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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烟雨朦朦 1093-第10章

小说: 烟雨朦朦 1093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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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不受控制的猛跳了起 来,脑子中顿时混乱了,他的手紧紧的抱着我,他的身子贴着我,这种令人心慌意乱的压迫 使我窒息。我听得到他的心跳,那么沉重,那么猛烈,那么狂野。模#糊糊的,我觉得我在 回吻他,我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我已不能分析,不能思想,在这一刻,天地万物,全已变 成混沌一片。
“依萍!”他低档的叫我。
我被从一个遥远的,不可知的世界里拉回来。最初看到的,是他那对雾似的眼睛。
“依萍。”他再喊,凝视着我。
我不能说话,心里仍然是恍恍惚惚的。他摸摸我的下巴,尝试着对我微笑。我也想对他 笑,但我笑不出来,我的心激荡着、飘浮着,悠悠然的晃荡在另一个世界里。他注视我,蹙 着眉,然后深吸了口气说:“依萍,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的话在我心中又引起一阵巨大震动,他的脸距离我那么近,使我无法呼吸,于是,我 急急忙忙的打了门,一面对他抛下一声慌张的:“再见!”
我推他,要他走,但他仍然站着注视我。门开了,我闪了进去,立即把门碰上。妈妈不 解的望着我说:“怎么回事?依萍?”“没什么。”我心慌意乱的说,跑上了榻榻米,走进房里,一直 冲到梳妆台前面,镜子里反映出我绯红的脸和燃烧着的眼睛,我把手压在心脏上,慢慢的坐 进椅子里。我的手碰到了他的围巾上的穗子,我缓慢的把围巾解了下来,这是条米色的羊毛 围巾,上面角上有红丝线刺绣的“书桓”两个字。望着这两个字,我又陷进了飘忽的境界里。
这晚,我的日记上只有寥寥的几个字。
“我战胜了如萍和雪姨,我获得了何书桓的心,但我自己很迷乱。”
我猜,我是真的爱上何书桓了,在我的复仇计划里,这是滑出轨道的一节车箱,我原不 准备对他动真情的,可是,当情感一发生,就再也无法阻遏了。这天深夜,我辗转反侧,不 能成眠。妈妈也在床上翻身,于是,我溜下了床,跑到妈妈房里,钻进了妈妈的被窝。
妈妈用手抚摸我的面颊,轻轻的问我:“你和何书桓恋爱了吗?”
“恐怕是的。”我说。妈妈抱住我,低声说:“老天保佑你,依萍,你会得到幸福的。”
“妈妈,你曾经恋爱过吗?”我问。
妈妈默然,好半天都没说话,于是我又问:“妈妈,你到底怎么嫁给爸爸的?”
妈妈又沉默了好半天,然后慢慢的说:“那一年,我刚满廿岁,在哈尔滨。”她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人生,一切都是偶 然和缘份。那天,我到我姨妈家里去玩,下午四点钟左右,从姨妈家里回家,如果我早走一 步或晚走一步,都没事了,我却选定了那时候回家,真是太凑巧了。我刚走到大街上,就看 到行人在向街边上回避,同时灰尘蔽天,一队马队从街上横冲直撞的跑来。慌忙中,我闪身 躲在一个天主教堂的穹门底下,一面好奇的望着那马队。马队领头的人就是你爸爸,他已经 从我面前跑过去了,却又引回马来,停在教堂前面,高高在上的注视着我,他的随从也都停 了下来。那时我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出,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只俯身对他的副官讲了几句话, 就鞭马而去,他的随从们也跟着走了。我满怀不安的回到家里,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也以为 没事了。可是,第二天,一队军装的人抬了口箱子往我家客厅里一放说,陆振华已经聘定我 为他的姨太太!”
“就这样,你就嫁给了爸爸?”我问。
“是的,就这样。”妈妈轻声说。虽然在黑暗里,我仍然可以看到她凄凉的微笑。“抬 箱子来的第二天,花轿就上了门,我在爹娘的号哭声中上了轿,一直哭到新房里… ”她忽 然停住了,我追着问:“后来怎样?”“后来?”妈妈又微笑了一下。“后来就成了陆振华 的姨太太,生活豪华奢侈,吃的、穿的、戴的全是最好的,独自住一栋洋房。五、六个丫头 伺候着… ”
“那时爸爸很爱你?”我问。
“是的,很爱。是一段黄金时期… ”妈妈幽幽的叹了口长气:“那时你爸爸很漂亮, 多情的时候也很温柔,骑着马,穿上军装,是那么威武,那么神气,大家都说我是有福了。 但,在我怀心萍的时候,你爸爸又弄了一个戏子,就是雪琴。心萍出世第二年,雪琴也生了 尔豪,这以后,你父亲起码又弄了十个女人,但他都没有长性,单单对我和雪琴,却另眼看 待。心萍长得很美,有一阵时间,你爸爸不抛开我,大概就是为了喜欢心萍,心萍死了,你 爸爸哭得十分伤心,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泪。叨心萍之福,我居然能跟着你爸爸到台 湾…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爸爸也不是很无情的… ”
我疲倦了,打了个哈欠,我睡意朦胧的说:“我反对你,妈,爸爸是个无情的人!他能赶出我们母女两个,就是无情。”“这不能 全怪你爸爸,世界上没有真正无情的人!也没有完全的坏人,你现在不懂,将来会明白的。 拿你爸爸待心萍来说,就不能说他无情,心萍病重的时候,你爸爸不管多忙,都会到她床前 陪她说一段话… ”妈又在叹气:“看到你爸爸和心萍相依偎,让人流泪。心萍的娇柔怯 弱,和你爸爸的任性倔强,是那么不同,但他们父女感情却那么好。当医生宣布心萍无救 时,你爸爸差点把医生捏死,他用枪威胁医生… ”我又打了个哈欠。“他能这样对心萍, 才是奇迹呢!”我说。
“我和你爸爸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至今还一点都不了解你父亲,可是,我断定他不 是个无情的人,非但不是个无情的人,还是个感情很强烈的人。他不同于凡人,你就不能用 普通的眼光去衡量他。”
“当他打我的时候,我可看不出他的感情在哪里,我觉得他像个没有人性的野兽。”我 说,翻了一个身,浓厚的睡意,爬上了我的眼帘。“依萍,我为你担心。”妈妈在说,但她 的声音好像距离我很遥远,我实在太困了。“一顿鞭打并不很严重,为什么你要让仇恨一直 埋在你的心底?这样下去,你永远不会获得平安和快乐… ”我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句,应的 是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妈妈的声音飘了过来:“依萍,我受的苦比你多,我心灵上的担子比你重,你要学习容忍和原谅,我愿意看到 你欢笑,不愿看到你流泪,你明白我的话吗?”“唔,”我哼了一声,阖上了眼睛。隔了好 久,我又模模糊糊的听到妈妈在说话,我只听到片片段段的,好像是:“依萍,你刚刚问我有没有恋爱过?是的,我爱过一个人……真照正正的爱……漂 亮……英俊……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爱他……这么许多年我一直无法把他从心中驱除……”
妈妈好像说了很多很多,但她的话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听不见了,我的眼睛已经再也 睁不开,终于,我放弃去捕捉妈妈的音浪,而让自己沉进了睡梦之中。
烟雨朦朦  5天气渐渐的暖和了,三月,是台湾气候中最可爱的时期,北部细雨霏微的雨季已经过去 了,阳光整日灿烂的照射着。我也和这天气一样,觉得浑身有散发不完的活力。我没有开始 准备考大学,第一,没心情,一拿起书本,我就会意乱情迷。第二,没时间,我忙于和何书 桓见面,出游,几乎连复仇的事都忘记了。生平第一次,我才照正了解了什么叫“恋爱”。 以前,我以为恋爱只是两心相悦,现在才明白岂止是两心相悦,简直是一种可以烧化人的东 西。那些狂热的情愫好像在身体中每个毛孔里奔窜,使人紧张,使人迷乱。
何书桓依然一星期到“那边”去三次,给如萍补英文。为了这个,我十分不高兴,我希 望他停止给如萍补课,这样就可以多分一些时间给我。但他很固执,认为当初既然允诺了, 现在就不能食言。这天晚上又是他给如萍补课的日子,我在家中百无聊赖的陪妈妈谈天。谈 着谈着,我的心飞向了“那边”,飞向了何书桓和如萍之间,我坐不住了,似乎有什么预感 使我不安,我在室内烦躁的走来走去,终于,我决定到“那边”去看看。抓了一件毛衣,我 匆匆的和妈妈说了再见,顾不得又把一个寂寞的晚上留给妈妈,就走出了大门。
到了“那边”,我才知道何书桓现在已经改在如萍的房间里给如萍上课了。这使我更加 不安,我倒不怕如萍把何书桓再抢回去,可是,爱情是那样狭小,那样自私,那样微妙的东 西,你简直无法解释,单单听到他们会关在一个小斗室中上课,我就莫名其妙的不自在起 来。尤其因为这个改变,何书桓事先竟没有告诉我。爸爸在客厅里,忙着用橡皮筋和竹片联 起来做一个玩具风车,尔杰在一边帮忙。爸爸枯瘦的手指一点也不灵活,那些竹片总会散开 来,尔杰就不满的大叫。我真想抓住爸爸,告诉他这个贪婪而邪恶的小男孩只是个使爸爸戴 绿帽子的人的儿子!(当我对尔杰的观察越多,我就越能肯定这一点。)可是,时机还未成 熟,我勉强压下揭露一切的冲动。直接走到如萍门口,毫不考虑的,我就推开了房门。
一刹那间,我呆住了!我的预感真没有错,门里是一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局面。我看到 如萍坐在书桌前的椅子里,何书桓却紧倚着她站在她的身边,如萍抓着何书桓的手,脸埋在 何书桓的臂弯里。何书桓则俯着头,在低档的对她诉说着什么。我推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们, 他们同时抬起头来看我,我深深抽了口冷气,立即退出去,把门“砰”的碰上。然后,我冲 进了客厅,又由客厅一直冲到院子里,向大门口跑去,爸爸在后面一叠连声的喊:“依萍! 依萍!依萍!你做什么?跑什么?”
我不顾一切的跑到门口,正要开门,何书桓像一股旋风一样卷到我的面前,他抓住了我 的手,可是,我愤愤的抽出手来,毫不思索的就挥了他一耳光。然后,我打开大门,跑了出 去。刚刚走了两三步,何书桓又追了上来,他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用力使我转过身子来。 他的脸色紧张而苍白,眼睛里冒着火,迫切而急促的说:“依萍,听我解释!”“不!”我倔强的喊,想摆脱他的纠缠。
“依萍,你一定要听我!”他的手抓紧了我的胳膊,由于我挣扎,他就用全力来制服 我,街上行人虽然不多,但已有不少人在注意我们了。我一面挣扎,一面压住声音说:“你放开我,这是在大街上!”
“我不管!”他说,把我抱得更紧:“你必须听我!”
我屈服了,站着不动。于是,他也放开了我,深深的注视着我的眼睛,说:“依萍,当 一个怯弱的女孩子,鼓着最大的勇气,向你剖白她的爱情,而你只能告诉她你爱的是另一个 人,这时,眼看着她在你眼前痛苦、绝望、挣扎,你怎么办?”
我盯住他,想看出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假。但是,这是张太真挚的脸,真挚得 不容你怀疑。那对眼睛那么恳切深沉,带着股淡档的悲伤和祈求的味道。我被折服了,垂下 头,我低档的说:“于是,你就拥抱她以给她安慰吗?”
“我没有拥抱她!我只是走过去,想劝解她,但她抓住了我,哭了,我只好攫住她,像 个哥哥安慰妹妹一样。你知道,我对她很抱歉,她是个善良的女孩,我不忍心!依萍,你明 白吗?”“她不是你的妹妹,”我固执的说:“怜悯更是一件危险的东西,尤其在男女之 间。”
“可是,我对她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情!”
“假如没有我呢,你会爱上她吗?”
他沉思了一会儿,困惑的摇摇头:“我不知道。”“这证明她对你仍然有吸引力,”我说,依然在生气:“她会利用你的 同情心和怜悯心来捉住你,于是,今晚的情况还会重演!”“依萍!”他捉住我的手腕,盯 着我的眼睛说:“从明天起,我发誓不再到‘那边’去了,除非是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对如 萍他们背信,无法容忍你对我怀疑!依萍,请你相信我,请你!请你!”他显然已经情急 了,而他那迫切的语调使我心软,心酸。我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然后我抬起头来,我们 的眼光碰到了一起,他眼里的求恕和柔情系紧了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把手插进他的 手腕中,我们的手交握了,他立即握紧了我,握得我发痛。我们相对看了片刻,就紧偎着无 目的的向前走去。一棵棵树木移到我们身后,一盏盏街灯把我们的影子从前面挪到后面,又 从后面挪到前面。我们越贴越紧,热力从他的手心不断的传进我的手心中。走到了路的尽 头,我们同时站住,他说:“折回去?”我们又折了回去,继续缓缓的走着,街上的行人已 寥寥无几。他说:“就这样走好吗?一直走到天亮。”
我不语。于是,在一棵相思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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