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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带我去阿尔泰(全本)-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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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谈起死亡来他们坦然得就像谈起头疼脑热或消化不良似的。他们离死亡太近了,许多病友昨天晚上还跟你一起下棋,为悔一步棋而与你争得脸红脖子粗呢,今天早上就死了。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如果我死在你头里的话,我的死亡鉴定书就由你来签,签在家属一栏上,安静曾这样对万喜良说。 
万喜良说假如要是我先死了呢? 
安静说那么我就给你签,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好,我们一言为定,万喜良说。两个人很正式地三击掌,以示郑重。击过掌之后,万喜良将安静搂到怀里,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你真是我的好妻子。安静摇摇头说我可不是你的妻子。万喜良问不是妻子是什么?安静眨巴眨巴眼睛说我是你的老婆。万喜良捏住她的鼻子拧了一下,说那不是一样吗?安静说才不一样呢,老婆听起来要比妻子亲得多,妻子有点生分。万喜良说OK,以后我就叫你老婆好了。那你现在就叫一声,我听听,安静说。万喜良就叫了一声。安静让他再叫,他又叫一声,安静还要他叫,说她喜欢听他这么叫,他就一遍一遍地叫起来没完,安静也甜蜜地答应他。 
他们只顾得高兴,完全忘记了他们是站在死亡的悬崖边上,随时会有跌下去的危险…… 
万喜良已经不敢伸懒腰了,尽管那是一件比较惬意的事。只要一伸懒腰,他的腿就抽筋,抽筋的感觉很像是被一颗子弹突然击中的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栽倒下去,只能抱着腿一个劲打滚,就像我们通常在绿茵场上看到的足球运动员抽筋的那个样子一模一样。 
安静说抽筋一般有两种原因,一种是超负荷运动,比如足球运动员;一种是缺钙,比如你。她说这话的那种自信,没有十年八年的医学院的就学经历是做不出来的,然而,实际上她是没有这种经历的,万喜良知道这个,所以对她的诊断持怀疑态度。 
因为缺钙才抽筋,你能肯定?万喜良虚乎着眼睛问道。当然能肯定,而且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安静说。万喜良从她的脸上看到的表情是那种升华了的、理想化的、微妙的自我感觉良好,这种并不能打消他的疑虑,他想,还是找医生咨询一下为好,要相信科学,科学总归是第一生产力嘛,就说我们去问问“鸟语花香”好不好? 
怎么,你不相信我?安静的两道娥眉倒竖起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似的。万喜良赶紧解释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跟他讨个方子治治,要不,太难受了,一天抽好几次呢。 
安静翻翻上眼皮,说讨什么干嘛要找别人呀,找我不就得了。万喜良问道你有方子?安静说方子只有一个——补钙。万喜良问怎么补?安静说吃钙片。万喜良笑了起来,就这么简单?安静坚定地说就这么简单。万喜良迟疑了一下,说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安静忿忿地说,你这人怎这么多疑呀,尽管和我们正常人看到的是同样的星星,享受着同样的太阳的温暖,考虑问题却与众不同,行,既然你信“鸟语花香”,那么就去问他去好了。她这么一说,万喜良反倒不好意思去找医生了,还是安静硬拉着他到了医生办公室,结果医生的回答竟真的跟安静说得一模一样。 
万喜良用十分景仰的目光凝望着她,由衷地说,了不起,了不起,想不到你这么博学。 
安静扑哧一声笑了,说博学个屁,因为我最近也总抽筋,跑去问医生,医生这么告诉我的。 
万喜良像只鹰似的抓住她的胳膊问道,你抽筋,为什么要瞒着我? 
谁瞒你了,安静用撒娇的口吻说,人家是怕你为我担心吗。万喜良没话了,万喜良就吃她这一套。 
他们又开始出外散步。他们散步的主要原因是钙片没有起到应该起的作用,腿依然抽筋,甚至波及到了脚踝部位也跟着抽筋,这时候,他们才理解了生命在于运动的深刻含义。本来想跑步来着,可惜跑不动了,只能溜达溜达了。 
现在,安静做一回伸展运动都喘,喘得就像刚跟泰森在拳击场上干了一仗似的。万喜良的身体状况稍好一点有限,做做伸展运动问题还不大,但是要想来一套俯卧撑什么的恐怕就不成了,做不了俩仨,便在地下爬不起来了。他叹一口气说,人老了,弦也调不准了。 
安静明知他是自嘲,还是忍不住要调侃他几句,她问他高寿了?万喜良装模作样地捋了捋下巴颏说,高寿谈不上,反正我的青春小鸟一去回不来喽。 
遗憾的是,他们不能走得太远,最远也只能在方圆一百米左右转悠。阳光下,他们的脸显得过于焦黄,那是长期不见阳光的人特有的脸。 
更遗憾的是,他们也不能走得太快,仿佛像一对蜗牛,背上驮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往前爬,而且还要万喜良紧紧地牵着安静的手,怕她摔了。 
健康时,他们都有过背着行囊“在路上”的经历,走到哪里,累了,就搭一个帐篷住下,晚上在帐篷里可以打着手电读书写日记,不知从什么地方钻进来的萤火虫飞来飞去……那些都已成为逝去的梦,再想找回来也难了。安静告诉万喜良,有一次她和女伴差点叫毒蛇咬到,那是在居庸关迤西的长城脚下。万喜良也想告诉安静,他沿着黄河旅行的时候,曾有过一次艳遇,那个女孩是个记者,只是很快地就分了手,可是,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还是不跟她说的好,免得落下什么后遗症,就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 
总闷在屋子里,总不走道,就会有一种腿脚不听使唤的感觉,两条腿发软不说,还跌跌撞撞的,跟醉了酒似的无法平衡。脚下有一片片的槐花,是被风刮落的。如果是以前的话,万喜良可能会像小兵张嘎一样爬上树,使劲摇晃树梢,让槐花如雪片一般落下,落到安静的头上,享受一番恶作剧的快感,可惜,做不到了,他觉得他的韧带都已经萎缩了,两腿像两根打不了弯的木头绊子。 
后来他们坐在喷泉边上歇歇脚,万喜良顺便给安静揉揉腿,因为安静的腿肚子总是哆嗦。 
揉腿的时候他们觉得他们就像一对老夫老妻一样,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一辈子,如今到了风烛残年,仍旧相互扶持着,坚持走完最后的路。 
往回走,路过长廊的交叉口,他们停下来,这一头是妇产科,那一头是太平间,他们正好站在当中间。安静故意指着妇产科问这里是做什么的?万喜良说这里是生孩子的地方。安静又指着太平间问道那里呢?万喜良说是停死人的地方。安静接着问他生下的孩子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是什么,你知道吗?万喜良说我当然知道,拍孩子屁股一下看他会不会哭。然后呢?安静问。然后称体重,万喜良答道。再然后呢?安静问。万喜良摇摇脑袋,不知道了。 
安静说生下的孩子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其实就是从这里走向那里,走向那个叫太平间的地方,这就像月亮和星辰运动一样,是人类无法控制的。万喜良说你的话冷酷是冷酷了些,倒也有点道理。安静得意地说,我是谁呀,我就是真理的化身啊。 
万喜良暗想,要这么说,我们俩就都走到太平间的问口了,随时准备着去敲那扇装有磨砂玻璃的门了。 
安静说我知道你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我们能坦然地去想这个问题,就证明我们了不起,而且必须承认,我们去敲那扇的时候,仍然能保持着这种坦然的态度,就更加了不起了。 
在妇产科门口,他们发现若干黯然神伤的女孩,年龄都在 
十八九岁的样子。安静问万喜良她们得了什么病,这么伤心?万喜良说哪里是得了什么病啊,无非是偷吃禁果惹的祸呗。安静立即警惕地竖起眼眉,用公安局预审员的口吻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也让别的女孩如此伤心过?万喜良赶紧说天地良心,我可是从来没有过,我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幸好,安静没有深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们真可怜,只听说伊甸园风光无限,就擅自爬过墙头去领略一番。万喜良接着说她们想不到的是,伊甸园里也有陷阱,而且不止一个。 
安静说她们来做人流,也不跟个人来,真出点事怎么办,即便不敢告诉父母,总该叫上个朋友陪着吧?万喜良说还不是为保护自己的隐私,闹出去就是一场绯闻。安静说岂止是绯闻,简直就是丑闻。 
有一阵子他们都沉默不语了,仿佛体力透支太多,精疲力竭了。过了一会儿,安静咬牙切齿地说道,一碰到这种事的时候,才知道男人是多么可恶,倒霉的总是女人,男人却躲起来了。万喜良唯唯诺诺地说可不,谁说不是呀。他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招惹她,他吃罪不起。 
安静突然想起她的一个女友,她是她所有女友中最漂亮的一个。她的手提包里永远都忘不了带上安全套,假如有一天出门她忘记带了,她会惶惶不可终日,甚至会打个车跑回家去拿一趟,大概就是因为这个,风流得一塌糊涂的她,才不至于让男人搞大了肚子,到妇产科来听大夫护士的挖苦和训斥。在她的女友的心目里,安全套和唇膏、面霜成了随身必须要携带的三大法宝,缺一不可。 
安静现在理解她了,可惜,晚了一点。那时侯,她可没少骂她,就在她去日本留学的前一天晚上,安静还骂过她。回想起这些,安静多少有一点脸红了。 
回病房的时候,万喜良让她赶紧躺下,休息片刻。 
安静说你也休息一会儿吧,看你一脑门子的汗。她想替他擦擦,却发现那汗竟是冷的。 
万喜良就乖乖地躺下,躺在她的身边。 
她让他枕着她的胳膊,这样可以舒服些。 
这天早上,安静刚刚打开房门,就见万喜良跟鱼一样无声无息地游过来,手捧着一大束鲜花,出现在她面前。给,五十朵玫瑰,他说。 
安静说假如你要给我一个惊喜的话,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这样一个早晨,有这样一个男人,献上这么美丽的一束花,真是浪漫。 
喜欢浪漫,是安静的特性之一。 
万喜良吻了吻她的两腮,贴着她的耳朵说宝贝,突然有人给你献花,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安静抿着个嘴笑着摇摇头,不想知道。真的不想知道?万喜良问。她说她真不想知道。 
这多少让万喜良有点失望,他起了个大早,颠颠地一个人跑到附近的花店去买花,容易吗,李萍倒是想陪着他来着,他没让。在他看来,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个他们俩都该纪念的日子。他很细心,连最小的细节都没放过,特意在大捧的红玫瑰中夹进了五朵黄玫瑰,如果安静足够细心的话,她应该注意到这一点,并有所醒悟,可惜,安静整个一麻木不仁,只顾闷头摆弄那花,先是把花插进花瓶里,然后又往花瓶里放些水什么的。 
许是为给她提个醒,万喜良有意问她记得今天是几号吗。安静头也不抬地说,时间对我来说早已凝滞了,所以她根本不必去关注它。万喜良彻底绝望了,他又不想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今天是什么日子,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他不想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本来,他计划要好好庆祝一番的,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安静似乎完全不去顾忌他的感受,一门心思只在玫瑰花上了,左看,右看,看也看不够。其实,万喜良没瞧见,背对着他,她的嘴角含着一丝坏笑。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安静突然问了一句,她故意把问话压低到一种神秘的程度。不,没什么,万喜良说。安静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说道那就高兴一点嘛。万喜良说我挺高兴的呀,尤其是看到你这么喜欢我的花。 
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安静终于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几乎笑弯了腰,她说你这个傻瓜,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呢——今天正是我们相识的第五个月对不对?她欢快而甜蜜的声音中故意带了点嗲,有那么一股子俏皮劲。 
万喜良像野兽一样噌地扑上去,张开血盆大口,要吞噬她似的吻着她,他说你胆敢捉弄我。她尖叫着躲闪着摇尾乞怜着,饶了我吧,我送你礼物来补偿还不成吗?她说。你会给我准备礼物,万喜良对此表示怀疑,他都被她捉弄怕了。 
你看,这不是,安静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贺卡,最上面的贺卡上画着一条潺潺的小溪,小溪上漂着一艘小纸船,安静在上边写了一首诗,诗里有这样的句子:“在爱情的夜晚,命运已给我们摊开了最后一张王牌。”还有“我被抬进坟墓,人们像往常那样生活,仅仅没有了我。”万喜良数了数,一共是五张,就问她怎么这许多,都是你昨天写的吗?安静说你在每一个我们相识的纪念日里,都送我一束玫瑰花,我的诗卡也不多不少是五张,每收到你一束花,我便写一首。 
万喜良说你怎么早不拿出来?这些诗卡精致极了,安静的字又很纤巧,他喜欢。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字总是倾斜的,像一个个游动的小蝌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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