苦。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世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也敢觊觎。对她的质问,却束手无策,哑口无言。

他无法分辨,无法明说。她那样单纯的人无法理解自己。他有时宁愿她怕他,恨他,这样他才能拉下脸继续做小人,可以硬着心肠厚和脸皮抢夺,占有。可是她不,她坦然地原谅他,慷慨地成全他。他要怎样?

“我,什么也不要。”他违心地违背自己多年的筹划,只觉得当下应该如此,以后也不会后悔。

小词笑了笑,摇摇头:“舒书,以前我从没想过一个词,就是人生苦短。总觉得,有很多事可以慢慢来。现在,我时日不多,身外之物,对我毫无用处。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试探我,决不会是因为儿女情长。你不是那样的人。或许以前我误解你只是个恶人小人。幽州一役我却对你另眼相看。你有雄心有谋略,也很狠心。慕容直的毒,若我猜的不错,也是你下的。你再医好他,让他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所以,你的计划,本是一条长链天衣无缝,又怎可因我而断?我愿意成全你,只当是答谢。谢你陪我请来桑果。”

舒书心口的痛更为加剧。她说的没错,他的计划象是一条长链,他筹划了多年,将每一个细节都千思万虑。

她只是其中一枚棋子,一个接点。而现在,一切都不象当初预想的那样。长链,不是断在她那里,是断在他的心里。

“舒书,你不用跟着我,要什么,我给你。”她悠然地长叹一声,似已等的疲倦。

他摇头,决然道:“你随我回去吧,他在等你。”

她轻轻摇头,容颜如碧空上的闲云,决绝而淡然。

“舒书,你什么时候想要,告诉我。一定尽快。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应该是锦绣山落第一场雪的时候吧。你知道么,山下才是深秋,锦绣山顶就已经开始落雪了,那雪,真美。”

她轻轻的说着,语气呢喃,象一片悠悠的静雪飘然而落。

突然,她笑起来,明丽温婉,嫣红的唇角弯如月牙,却如一把锐利的弯刀径直插在他的心上。

选择

舒书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跟随在她的身后。小词似乎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任由他一路相随。从幽州到京城,她早起晚宿,一心赶路。舒书不问她去那里,只是默默在她身旁陪伴。

她决口不提计遥,也不与舒书说话。只在每晚的睡前,淡淡地含笑,极其认真地问一声:“你还不说?”

舒书被她折磨到几近疯癫。近不得、远不得、爱不得、怨不得。从身边有女人开始,从没有这样挫败过,这似乎是报应。情之一字,自是一物降一物,任你江山如画,英雄盖世,也终有情关一座。

京城的高耸城墙近在眼前,官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一条不息的河流,让人随波。小词进了城,走在人群中。京城的繁华,红尘的烟云,更让她心添萧瑟。万丈红尘终归是别人的喜怒哀乐,她即将无缘。

人流中,她停住步伐,终于开口道:“舒书,一扇门在那里?”

舒书从看出她的目的地是京城,就已经猜到她此行的目的。他没有太多惊诧,只是伤感。

他叹口气,低声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小词一挑眉梢,道:“真的?你什么都知道?”

舒书笑的有些涩苦:“是。我知道的,不比一扇门少。”他曾经处心积虑地打探关于云景和萧容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她。

她微微笑了笑:“真好,我还可以省一大笔银子呢。”

舒书笑不出来。

“我母亲,她在那里?”

热闹的繁华街头,舒书看着她,突然觉得四周静如暗夜,悄然无声。掌心濡的全是汗,缰绳握在手上腻腻滑滑,几乎拿不住。他知道她必有一问。真的问出来,他只觉得似乎是在念她的生死判词,何其残忍。

小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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