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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锁檀经-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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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让人起防备之心;而柳折眉这种闷声不响的沉默,却更近于轻敌之计。孰优孰劣很是难说,但两人性格之不同却是十分明显。

正在这时,“砰”的一声大响——无益谷的那几间房屋被蛮龙岭强力攻破,坍塌了一半,而另一半已然着火。

朴戾面露微笑,悠然挥出他的最后一掌。

而柳折眉脸上却微微现出了苍白之色。

最后一掌——决生死定存亡的一掌——柳折眉却分心于无益谷的兄弟,分心于屋中之人的伤亡,分心于——她——

他一双乌眸依旧看着朴戾,但是他自己知道,他的真气,已经开始逆转——

这叫他如何接得下来?

藤萍——》锁檀经——》生死之际

藤萍

生死之际

慕容执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留在无益门的内堂里受人保护,她知道形势危急,但对于她来说,重要的只是与柳折眉同死而已,自然是不会呆在内堂里的。

她的武功虽然不高,但轻功却不弱,要逃过无益门一千弟子的耳目自是十分容易,柳折眉出了门,她也就跟着他出来了。只是战场上人马纷至沓来,柳折眉并未注意到她出来了。

她看见了柳折眉和朴戾的打斗,只是她只是远远站着,因而两人并没有发现她正远远地看着。

她第一次看见了自己丈夫的风采,看见了丈夫在家中从未表现过的所谓的“侠义之风”、所谓的“道义之争”。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却让她突然发觉,自己以往所坚持的世界,有多么渺小——她本以为这样的打斗毫无意义,虽然她顺着他,任他日日在江湖上闯荡,去行侠仗义,但在她心中,何尝没有想过,是这个所谓的“江湖”夺走了她的夫,如果没有这些“行侠仗义”的事,是不是——他也会试着看看她,爱她?她真的从来没有花丝毫心思,去思考为什么——他会如此执着,为在她看来很傻很傻的事流血流汗?

然后她看见了。为什么?为什么?她看见满谷之中,处处在溅血、在呼喊,何止柳折眉一个人在为着所谓的“正义”而战?不是的,她突然觉得自己从前的想法很幼稚——她为自己的夫打算,为他觉得不值,但其实——在这里,有哪一个男人不会是别人的夫?又有哪一个女子不会是别人的妻?哪一条人命是天生应该失去的?

不是的——这不是“痴傻”,不是用所谓的“侠”便能解释清楚的一种情操,而是——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为所有人坚持着的信念、为对生命的尊重而努力而牺牲的一种感动——

她看见无益门有许多人倒了下去,她不知道所谓的“无益三宝”是什么东西,但显然,有许多人为了它在拼命,有许多人在抢夺;维护的一方极尽惨厉,明显处于劣势,而抢掠的一方却依赖火药,强攻硬炸,非但滥伤无辜,而且显然对杀人训练有素,一刀一剑,一旦挥出了便让人已然无救、却又一时不死,要受尽痛苦才死。无益门的人伤亡过半,但一人死去必有一人顶上,情状之英烈,着实动人心魄。

这就是他所坚持的——铮铮男儿的世界?

这就是所谓铁血江湖、刀头舔血的世界?

这和她在慕容世家的闺房里所想象的似乎不是一回事,这个江湖,多了一种令人动容的气魄,那正是为什么有人会为了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而流血牺牲的原因!

因为重要的并不是这些事情本身,而是这些事情背后所代表的——那种追求!对正义的追求,对信仰的追求,对人之所以坦然活在这世上的理念的追求!

只有站在这里,才会真真切切感受到——为什么——人命是如此可贵,正因为它只能为你所追求的——付出一次!而这一次,便成了刻入天地的绝响!

她突然觉得很骄傲,她的夫,绝不是一个施舍慈悲的滥好人,而是——有着他不可动摇的信仰的大好男儿,他其实——并不无情!

她看着远处起伏交错的两个人影,她突然知道——自己,是无法与他同死的——

※※※※※※

最后一掌。

朴戾一掌拍向柳折眉的胸口,这一掌没有什么花巧,它的威力全在朴戾数十年的功力之上,一掌既出,无法可挡!

强到了极处的掌风,反而没有了声音,也未带起什么尘土砂石。

来势很慢。

柳折眉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朴戾满面的微笑——孤狼对着猎物的微笑。

他退了一步,但身后被朴戾的掌力余风罩着,他退不了。

左右俱是一样的,这一掌,隔绝了他所有的退路,除了接掌,他无路可避。

如何是好?柳折眉心下有了一个决定——无论朴戾有多强,他非把朴戾阻在这里不可,否则无益谷上下百余条人命,岂非断送在朴戾手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把朴戾留下,至少,要重伤他!

只可惜,他再看不到她了——

在这生死之际,他最终想起的,竟然是她——他一直拥有,却从未珍惜在意过的妻——他的妻——

朴戾的掌已递到了面前。

他出掌迎了上去——只是在这生死关头,他竟还是分心着的,分心想着——她到底是否安好?如果他死去,她该如何是好?他其实——是不是应该早早为她想好退路?她其实——是可以再嫁的,因为虽然他娶了她,但三年来,他存心地留着她的清白之身,就是因为——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掌虽出,但真力流散,已不能由他控制如意——柳折眉心下大震——为什么他会因为她而深受影响?为什么在此时此刻他所思所想的依旧是她?难道——其实他一直是——爱她的?

“砰”一声,他与他的手都击中了,击在了人身上。

同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是刚才自一边闪出来的,身法并不十分了得,但朴戾这一掌来势很慢,所以想从旁插入并不困难——只要——不怕死——

同时柳折眉的左手剑也挥了出去——他以柳枝迎敌,本就是为了掩饰这缠在他腰上的软剑,为了这最后一击而做的铺垫。

他一剑刺出,容易得超乎想象——他丝毫未伤,这一剑全力而出,而朴戾与他隔了一个人,却看不清他的动作,并且两人离得实在太近——只隔着一个人与两支手臂的距离,更何况柳折眉是有备而发,这一剑,直直自朴戾的右肋插入、后背穿出,一串鲜血自剑尖滑落。

朴戾受此一剑,自是重创,大喝一声,猛然把体内残余的真力并掌推出,全部击在中间那人身上。“啵”一声,连柳折眉带那人被朴戾的残余掌力一下推出去十来丈远,撞在山壁之上,尘土簌簌直下。

“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今天竟然伤在两个小辈手里!难道是天意不成我大事?真是天意不成我大事?”朴戾身上剑伤触目惊心,血如泉涌,但他迟迟不倒,反而仰天厉笑。

“岭主!”蛮龙岭的数名手下急急掠了过来,扶住朴戾。

“我们走!”朴戾面目狰狞,指天骂道,“天岂能阻我大事!待我伤好,看我金龙朴戾血洗无益谷!”

朴戾是蛮龙岭之主,朴戾一伤,蛮龙岭锐气顿挫,无益谷乘势反击,片刻声势大振。

情势至此已是不能不退,蛮龙岭收拾残兵,片刻间退得干干净净。

※※※※※※※※※※※※※※※※※

柳折眉缓缓自朴戾掌劲的震荡之中回过气来,刚才扑入他与朴戾之间的人就倒在他怀里。

山壁上跌落的尘土掉了那人一身,以致看不清那人的身形与容貌,但这人其实非但救了他柳折眉,而且救了整个无益谷——若没有这一扑,他根本没有机会重伤朴戾,今日也就不死不休了。

他缓缓把那人翻过身来,朴戾何等掌力,这人受了自己与朴戾合力的一掌,再受了朴戾伤后倾力的一掌——只怕——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

他还没看清楚那人是谁——

“柳夫人!”远远地有人尖声惊呼。

柳折眉的手僵住了,他的袖子刚刚停在那人沾满尘土的脸上——没有擦——

有人奔到了他的身边,满头大汗,惊恐地道:“那,那是柳夫人——她——”

旁人在说什么他一时都听不见了,声音变得很遥远。

是——她——?

不会的,不会的,老天一定不会那么残酷,她——她是那么淡然的女人,怎么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她——她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怎么会一头扑人他的战局之中?她——不是要离开他的吗?

不是的,不是她,她很温柔,她不爱血腥,她性子很随和,不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事,她不会的,她不会忍心让他有一点点不悦,她不会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之间会知道了那么多她的行事心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她,但——他就是知道!

她不是很爱他吗?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刚刚才知道他是爱她的,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弃下他?不会的,执不会的,她怎么舍得让他难过?她怎么忍心如此——绝情——?

好像有很多人在对他说话,但是他听不见。袖子缓缓而僵硬地擦过怀中人的脸,尘土褪尽,露出的,是一张原本淡然而柔倦、如今因为重伤更加惨淡的容颜。她竟然没有昏过去,竟然还在对他淡淡地笑:“我——我本来,是——”她的声音微弱了下来,他缓缓低头,她的气息拂在他颊上,只听她强撑着在他耳边低语,“——我本来,是想与你同死,但——但不行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行的?她在说什么?她跟来无益门,就是为了要和他同死?可是——看她做了什么?她不是要和他同死的吗?她怎么可以先死在他前面?不是——要同死吗?

“你——始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没有你而活下去——而你,却怎么能不为了他们——而活下去呢——”她淡淡苦涩地笑了,“我——终究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柳折眉全身都是僵硬的,他想摇头、想大叫,不是这样的,但他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她,双手在颤抖。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至少,她是死在他怀里的,这样,也弥足自慰了。她这辈子什么都没做,只是嫁了一个她爱的男人,然后为他而死——她不怨,真的无怨。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柳折眉呆呆地看着她闭上眼睛。

旁边站着的,是战后余生的数十位无益门的兄弟,甘邯与何风清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心下都暗惊,不知这位佛根佛性的柳公子要如何承受这个打击。

眼见慕容执是活不成了,何风清劝道:“居士,把嫂夫人抱进去吧,这里风大。”他与慕容执有过一路之谊,见她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也是酸楚。

甘邯就实际得多:“柳居士,嫂夫人定不愿见你如此,你要她放心,就不能——”他还没说完。

柳折眉突地淡淡一笑:“也好,你先走,我跟了你去——”他微微咳了一声,血丝溢出了嘴角,他在与朴戾交手之际就已经真力逆转,如今一阵大惊大悲,早已真力散乱,自伤经脉。离相六脉功是一等一的内功心法,逆转之后也就一等一的厉害,内力越高,逆转之际所受的伤也就越重。他并没有说假话,以他真力逆转之势,很快他就可以和她一起去了。

甘邯与何风清闻言变色:“居士你——”只见柳折眉闭上眼睛,身子微微一晃,倒在了慕容执身上。

※※※※※

甘邯与何风清愁眉不展。

蛮龙岭与无益谷一战败退之后不知何时还会卷土重来。

可——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人,就是上官无益也笑不出来。

慕容执伤得很重,至今一息尚存,是因为她是前胸背后同时受击,柳折眉的掌力抵消了朴戾的部分掌力,伤她最重的却是朴戾受伤之后反扑的那一掌。

最麻烦的是柳折眉,他只是真力自伤,伤得本不算重,但却因他有心求死,结果真力是越转越无法抑制,再躺下去,就是走火入魔之势。

“我已经飞鸽传书给肖楼主,请他速速前来,不知道——”何风清黯然摇头,“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甘邯也是摇头:“我本以为以柳居士的性情,不至于—一”他没说下去,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以柳折眉一向平静得近乎古井无波的性情,说他会因为妻子的死而丢弃自己的命,那实在很难令人相信。

上官无益苦涩一笑,他的伤也未痊愈,但在床上躺不住,非要坐在这里——人是为了他无益谷伤的,他难辞其咎,“我不知道原来他是很爱他妻子的。”他说话不怎么会转弯抹角,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但却是事实。

何风清伸手去按柳折眉的脉门,眉头深蹙:“他的真气如此凌乱,我很担心,即使是他醒了过来,只怕他一身武功也会保不住。这着实不像一般因为伤痛而引起的真气短暂逆转。”

上官无益点了点头,苦笑道:“她呢?”

何风清转而搭慕容执的脉门:“柳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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