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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烟雨朦朦 1093-第30章

小说: 烟雨朦朦 1093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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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突然放下衣服,长叹了一声,低档的问:“他 没有多久可活了,是不是?……我是说爸爸。”
我的喉咙哽塞,说不出话来。他似乎也并不需要我答复,他看来沮丧而落寞。停了半 天,他望地下的箱子,问:“你在做什么?”“整理这屋子里的东西,”我润润干燥的嘴唇,轻声说:“准备把这 房子卖掉。”“卖掉?必须要卖吗?”
“是的。要给爸爸缴住院费。”
他抬起头来注视我,我们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情势已成过去,而在我们的互相注视中, 一种奇异的感情和了解竟穿越了我们,那是神奇而不可解的,我觉得我们彼此已经谅解了。 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出仇恨的化解和友谊的滋生,我胸中发胀而情绪激动了。尔豪,和我有 同样的眼睛,有同一的父亲,有二分之一相同的血统!尔豪,在我现在这样面对他的时候, 我确确实实的知道,他不再是我的仇人。他转开身子,低喟了一声:“卖掉也好,以后不会 有人来住了,一幢大而无当的房子,装满了仇恨、污秽和稳私!”
我默然。片刻之后,他掉转头,想走出去,我叫住了他:“尔豪,你不去看看爸爸?他在医院里。”
他站住了,回头望着我,痛楚又升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皱皱眉,摇了摇头:“我不能去 看他,那天,我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救妈妈,他会要她的命。我伤了爸爸的自尊,你了解 爸爸,这比什么都让他难堪。我无法去看他,他恨我,也不会原谅我。”
我知道这是实情。尔豪望着窗外,又叹息了一声。
“半年内,家破人亡!”他看看我:“你有权做你愿意做的一切,命运是自己造成的, 怪不着你!如萍——她是个无害的小生物,想不到她会出此下策!死得冤枉!”
这句话是何书桓也说过的,我心中隐痛,闭口不言。尔豪也沉默着,好一会儿,他轻轻 说了句:“爸爸是个英雄,这世界对末路的英雄都是很苛刻的。”
这话增加了我对尔豪的了解,他是爸爸的儿子,不是雪姨的,他爱爸爸。他也是有思想 有深度的,往日我小看了他。停了一下,我问:“你现在住在哪里?”“一个同学家里。我 已经找到一份工作,暑假之后,可以自己缴学费了。也该学着独立了。”
“你——”我犹豫了一下:“最好给我留一个地址,这样,房子卖了之后,我可以送一 半的钱到你那里去。再者,梦萍那儿也应该去看看,我想雪姨不会去看她的。她那儿的医药 费大概也欠得不少了,现在我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只有等房子卖了再说!”他点了点头,写 了一个地址给我。然后,他到他的房里,收拾了一批衣物和书籍,我又收拾了一箱子梦萍的 东西给他,说:“梦萍出院之后,恐怕只好住到你那里去。”
挟着东西,提着箱子,他向门口走,走到门口,他说:“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最好把大门关上,刚才我来的时候,大门是虚掩着的。”
我点了点头,他走了一步,又回头说:“书桓怎样?”“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我强掩着痛楚说。
“为什么?”“如萍。”我轻轻的说。
他望我,没有说话,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转过身子,大踏步的走了。我目送他的 影子消失,反身关上房门,把背靠在门上,对着满园花香树影,一阵凄凉的感觉袭上心头, 我鼻中酸楚而泪眼盈盈了。
整理东西的工作整整持续了三天,总算就绪了,一部分东西,像落地电唱收音机等就都 以贱价卖给了电料行。第四天,我把箱子运往了我那狭窄的家中,锁上了那两扇红漆大门, 取下了“陆寓”的金色牌子,贴上一张“吉屋廉售”的红纸条,纸条上标明了接洽处。站在 门口,我对着这两扇红门,怅然伫立,心底迷惘而空洞。一个家,这么快就四分五裂了,这 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的,这一切,怎么会发生,又如何发生的呢?是由于我吗?我茫然了。
爸爸的病越来越沉重了,我很清楚他已不久于人世。在医院里,他脾气暴躁易怒,所有 的护士医生都被他骂遍了,连同房的病人都讨厌他。他的麻痹从腿上延到腰上,由腰而胸, 由胸而手,现在已经完全瘫痪了。于是,他只能动嘴,日日责骂医生是“废物”,是“混 虫”!
房子终于以十万元的代价脱了手。事实上,这房子起码可以卖二十万,因为我急需钱, 没有时间讲价钱,而买主知道这房子发生过血案,拚命杀价,我是能早一日脱手就好一日, 只得勉勉强强的卖了。我遵守前言,送了五万元到尔豪那里去,尔豪住在他一个朋友家中, 一栋破破烂烂的违章建筑里,他正在帮忙起火,带着满手的煤烟出来,我把钱交给他,他没 有推托,立即接受了。我知道他也迫切的需要钱。他告诉我,去看过了梦萍,梦萍已经可以 出院了,但他没钱结算医药费,现在有了这笔钱,正好接梦萍出来。我看着那矮小狭窄而简 陋的住宅,梦萍,出院后的她,将接受怎样的一份生活?这天,我提着妈妈给爸爸煮的汤到 医院去看爸爸,他显得更加痿顿了。我把汤喂给他吃,因为他不能吃肉食,这只是一些冬菇 煮的素汤。吃完之后,他很沉默,好多天听不到他发脾气骂人,我心中不祥的感觉加重了。 好半天,我才听到他叫我:“依萍!”“嗯?”我应了一声。“坐过来一点。”我坐到他的 床沿上,他紧紧的盯着我看,看了许久许久,使我不安。然后他说:“依萍,我没有什么东 西留给你,只有新生南路那幢房子,就给你和书桓作结婚礼物吧!”
我把头转开,掩饰我涌到眼眶的泪水。书桓!新生南路的房子!婚礼!这是几百年前的 事了?而今,书桓正在何方?那个和书桓携手追寻着欢乐的女孩又在何方?这些事皆如春 梦,再也找不到痕迹了。爸爸!他既不知我和书桓已经分了手,更不知道他那幢房子也早已 换了主人!我勉强的说:“结婚的事别谈了吧,等爸爸病好了再说!”
“依萍!”爸爸责备的望着我:“你也学会说些应酬话来欺骗我了吗?我知道我不会活 着走出这家医院了!”
爸爸的坦白让我既难堪又难受,我默然不语,因为我知道对爸爸而言,安慰和劝解都等 于零。爸爸长叹了一声,慨然说:“死又有什么关系?谁没有一死?只是死在床上,未免太 窝囊!”爸爸的豪放洒脱使我心折。一会儿,爸爸又说:“让我不甘心的,是没有亲手杀掉雪琴!”
我仍然不语,爸爸沉思了好久,说:“我的房契在我书桌的中间抽屉里,你拿去!那儿有一个锦盒,里面还有… ”爸爸停 住了,眼睛眯了起来,朦胧的凝视着窗子。好长一段时间,他就定定的望着窗子出神,直到 我忍不住咳了一声,他才收回眼光来,上上下下的看看我,低声的说:“里面还有一串翡翠 珠子,也给你!你留起来,无论在怎么穷困的情况之下,永不许变卖,知道吗?”
“好的,爸爸。”我柔声说。
“除了珠子之外,还有一张照片… 当我… 之后,你把它安放我贴身的口袋里,让它 跟我一同埋葬,知道吗?”
我不语,我十分害怕听到爸爸提身后的事。
爸爸又沉默了,他的眼光再度调向窗外,似乎不想再说什么了,然后,他闭起了眼睛, 好久好久,都没有动静。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我站起身,想给他盖上夹被,可是,我才拉 开被,他就又轻声的吐出了两句话:“遗恨几时休?心抵秋莲苦!”我一愣,这两句话太熟了,在哪儿看见过?立即,我想 起这是那张照片后面题诗中的两句,但,我故意不明白的问:“爸,你在说些什么?谁的照片?”
“一个女孩子的照片… ”爸爸张开了眼睛,目光如炬的射向了我:“许许多多年以 前,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是她父亲的马童!她也常骑马,每次都是我帮她拉马,扶她 上马下马… 她和我同年龄,十分娇嫩。日子久了,我们都逐渐长大,她偷偷的教我念书, 我偷偷的亲吻她… 她的父亲发现了,把我鞭打一顿,赶我走!叫我‘打下了天下’再来娶 她… 十五年之后,我带着军队回去,她已经嫁给别人了!”
一个很动人的故事,我有些神往了,不信任的,呆呆的望着爸爸,我从没想到爸爸会有 这样一个旖旎的恋爱故事!爸爸看看我,又说了下去:“那串珠子是我离开她去打天下时她 送我的,照片是后来托人带给我的。我以为她会等我,但她没有等我,我带着军队回去,把 她搜了出来,她含泪说,她敌不过她的父母,只有嫁了!就在我搜她出来的那天晚上,她投 了井。我在一拧之下,杀尽了她的全家,这是我滥杀的开始。以后,我用枪弹对付这个世 界,我闯我的天下,南北望西,我的势力纵横数千里,可是,枪林弹雨里也好,舞台歌榭中 也好,我还是忘不了她,有了权势之后,我收集长得稍微有一点像她的女人,就像收集邮票 一样:眉毛、眼睛、鼻子、脸庞,只要有一分像她,我就娶进来。我有了成群的姬妄,可是 没有一个是完完全全的她!”我听呆了!顿时明白那张照片的眼睛何以那么像妈妈,大概妈 妈就靠这对眼睛,能够得宠那么多年!雪姨呢!对了,爸爸说过她的眉毛和脸庞像一个人! 哎,爸爸!滥于用情的爸爸!拥有数不清的女人的爸爸!我一直以为他是天下最无情的人, 可是,谁知道,最无情的人也可能是最痴情的人!人生的是是非乔,矛盾复杂,我能了解几 分?而我妄以为自己懂得一切!妄以为我能分辨是非善恶,评定好坏曲直!望着爸爸干枯的 脸,疲倦的神态,苍白的须发。如果他不说,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他也有一则荡气回肠的故 事!他也饱受情感的折磨和煎熬!“爸爸,”好半天,我才能说话。他的神情看来已很疲倦 了。“你睡睡吧!”“依萍,”爸爸仍然瞪着我:“不要以为只有你懂得感情,我也懂!依 萍,不要放过爱情!当它在你门前的时候,抓住它!依萍!记住我的话,时机一纵即逝,不 要事后懊悔!”
“爸爸!”我喊,眼泪冲进了我的眼眶,我的心一阵剧烈的绞痛,我只能转开头以掩饰 我即将进流的泪水。时机一纵即逝,我的时机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弦语愿相逢,知有相逢否?”
爸爸又再念那首诗中的句子了,我悄悄的拭去了泪,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已慢慢的阖 拢。他是非常疲倦了,冗长的谈话和过度的兴奋透支了他的精力。我望着他,于是,他又张 开眼睛来看创我,低低说了一句:“她姓邓,名字叫萍萍,心萍长得很像她!”
说完了这一句,他逐渐的睡着了。我站起身来,轻轻的拉开夹被盖住了他。我就坐在他 的身边,托住下巴望着他。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姐妹取名字都是什么萍,爸爸,他真是用 心良苦!我凝视着他,一直凝视着,带着从来没有过的孺慕之情,静静的望着他。爸爸的病 拖了下去,到十月上旬,他说话已经很困难了。我几乎从早到晚的陪伴着他,忙碌可以使我 忘记书桓。虽然,不眠的夜把我折磨得瘦损不堪,妈妈疑问而凄凉的眼睛使我心痛,往事的 回忆令我日夜惶然无据。多少的深夜,我把头埋在枕头中,一次又一次的呼叫书桓,又有多 少次,我倚门远眺,疯狂的期盼奇迹出现,但,我总算撑持了下去。有时,爸爸会用探索的 目光望着我,一次,他疑惑的说:“书桓怎么不来看我?”
“哦,他……他……”仓促间我竟找不出藉口,半天后才支吾的说:“他有事到南部去 了!”
爸爸瞪着眼睛望着我,我想,他已经知道了一切。我茫然的站着,爸爸的这句话又把我 拖进了痛苦里,书桓,他现在可能已经远在异国了!他和我之间,已隔得太远了!这名字彷 佛已经是我在另一个久已逝去的时代中所知道的,所亲近的了。
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到医院看爸爸,才走进爸爸的病房,就看到有好几个警察围在爸爸 的病床前面问话。我赶了过去,听到爸爸在兴奋的、喘息的、用他那已不灵活的舌头在说:“你们……抓到她,就……就……枪毙掉她……懂不懂?枪毙……”我诧异的看着那些 警察和爸爸,怎么回事?又发生了什么事?我望着警员们问:“有什么事情?”“你是 谁?”他们反过来回我。
“我是他女儿!”我指指爸爸。
“王雪琴是你的什么人?”
雪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解的说:“不是我的什么人,只是我父亲的一个姨太太。她怎样?你们在调查什么?”“雪 琴!”爸爸兴奋的插了进来说:“已经……抓……抓到了。”“哦,”我恍然的说:“你们 已经找到雪姨了吗?”
“你没有看报纸?”一个警员问:“我们破获了一个走私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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