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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微臣-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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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好象真的挺好玩儿的。
第三章
    五月时下了场雨,劈空打落一道惊雷。齐嘉正从书斋外迈进来,一脚在屋里,一脚在屋外,脚下绊了一绊,人就趴在了门槛边,一碟子红樱桃滴溜溜地滚到木书桌下。
崔铭旭的眼角稍稍斜了一斜,正提笔作画的手便脱了束缚,笔尖点得略重,清水荷塘里多了一抹朱砂红,好似脚边洗得清爽的樱桃。崔铭旭收回眼睛垂下头,一丝笑意偷偷地爬上嘴角,沉闷的天气里倏然起了一缕清凉的风。
这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又一宿,往后就断断续续地三天两头下雨。下一场天就热一分,也不知下了几场雨,樱桃换成了蜜桃,春衣改做了丝袍,树梢上起了蝉鸣,夜半时分,池塘里呱呱一片蛙声伴人入眠。
于是,梦里也满是暑意。崔铭旭看到自己正扇着纸扇为玉飘飘消热,梦里的美人柔情蜜意,巧笑倩兮。尚不及一亲芳泽,转眼就变作了和宁怀璟三个在湖边饮酒,清风徐来,谈笑言欢。最后看到了齐嘉,小傻子又喝醉了,揪着他的衣袖絮絮叨叨地说话,崔铭旭听不清,看到他张开嘴,两颗白白的虎牙抵着水红的唇,莫名其妙地就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这一笑,就醒了,晨光穿过窗户纸照得室内一桌一椅都在地上拖出了影子,昨晚临睡前翻的文章还摆在案头。脸颊酸痛,原来醒来时便已不知笑了多久。
崔铭旭听到屋外的丫鬟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有低低的谈话声:「大少奶奶醒了,还不快去帮着梳洗。」
「嘘,别吵醒了三少爷。」
又是一天。
一天又是一天,崔铭堂绷着脸问他:「秋试准备得如何了?若是连秋试都取不了,我看你将来拿什么脸去见父亲大人!」
宁怀璟总是摇着扇子晃过来:「状元大人怎么还不用功?我和晚樵可等着看笑话呢。」
一群没心没肺没心肝的狐朋狗友。
小傻子倒是张张嘴什么都没说,隔三差五地提着些小点心小吃食来登门。他不怎么和崔铭旭说话,在书斋里坐坐就小心翼翼地留下碟点心往外跑。
崔铭旭偏过头往窗户外望,他大侄子正在大柳树下吮着手指等齐嘉呢!
起先,崔铭旭觉得有趣,后来觉得奇怪,渐渐地生出几分怀疑,齐嘉巴巴地求着他同意让他来崔府,是干什么来了?
于是,齐嘉走时,崔铭旭就出声叫住了他:「去哪儿?」
「我……我去外面看看。」小傻子说话总是不利索,真不知道朝堂上他是不是也是这么回话。
「坐这儿。」
「那个……」
「什么?」
「你正读书呢。」
哈……走过去拿起块他带来的点心放进嘴里,甜的,不腻,满口生香。说来也怪了,齐嘉拿来的东西,崔铭旭还真没什么是看不顺眼的:「那就去吧。」
「啊?哦!」小傻子得了将军令一般往外跑。
崔铭旭捻着点心,慢悠悠地开口:「回来。」
「哎?」齐嘉刹住了脚回身,发带飘起来,绕着头顶画一个圈,陀螺似的。
「东西留下。」说的是齐嘉手里的食盒,「小鬼甜的吃多了会闹牙疼。」
「哦……哦!」齐嘉不疑有他,当真把食盒留了下来,又抬起脸来殷切地看着崔铭旭。
「没事了,去吧。我要看书。」
「哎,好。」
齐嘉今天穿的是一身水蓝色的衫子,看他急匆匆地往外跑,跨门槛时还特意顿了一顿才跳过去,微风撩起了衣摆,同样水蓝色的发带飘过了头顶,没头没脑的、蓝色的兔子。
下一会儿,窗户外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惊住了池塘里的青蛙,吓跑了树梢上的知了。
崔铭旭提起齐嘉留下的食盒,放到自己的书桌边,案上放的是那方齐府送来的砚台。看了一会儿书,伸手从里头摸出块齐府的点心。味道不错,心情也很不错。
***
真是承应了旁人的夸赞,若是崔铭旭也要靠刻苦用功才能考秋试,那天下的千万士子还不得跳湖去?放眼京城,秋试魁首除了崔铭旭,还有谁胆敢染指?
遣去看榜的家丁喜洋洋地跑回来通报,崔铭堂坐在正堂,半天才憋出一句:「不过秋试而已,会试时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坐在一边的崔铭旭得意地吊起眉梢,先咬下半块点心,慢慢地咽下了,才懒洋洋地开口:「我有何能耐,来年三月不就能见分晓了吗?」
崔铭堂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崔铭旭心中暗道,我看你还能拿什么借口来束我?
往后的日子,天天大席小席不断,崔家三少才名远扬,走在街上都有人冒出来恭维一句:「恭喜三少贺喜三少。」
崔铭旭抱拳说:「同喜同喜。」
从来就不认识的人,也不知道他替他高兴什么。等他中了状元,娶了玉飘飘再来道贺吧!妒忌不死你们!
槛」,是金龙还是泥鳅,一场大考定终身。
崔铭旭却不急,难得能堵得他大哥哑口无言,当然要趁着良机好好享乐一番。
今天找来宁怀璟下棋,明儿又约了玉飘飘听戏。斗狗撒鹰,观鸟养虫,成天跑得连人影都摸不着,着实把崔铭堂气得不清,召来自己还不通人事的儿子反复教训:
「以后离他远着点儿,不许跟你三叔学!」
小娃娃从没见过自家爹亲如此严肃的表情,张了嘴就扯开嗓子哭。那时候,罪魁祸首他三叔正领着帮人大摇大摆地往春风得意楼里晃。
起先,崔铭旭只是想跟从前一样,叫上平时那群人一起闹一闹就成了。结果走着走着,遇上的尽是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来攀亲,左一句「崔三少」右一声「状元爷」:「您是文曲星下凡上仙转世!」
「早知您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今日一见果真气宇轩昂人品出众,样貌堂堂堪比潘安!」
崔铭旭本不屑这些吹捧。如今,他志得意满,恨不得指天划地高呼一句「天上地下为我独尊」,这些话听在耳里大为受用,便一挥手道:「行了,行了,一起去乐一乐吧。」
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前呼后拥地进了春风得意楼。
崔铭旭是熟客了,不等龟奴招呼就驾轻就熟地上楼,往玉飘飘的天字二号厢房里走。不料,横空里杀出把美人扇拦住去路。
面前的女人着一身鲜艳的襦裙,红底金边珠片灼眼,发髻堆得比天高,金簪玉钗好象借来的一般,满满插了一头,脸上的香粉刮下来能蒸一屉馒头。
崔铭旭一如往常般玩笑道:「嬷嬷,您打死卖粉的了?」
「哪里,哪里,崔小公子您真是爱说笑!」浓妆艳抹的老鸨忙用扇子半掩住脸,一双画得乌青的眼睛眨呀眨,露出几分往日的娇媚。
崔铭旭一拱手,侧跨一步想要绕过她。
春风嬷嬷腰身一扭,挡在了他身前,帕子轻扬,自身后召来几个花娘:「哟,崔小公子,真是不凑巧,我家飘飘今儿有客。让小红她们带您去楼下的雅间坐坐如何?」
说罢,几个花娘一拥而上,半拉半扯地就缠着崔铭旭要往楼下走。崔铭旭也不在意,想先去楼下坐定,等等再把玉飘飘叫来也是一样。
可他身后却有人尖声道:「嬷嬷,您这可不地道。崔三少是何等人物,怎能叫他去楼下坐着,这不是矮人一头了吗?再者说了,您楼上这么多厢房摆着给人看的吗?」
「哎哟,这位公子,崔小公子是什么人,我春风嬷嬷能不知道?咱当今圣上还得给崔府面子呢,我小小一个春风得意楼哪儿敢怠慢?」春风嬷嬷脸上一僵,赶紧赔笑道,「只是这阵子生意实在太好,楼上的厢房都满了。」
不待她说完,有人冷哼:「满了?满了您也得给我们空一间出来!」
「那……那怎么能行?」老鸨手中的扇子一沉,惨白的脸上一张红唇涂得血红。
众人皆不说话,都拿眼看着崔铭旭。崔铭旭心中犯难,这样确实有些仗势败人的意思,只是原先什么都不说倒还罢了,现在有人这么一说,他要是真的乖乖下了楼,岂不是等于告诉旁人,他崔家三少连个妓院老鸨都拗不过?
正踌躇间,眼前有个人影一晃而过,走廊最里面那间房的门开了一半,露出半张脸又急急缩了回去。
齐嘉?崔铭旭心中顿时起疑,那小傻子自从上回在这边被花娘们吓着后,打死他也不肯再走近半步了,怎么这回又来了?
心念一闪,就忘了周遭的人和事,只听一声「小心」,尚不及反应,崔铭旭身上一烫,新制的白袍上汤汤水水沾了一身,红彤彤的油渍正沿着袖管往下滴。
原来是一个龟奴正要往屋里送酒菜,楼边被人群堵着,他一边低呼一边小心躲避,到了崔铭旭身后,他原想崔铭旭听了提醒会往边上让。怎知崔铭旭心神恍惚,非但不让,反而还跨了一步。龟奴也是赶得匆忙,两人一碰,托盘中的菜肴全都倾到了崔铭旭身上。
这一下,众人一阵惊呼:「岂有此理!老鸨,不管是不是存心,你说说你这春风得意楼该怎么赔?」
「这……」春风嬷嬷也是措手不及,立马上前一步揪着龟奴怒骂,「不长眼的东西,哆嗦什么?还不赶紧给崔小公子擦擦!」
喧闹声引得楼下的客人纷纷仰起头来看,指指点点地说笑:「那个正中间的公子不是崔家小公子么?」
「哦,对对,是他,这回秋试他夺魁呀!」
崔铭旭甩脱了春风嬷嬷的手,暗骂一声「晦气」,心中不快更甚。
又听身边人嚷道:「玉飘飘呢?京城中谁人不知玉姑娘是崔小公子的红粉知己,哪有崔小公子都到这儿来了,玉姑娘还顾着别的客人的道理?你看看,都烫伤了,玉姑娘怎么也不出来看一看?」
「玉飘飘」三字一出,又是嗡嗡一片议论:「哟,真的,还真没见玉飘飘出来看看。」
「不是说玉飘飘同他交好吗?传错了?」
「哟,掰了吧……」
楼下众人饶有兴味地往楼上看,崔铭旭是禁不住说的,四下一看,脑中一热,不禁狂气横生,一把推开了春风嬷嬷:「原来你春风得意楼是这么待客的,我倒要看看,对旁人,你们是不是也是如此?」
说罢,一脚踢开面前的厢房门。门一开,周遭登时哗然。
只见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正强行捉着玉飘飘的手意图不轨。由于刚才众人在房外吵嚷,盖过了里面的声响,玉飘飘百般躲闪,已经是泪流满面,见房门被崔铭旭推开,见了救星一般脱口唤出一声:「铭旭!」
崔铭旭自命君子,风流却不下流,虽与玉飘飘过从甚密,却向来发乎情止乎礼,不敢有半点逾距。此刻见玉飘飘竟被人侮辱,立时两眼冒火,闯进去掀翻了桌子,不顾旁人劝阻揪住那胖子一通好打。
那胖子也是蛮横,反手又回了几下。崔铭旭怒火中烧,见围观者甚多,脸面上是一点儿也输不得,高声嚷道:「给本公子好好教训他!」
众人应诺,其它人趁机起哄。一时间,一众人等在春风得意楼内胡乱打砸,房内「乒乓」声不绝,更时不时有茶几座椅被抛下楼,惹得楼下一片尖叫,看热闹的人们抱头逃窜。
「你、你、你……我、我……哎哟喂!」先前还风情万种的老鸨矮身躲在楼边,听着楼里楼外「叮当匡啷」的打砸声不绝,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不禁心痛如绞,「那是我的银子,银子啊!」
一头珠翠扯得七零八落,连裙摆被钩破也顾不得了。
楼外有人站在看热闹的人群的最前边,没事人一样摇着纸扇问齐嘉:「谁呀?挺横的。」
「不、不清楚……」齐嘉踮起脚,两眼紧盯着楼里的动静,又转脸问身边的人,「京府的人都来了,不会把他抓走吧?」
那人刚要答,人群里走出个白面书生般的人,皱眉道:「怎么?被轰出来了?」
拿纸扇的人忙笑着迎了上去:「不是,当然不是。朕……啊,不,我怎么可能……」
「帝策,想抄多少遍您自己掂量,明天早朝后让灵公公送来相府。」那人说完,撇下两人转身就走。
原先站在齐嘉身边的人忙跟了上去:「小修,哎,小修,你等等我。」
春风得意楼里的响声停了,人群渐渐散去,齐嘉还站在楼前,看着茜纱宫灯一盏盏熄灭:「不会有事吧?」
***
夜风渐凉,秋风萧瑟。
春风嬷嬷曾经当着全京城人的面跳骂:「以后说什么也不让那个姓崔的进门了!」
几天后,春风得意楼装饰一新,重新开张。头一个一脚跨进门来的还就是那个姓崔的。
「您这是……」穿红抹绿的女子惊得一张白脸直掉粉。
崔铭旭拱拱手笑得欢快:「恭喜您开张大吉。」不再同她纠缠,趾高气昂地上了楼。
走进玉飘飘的房,才慢慢垮下了脸苦笑:「我得在你这儿住一阵了。」
「公子有难处?」玉飘飘问道。见崔铭旭只是闷头喝酒,没有要答的意思,便不再追问。
「也没什么。」喝了一阵,崔铭旭起了醉意,长吁一口气,放下酒杯,转向玉飘飘道,「我和我大哥闹翻了。」
他大闹春风得意楼的事惊动了京府,自然也让崔铭堂知道了。崔铭堂在外什么都不说,一回府就拍着桌子大骂:「你这不学无术的东西,崔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崔铭堂平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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