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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爱情慢慢杀死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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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子忽然觉得疲倦,伏在桌子上盹着。
管理员叫醒她,声音带着笑意:“小姐,图书馆打烊了,可是南柯一梦?”
这人何其幽默,不,不,旧欢如梦才真。
天雨,交通拥塞,下班时分,好不容易把车驶出,一寸一寸在银行区慢驶。
礼子四处浏览,左边豪华房车里艳妆女子索性把头靠在男伴肩膀上休息,照说,头颅颇有点重量,肩膀会不舒服,可是,他表情无限陶醉,巴不得时间永远不要过去,交通永远堵塞,美人永远依偎着他。
礼子微微笑。
前边一辆车里的男女却度日如年,两人都紧绷着面孔,朝相反方向看去,女方更打开车窗透气,有点想弃车而去的意思。
礼子忽然觉得没人爱也有好处,她的心果然已经死亡,她竟庆幸恢复自由。
车内电话响起,礼禾声音传来,“礼子,你在何处,等你一个人。”
“等我做什么?”
“礼子,约好今晚吃饭,你忘了?”
礼子着急,“我没换衣服。”
“不怕,都是家人,快来文华西菜厅。”
礼子把车掉头,挣扎三十分钟才赶到目的地,步行或许更快。
大家没有等她,已经在吃主菜。
父母与姐姐都穿得十分端正,在座只有一个陌生人,礼禾这样介绍:“礼子,这是我男友苏锐忠。”
礼子顿时睁大眼睛,喜出望外,握着苏小生的手摇晃,“你好,你好。”
只见朱氏夫妇也眉开眼笑,绝对信任大女眼光。
真的,世上好人比坏人多,只有朱礼子那么倒霉。
桌上放着烤龙虾,可是今晚吃什么都那么香甜。
朱太太笑说:“我家女儿愚鲁,锐忠,你教教她,人家会得眉目传情,我的礼禾呀,看右,头先拧向右,看左,头又转到左,目不斜视,笨得要死。”
礼子笑得落泪。
朱先生抗争:“不过,我的女儿有嫁妆。”
“有,有。”朱太太加以肯定。
礼子问苏锐忠:“你们在一起有多久了,好不秘密?”
礼禾代答:“在一个会议认识,一年有多。”
“苏兄你做什么行业?”
礼禾又说:“他是都邦厂——”
礼子阻止:“苏兄,你自己讲。”
“我是都邦化工厂里化学工程师。”
礼子老气横秋,“你愿意事事尊敬礼禾以她为首?”
礼禾笑说:“他已答应以后走路落后我三步。”
礼子说:“来人呀,开几瓶香槟庆祝。”
她喝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母亲问她:“礼子,你看阿苏人品如何?”
“问道于盲。”
“客观说一说。”
“人长得那么丑,大抵不敢坏到哪里去,不过也很难讲,将来有什么变化谁猜得到,只要这一刻开心便好。”
朱太太吃惊,“他丑吗,我看粗眉大眼也还过得去。”
“丈母娘看女婿,目光不一样。”
朱太太握着礼子的手,“你比姐姐吃苦。”
“我吃过什么苦?我都不记得了。”
朱太太说:“还有去宋医生处吗?”
“有,每星期一次。”
“礼禾打算明年初结婚,你做伴娘。”
“我,我不喜欢做样板或预告。”
这时电话响起,昆荣兴奋无比的声音:“生了,生了。”
礼子一怔才明白,“是男是女?”
“男生,八磅七。”
礼子大笑,“小胖子!”
她非常高兴,“我马上来。”
朱太太连忙取过一只小小锦囊交给礼子,“不要空手去。”
礼子抖出一看,原来是一枚小小金锁片。
“为什么幼儿饰物要做成锁的形状。”
“把孩子锁在人间呀。”真是一片苦心。
礼子赶到医院产科病房,只见惠明体弱气虚,闭目不语,哪有平时英明神武的样子。
礼子心酸,低声问:“辛苦吗?”
惠明点点头,忽然豆大眼泪滴下。
礼子替她拭眼泪,“现在不是伤感时候,留前斗后。”
礼子四处张望,“婴儿呢?”她以为孩子就躺在母亲身边。
原来所有新生儿都被关在育婴室,只有在规定时间才可以隔着玻璃张望,免受感染。
昆荣带着礼子到大玻璃外等候。
礼子自言自语:“男人经过这种时候还不忘与妻子争意气,也不好算是人了。”
昆荣点头,双目通红,“你说得对。”
“一命换一命,你说可是,如今你不费一分力,两条人命归你家了。”
“是,是,但礼子请勿讲得如此凄厉。”
“倘若你叫他们母子不高兴,我会亲手把你的头颅切下踢进太平洋。”
幸好这时看护抱出婴儿,给他们观看,隔着玻璃,礼子大吃一惊,虽说超重,仍然只一点点大,红皮老鼠似,扭动哭泣,像是极不乐意来到人间。
好丑,相貌已经辜负了他妈,不知品格如何。
只听得昆荣说:“你看他鼻梁高高,多么漂亮。”
礼子只得违背良心附和:“是,相貌堂堂。”
她到病房放下礼物,握住惠明的手,稍后报馆同事也来了,礼子与他们谈个不停,像见到亲人。
宝珍说:“给我做一个访问,谈谈非洲之行。”
礼子答:“最怪异的是那里泥土颜色,像老虎身上那种鲜艳的棕黄色。”
“好!就用这句话做引子。”
礼子说:“我真想回报馆工作。”
“你治好身体,随时复工。”
看护进来击掌,“各位,探访时间已过,请让产妇休息。”
各人散去,意犹未足,边走边谈,最后决定去喝咖啡继续吹牛。
光明报一个小师妹坐到礼子身边老气横秋地说:“礼师姐,我听过你的事。”
礼子点点头,入行数年,已成为师姐了,迟些,人称大姐,其实就是婶婶。
礼子调侃她:“你听到些什么闲言闲语?”
“我还以为今时今日已无人为失恋失常了。”
“你在讲我?”礼子指着胸口。
她一本正经点头,“他们说你大热天穿着毛衣四处跑。”
礼子变色,“‘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从来没有这些事,我郑重否认。”
“他们还说,你精神崩溃,到今日还在接受诊治。”
礼子决定不再与她纠缠,与小朋友斗嘴,输了那是不用再活着,可是赢了又比输更惨,简直立于必败之地,她倒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她才走到走廊,宝珍已追上,“礼子,记得把非洲照片传给我,我会将你面孔打格子,替你匿名。”
礼子点点头。
“记得我们初入行?为着突出自己,也曾语出惊人。”
礼子转头离去,她明白宝珍是叫她包涵。
下午,咖啡厅有卖艺人弹琴轻唱,讨好的歌声如泣如诉:“你一走便没有阳光,你离去时间偏偏又长……”
礼子推开玻璃门走到街上,他们把她说成疯妇一般,她有那样恐怖吗,如果有,一定叫父母伤心了。
这时,有人叫她名字:“礼子。”
礼子抬起头,“啊呀,”她叫出来:“又是你。”
赵小兰站在她前边,挡住她去路。
礼子斥责她:“你为什么跟踪我?你骚扰我。”
“礼子,你是过来人,只有你可以帮我。”
礼子忽然想到她到苏杭家去打探消息被拒的情况。
她终于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
她带赵小兰到一间私人会所。
小兰抬起头,“家父是会员。”
可见两人出身都不差,不知怎地同时沦落。
她嘴角有新近缝针痕迹,像一只苍蝇,停在唇边,挥之不去。
礼子轻轻说:“会过去的,你要振作。”
小兰探身向前,“怎么做?”
礼子看着较她从前粗糙的头发皮肤,“离开这个无药可就的环境。”
“孩子怎么办?”
“独自抚养,你有足够能力,何必踌躇,你已尽力,这不是你的错,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完美家庭,上天给我们什么牌,就是那些点子。”
“就只得这条路可走?”
“唯一生路。”
“每次他都跪着流泪道歉以后不会再犯。”
礼子给她接上去:“每次他都控制不了拳头。”
“他已辞去工作,对外说是陪我待产。实则上控制我每个行动。”
礼子问:“今日你怎样走出来?”
“他醉酒熟睡未醒,我偷偷溜出,我到报馆找你,他们告诉我你的行踪。”
有是他们,礼子拜服,他们什么都知道。
礼子又问:“你可有积蓄?”
“生活不是问题。”
礼子说:“你已比许多人幸运,去一个安全地方,把孩子养下再说,否则,一尸两命,他也难逃法网。”
“当初,我以为他是受害人,朱礼子癫痫。”
礼子不再说话,她凝视赵小兰。
稍后礼子站起来,“祝你好运,原谅我多嘴,再见。”
她走出会所,心头十分轻松,是,她讲多了话,可是,她做了她应当做的事。
礼禾找她:“礼子,我需要礼服、礼堂、菜单、花束,一切与婚礼有关的服务人员。”
礼子答:“我替你请社交版编辑帮你找专家帮忙。”
“若在海外举行婚礼,你也一定要出席。”
“礼禾,我有话说。”
“我有些急事,我们稍后再联络。”
礼子忽然明白,这一刻起,姐姐将以她个人家庭为重。
她仍然爱她,当然,妹妹是狗熊或毛虫她都不在乎无所谓,但是她的心已属于那丑汉。
礼子回到家,她处理一些工作,把照片传给宝珍,加上简单说明,再与社交版编辑谈一会。
那编辑说:“礼子,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一些。”
“是失恋的事?”礼子失笑。
“是,不好意思,不过我觉得你已熬过难关,你痊愈了。”
他们都认为只是失恋小事。
她感慨,“我这才知道那创伤原来有黑洞大。”
“那件事拜托你了。
“放心,我有极能干的人介绍给令姐。”
忙了一天,礼子累了,和衣倒在床上,朦胧间觉得母亲走近,轻轻说:“可怜”,替她熄灯,轻轻离开。
礼子睁开眼,叹口气。
第二天,母亲对她说:“礼子,你爸要去东京签约,以往,他总带两名秘书同往,”她停一停,“其中一名,必定年轻貌美,回来便晋升部门主管,这次他却叫我随同,说是想有人照顾。”
礼子微笑,“那多好。”
“你不反对我去?”
“已经离了婚,又不图复合,你当照顾一个老朋友好了,以前我误会他,老与他作对,今日才知道他是一个好人,就是对妻子不忠。”
“分了手反而言和,你说奇不奇。”
“当年收养我,他可是一点没反对?我可有叫你为难?”
“他对你与礼禾完全公平对待。”
“我十分幸运。”
“礼子,家里只有你一人,你不如搬到礼禾处住几天。”
礼子笑,“礼禾或许需要招待丑男。”
“你怎么可以这样称呼未来姐夫。”
礼子笑:“女人的毛病是看别人的对象,目光尖锐,诸多批评:怎么同那样一个人在一起,又丑又只穷又无志气,可是轮到自己,就像瞎了眼似,好比丈八灯台,照到别人,照不到自己。”
把父母送走,一回到家,礼子就接到电话:“礼子,我是小兰。”
礼子镇定地问:“你在什么地方,你决定没有?”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已在夏威夷群岛某处。”
礼子嘘出一口气,“有亲友陪伴你吗?”
“有,原来很多人关心我,我尤其感激你。”
礼子说:“我什么也没做,你自己保重。”
对方挂了电话。
一般华人定不会教女子逃离家庭:拆散教唆挑拨离间他人夫妇,如犯天条,从前,朱礼子也一定守口如瓶,可是,知道身世之后,礼子改观。
她为着母亲的缘故决定出手帮助赵小兰。
当年,如果有人愿意协助她母亲,也许,她就不至于成为孤儿。
她用电话联络宝珍:“请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宝珍慷慨:“在所不辞。”
礼子说清楚。
宝珍讶异,“就那么简单?”
“不过,你一定要记得做,准午夜十二时。”
宝珍说声明白便去忙别的。
那一整天,礼子关在家中读水浒,看到林冲雪夜上梁山一章,不禁鼻酸。
天色暗下,渐有秋意,礼子收到母亲电话:“已抵东京,我们在街边小档摊吃乔麦面。”
礼子不由得笑出声,呵多有情调。
她静静等待,十一时三十分,佣人休息,她熄灯按亮防盗警钟,回房淋浴。
礼子把水开得非常烫,像是要洗涤极度肮脏。
她披着浴袍出来,换上运动衣裤,一边擦头发,一边听见有人说:“漂亮身段一丝都没有变。”
礼子震惊,缓缓转过头去。
只看到王志诚躺在她床上,微微笑,他也与从前一摸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心怀叵测。
他是如何进来的?
露台长窗开启,他显然从那里爬进,他曾经说过他会那么做。
他轻轻说:“防盗铃号码改过了,不过,我已把它连电话线一起剪断。”
礼子缓缓靠向墙壁。
“这是你的手提电话吧。”
他把它关掉,收到抽屉里。
他说:“心理医生教我喜怒,我学得很快。”
礼子说:“禁制令仍然有效,你来干什么?”
“我来寻回我的妻子及儿子。”
“与我有什么关系?”
“朱礼子,”他轻轻说:“我知道她见过你,与你说过话。”
礼子冷淡地回答:“我们本来就认识。”
“过来。”他拍拍床沿。
“对不起,我做不到。”
王志诚扬起手,他手里握着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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