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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燕南归-第1章

小说: 燕南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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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精彩内容载入中·闽之远海近番处,有燕名金丝者。首尾似燕而甚小,毛如金丝。临卵育子时群飞进汐砂泥有石处,啄蚕螺食。有询海商,闻之土番云,蚕螺背上肉有两肋如枫蚕丝,坚洁而白,食之可补虚损,已劳痢。故此燕食之,肉化而肋不化,并律液呕出,结为小窝附石上。久之,与小雏鼓翼而飞,海人依时拾之,故曰燕窝。

    ——明、李时珍《本草纲目》

    三月初春,冰雪初融,郝家码头人声鼎沸。

    穿着薄衫的工人,迎着风,佝着身子,吃力地把一箱箱的货物运上船,蜿蜒而上的工人们,嘴里喊着号子,合着监工们焦急的怒喝声,长长的一条人龙缓慢地移动着。

    与监工头子的气急败坏和工人们痛苦的神色不同,岸边上一着棉布长衫薄夹袄的男子,以沉稳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停靠在岸边的三层双桅货船。

    他的思绪被带回了前个晌午的一场谈话中。

    “睿儿,出海的东西可都准备妥当?”

    “是的!郝爷!四十箱的武夷新茶,六十箱的汝窑磁,八十箱的……”

    “行了!”被称作郝爷的男子已是一头花的发色,“行了,你办事的稳当,咱是知道的!”

    郝爷停顿了一下,又道:“那些都不重要,你应该明白,咱们一家子靠的是什么!”

    “郝爷,请放心!睿儿心里清楚得很!”

    “嗯!”郝爷低吟了一声,“这时道,商行的花样越来越多,咱们这近况……”

    郝爷的话没有说完,但这言下的意思,平日里打理商行的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爷,请相信睿儿!”

    “是啊!这院子里,咱儿还明白个是非曲直……”郝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咱相信你,相信你的眼儿,更信你的人,多给咱带些好东西回来,咱们这商行,以后还是要靠你啊!”

    “多谢郝爷!”男子双手抱拳敬了敬,他不为这商行,只为爷啊……

    “爷啊!东西都妥当了……”监工头子带着讨赏的语气,一句话勾回了男子的心绪。

    他抬眼一看,几个身子壮实的船工已立于甲板之上,静待他的指示,他丢了半锭银子,给那笑得横肉四溢的工头,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趟船只许成不许败。

    他健步一跃,已然立于船头。

    “启……”一声喝令,气贯丹田,声震四海。

    白色的帆瞬间扬起,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船工拉紧绳子,那帆上的郝家标记大得骇人。船动了,他昂然立于船头。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一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山峦起伏,青翠连天,就着海风,空气里,净是清爽的味道。

    “妮雅!”清脆的声音在这绿山绿水,绿树绿草的园子里转了一大圈,才传进了那名字主人的耳朵里,名呼妮雅的女子伫立在这果子园里,把手里那沉甸甸的果子放进筐子里,才抬起头,蜜色的肌肤,清亮的浅褐色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小小的樱唇,黑色的长发简单地扎了一下披在身后,浅色的短款小衫子穿在身上,露出大段的手臂,那里肤色更深一些,是深深的棕色。她下身套着条同色系的一片裙,带子在腰间打了结,自然地垂了下来。

    “妮雅,妮雅、妮雅……”随着声音越来越响亮,那小小的主人的身影才冒了出来。

    妮雅露出笑来,这一笑,漂亮的大眼睛立刻变成两汪弯弯的月亮。

    “妮雅,妮雅,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庆典都要开始了!”跑过来的小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梳着两个包包头,身上、头上挂满了传统的金饰,随着她蹦蹦跳跳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模样,可爱极了。

    “快走,快走,要不赶不上了,赶不上自家的仪式,小心雀儿姐姐生了气,就不去你们家里了!”女娃儿说着就去拉妮雅的手,抓着就跑起来。

    妮雅被迫跟着跑起来,“达娃,达娃,别着急,还没有去跟管事婆婆告假呀!”

    “别管她,”达娃转过头,小脸笑得皱成一团,“这里咱最大,咱说了就算!”

    达娃是这家果园子主人的小女儿,上面只有两个兄长,从来就喜欢跟着在这里的帮工妮雅转;而妮雅呢,家只她一个孩子,达娃就像她的妹妹一样。

    “慢点,慢点,不要跌到了!”妮雅被拉得一路踉跄。

    “不行!慢了就来不及了!”达娃看着妮雅被她带着左摇右摆,开心地发出清亮的笑声。

    两个女孩子自由自在地奔跑在小路上,路边的苇草有半人高,随着风儿摇摇摆摆,翠绿的草儿搔着脚底板,鼻子里净是土地的香味,银铃似的笑声一直在空气里漂荡。

    “睿哥,你看那边,好大一群人,看着真热闹,咱过去看看?”

    被称作睿哥的郝睿,任由他带出来的郝家小杂役小五子,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发出惊奇的感叹,而他,则若有所思地盯着脚下的干沙。

    天是透亮的蓝,远处是连绵的青翠山脉,近处几株高大的,他们也叫不出名字的树,麻绳编的似的树干,几片大叶子长在树顶奇怪得很,脚下是一片干涩的细沙地,走上几步就灌入满鞋的沙颗,一深一浅,难受得很。在耳边是一波紧接着一波的海浪声,明明早该凉爽的天气在这里仍然热得燥人,看看,只是沿着海边走了一小段,薄薄的汗渍就浅浅地透过了棉布衫子。

    郝家的商船停靠在这个叫做婆罗洲的地方已有三日,虽然打理商行的买卖已有多年,但这却是郝睿第一次带船出海,尽管郝家的商船年年都会停靠在这里,跟当地人做些买卖,收购他们的发家之宝,但面生的郝睿还是免不了让那些当地族长们多生出几分戒心。但兴许是他给的那些小恩小惠起了作用,又兴许是郝家商船那面大旗子的威吓,三天打点下来,倒也是把各族长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是个好的开始,但这趟船的成败,郝睿还是没多大把握,郝家做的这门生意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就算他手腕再高明,那些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啊!

    郝睿有些心不在焉地任由五子领着他走向人群聚集的地方,他微低着头,没有留意身旁的动静。

    忽的,一阵“噼噼叭叭”的响声勾回了他的思绪,他才刚抬起头,一具软香温玉的身子就偎进了怀里,他脚步踉跄了下才稳住身子。

    一入眼的就是一大片漂亮的蜜色肌肤,这岛子的女子,大概是日头太猛,个个都是深深的肤色,比起京城里那些姑娘小姐们赛雪的身子,这里的女子,就像小王子说的那样,像是烧焦了的米饭似的。

    但他眼下的这一片,却漂亮得让他移不开眼,虽说离雪白还差得远,但也不至于像那烧坏了的饭,怎么说呢?浅浅的金褐色,像是蜂蜜似的,滑滑腻腻的,带着甜甜的香气,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吮上一口。

    滑滑腻腻的,回想着自己心里念叨的词,郝睿心下一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人家姑娘光裸的手臂,他飞快地放开了手,后退了一大步,才低低地道了句:“姑娘,在下唐突了!”

    “睿哥,你说啥傻话,她听不懂啦!”小五子在一旁不以为然道,打量了眼前的两个女子,摇着头,又道:“啧啧,这些番邦女子,真是不知羞啊!你看看,那腰都露出来给人看呢!”

    虽然只来了短短三日,小五子可早就见识过了这岛上的女人,那性子就像这天气,热情得吓人,穿得少少,毫无顾忌地出来抛头露面,露出身子给人看也不在意,就是在京城八大胡同的那些姑娘,也没有敢这样的呢!

    “啊呀,我的妈呀!”小五子又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叫起来,“睿哥快看,她们还光着脚呢!好大的脚,没有缠过的呢!”

    哎呀……哎呀,真是吓人!在城里,看了姑娘家的脚可是要把人娶进门的,娘啊!还好是在这小岛上,小五子在心里庆幸道,咱可不想娶个番婆啊!

    “五子!你闭嘴!”郝睿不悦地斥了他一句,一来不喜欢他放肆的目光,二来各地民风不同,大惊小怪地丢了郝家的脸。

    虽说是民风不同,但郝睿仍秉持着非礼勿视的礼数,努力地避开那些不合礼教的地方,只是飞快地撇了眼那清秀的女子,谁知这一眼,却让他察觉了那番邦女子脸上尴尬的神色。

    他心思一动,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姑娘,在下唐突了!”一字一顿,说得缓慢清晰。

    “不……不打紧!”女子结巴了一下,才吐出这么一句。

    好!他果然没料错,这女子听得懂他们的话。

    “哎呀!你会说咱们的话?”五子一时被惊得目瞪口呆,她明明一副番婆的样子,“你也是从咱们哪里来的?”

    “不……不是!”女子被五子咋呼的样子吓着了,嘴里不太流利的话,更结巴起来:“娘,娘是跟你们一样的。”

    郝睿心里并不怎么惊讶,自从唐朝和这岛通了航之后,自古有商船往来,这岛上的果子,漂亮的锡器,时不时地被当成贡品运进宫里,这船员也有不少就在这里落了户。

    “姑娘,别怕,咱们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姑娘的爹娘都是咱汉人吗?”

    “娘是,爹不是。”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瞧她那像上等琥珀似的眼珠子和那身肤色,怎么看,也不像个汉人。

    “喂,妮雅,他们跟你娘是一国的?”达娃见没事情,这才从妮雅的身后面探出头来,正大光明地打量起对面的两个男人。

    这两个女子正是妮雅和达娃,刚刚就是达娃在闹,才害得妮雅跌进了陌生男人的怀里,原本达娃是啥也不怕的,别说一两个男人,就算是族长也照样要卖她爹面子,可是这两个男人,穿得和她们不一样,说得也不一样,叽里咕噜的,她不是怕啦,是小心,小心为上嘛!

    “嗯!是啊,是汉人!”

    “哎呀,哎呀,我就说嘛,你看他们长得多白嫩,跟椰果里的肉似的!”印象中,妮雅的娘娘就是和她们不一样的人,长得细细嫩嫩的,像是她爹从外国人手里花大价钱买来的瓷娃娃似的。

    “啊……娘说她们那里没有岛上这么热……”

    “快看!快看,那个高个子的汉子长得多俊啊!”达娃兴奋地打断妮雅的话,探着头,猛扯她的衫子,眼睛猛盯着郝睿看,“快快,快帮我问问,那汉子叫什么,是来岛上干啥的啊?”

    妮雅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达娃兴奋的样子,许是出生在富贵人家难免的小姐脾气,又许是这岛上天生的热情,达娃对这两个外来人所表现出的兴趣,大概只会将这两个人吓跑吧!

    当下,又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过来,小五子好奇地蹦出一大串话,“哎呀,前面那么多人围着在干啥?”

    “仪式!”妮雅想了一下,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

    “仪式?什么仪式?祭神的?祈福的?”小五子好奇得不得了,这番邦的人也懂礼?

    “是庆祝的仪式!”妮雅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那里是燕儿洞。”

    那里就是燕儿洞?郝睿不由自主地向那临海的几个黑黑的洞口望去,此刻那里披红带绿,又是爆竹又是鼓,热闹得很。

    “那儿就是燕儿洞啊?”小五子伸着头左右张望,脸上有掩不住的兴奋,“庆祝什么啊?”

    “这燕儿每年都按时节来,你们那里叫什么?是节气吧?”妮雅努力回想着娘曾告诉她的话,“时节一到,万物复苏,这燕儿也从北方动身,大概这时候就到了岛上,燕儿识途,每年都会回到同一个洞里,同一个地点儿筑巢,这是老天给的福气,所以要以恭敬的心情谢天,谢那燕儿。”

    没错,这岛上最大的财富就是这从天而降的金丝燕儿,这燕儿本身并没有什么,但它们会在这岛上筑巢,这巢就是那昂贵的宝贝。这个岛盛产燕窝,说是燕窝也不准确,那燕儿留下的巢,由其津液混合羽毛、海草筑成,采下后,去杂过水阴干,便成了那补气养颜的圣品——燕窝。几朝以来,宫里的主子们对这东西推崇得很,有事没事便拿来养身子,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也跟着这没风,把这小小的燕巢儿的需求推到了极致,这东西本就有限,燕儿为生养儿女建的家,一只一个,哪有多余的来满足那些贵族们填不满的嘴,几个缘由下来,这燕窝的价格在几十年里就被炒得翻了好几翻,商家们大多瞅准了这商机,年年都有商船到这附近的几个岛上收购燕窝,也让这岛上出现了一批专门靠着燕儿吃饭的人。

    “你们,是收购燕窝的人吧?”这时节,商船来的目的,便是那些燕儿的巢。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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