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倾月-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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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她特地去江城香火最旺的一座寺庙替晓梦求了护身符。
清月本无所谓信仰，只是从小耳濡目染，听闻老城里街坊邻居家里凡有孕妇的，家人都会虔诚地去庙里拜上一拜、求上一符，以佑母子平安。
这些年来，清月早把庄晓梦视作亲人，她的事自然格外上心。并且，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让她对母子间的微妙联系又有了新的认识。遂生此念。
正想着，梁景易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停在她面前，让她先上车，自己则把行李塞进后备箱里。
车上路后，清月摇下车窗，默默看窗外的风景，心中所想无外乎几小时前在江城告别的家人。也想着今天寄出的那封信，不知会否奏效。
梁景易看了眼她缄默的背影，又怎会不知她在担心什么。随即安慰了几句。
片刻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唤她道：“清月。”
“嗯？”她靠在车座上假寐，也不睁开眼睛。
“过几天，我带你去见见我家人吧，我哥快回来了。”
清月惊醒一般地看着他。
“怎么，是不是太突然了？”梁景易边开车边问，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片刻后，清月才说道：“是有些……主要是我担心……”
不待她把话说完，梁景易便腾出右手来，摸索着覆上她的手背，道：“什么也别想，只要你去就够了，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清月听得有些发愣，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半晌才想起，最初交往时他跟他奶奶的那通电话。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还记得，他一脸怒容地让他奶奶别插手他的生活。
她本想再多问几句，但一想到之前他对这个问题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不由担心自己一问反倒破坏了他的心情。便只好一边打压着自己的好奇心，一边安慰自己，到时候就见招拆招吧。
不多时，便到了清月的公寓楼下。
上楼前，梁景易又特意叮嘱了几句，让她自己一个人时不要瞎操心。
她调皮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然后笑道：“我的亲口盖章，这下可以了吧？”
梁景易佯装嫌弃地用手抹了抹脸，上车而去。
清月一直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上楼。心想，两天没见晓梦，一会儿自是少不了一番长谈，却没想，抬眼就见到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的许枫。
许枫觉察到有人，也是蓦地抬起头来。一看是清月，眼中神色一下子激动起来。
清月看他这阵势，当下便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这两人之间定是又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否则，依照晓梦的个性，不至于连门都不让进的。
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他跟自己下楼。
许枫见她手中提着行李，忙上前接过，小声说道：“清月姐，我帮你。”
清月看他满脸歉疚的表情，也不多说，将行李交到他手里，自己走在前面下了楼。
“说吧，你们两个，怎么了？”不久后，在小区外的一家静吧里，清月看着坐在对面低着头的许枫问道。
许枫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下半瓶才说：“清月姐，你一定要帮帮我，晓梦说要打掉我们的孩子！”
清月一时错愕。几天前，她才刚刚陪晓梦去医院里面做了检查。当时，好友还满心欢喜地告诉她，过几天，也就是这两天许枫一家会来安城，两家要见面把两人的婚事提上日程。可转眼间，却似乎又是另外的一番局面了。
半晌，她才又切切问道：“怎么回事？”
许枫却一时开不了口似的，作势又要喝酒。
清月气急，一下夺过他手里的酒瓶。
“许枫，你还是不是个爷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先说呀？”
“我连自己的婚姻也不能做主。我真是……我窝囊……”许枫突然哭丧着脸，一边狠命捶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片刻后，他突然冷静下来，低着头，缓缓开口说道：“这个时候，本来我们两家一定坐在酒店的包间里商量我跟她结婚的事了，没想到，现在却变成这样……”
听着许枫的话，清月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原来，许枫的母亲今天中午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瞒着他一人去了晓梦的公司。
这本也没什么，偏偏她刚走到公司楼下却见晓梦正跟一个外国男人交谈着。不一会儿，还上前吻了对方的脸颊。
她见状一时怒火攻心，便冲上去责问起她来。
“责问”这个词是许枫说出来的，清月却以为这个词他一定是用轻了。虽然，不清楚许母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从目前的事态来看，再结合她对晓梦性格的了解，那番话定是触及了她的底线了。
果不其然，他接下去说的话完完全全证实了她的想法。
后来，许母回到他们住的宾馆，见自己的儿子正忙着为晚上的见面做准备，当场将他喝下，说他们许家绝不做这个冤大头。
许枫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打电话给晓梦时她已经关了手机。赶去她公司，又被告知她已经请假回去了，他便又追到了家里，又吃了闭门羹。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偏生手机里收到了这样的短信：你别再找我了，我决定了，既然要断就要断干净。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清月听后，一时说不上话来。许枫更是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清月姐，要不我还是先去公寓门口守着吧。我怕等下她一个人跑去医院。”他突然有些急切地开口道。
“许枫，你能守得了几天？守到她无名无份地把孩子生下来吗？”
“只要孩子能保住，我们就可以向我妈证明这个孩子是我的。”
“许枫——”沈清月怒斥道。
她鲜少如此激动，更别提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此时，她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他诘问道：“你女朋友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还需要证明吗？你难道不清楚？”
“我当然知道了，可我妈不知道啊？”许枫脱口而出。
清月虽然情绪激动，但还不至于丧失理智，听了他这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定下神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许枫，我问你，你升职以后你妈到底有没有同意你们俩的事？还是，你压根连提都没跟她提过？所以，你这几个月才假借着出差的名义频繁地找机会跟晓梦在一起，就是想让她先有了孩子，然后再逼你母亲同意你们。”
许枫一时沉默不语，半天才低声说道：“能说的我都说了，可是我妈就是不肯松口。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清月姐！”
“许枫，你荒唐啊！孩子对于你来说是什么？是武器！你把晓梦当什么了？你知不知道孩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再退一步讲，我真的要怀疑你对她的爱，你这简直是在要她的命？许枫，也许我没有资格在这里教训你，可是你大可以回去问问你的母亲。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进鬼门关里。你……”清月直感到身体里气血翻涌，手不由地指向许枫，却说不出话来。
一阵沉默后，再看她已是泪眼盈盈：“许枫，你知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我去替你们的孩子求了平安符，保佑晓梦几个月后，可以平平安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到时候，我就是这个孩子的干妈了。”
许枫闻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握住了沈清月的手，恳求道：“清月姐，所以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很爱晓梦，也想要做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不料，清月却一下抽出手来，忿忿说道：“不过，现在我宁愿自己亲手毁了这个平安符！就算日后一段时间让我陪着晓梦一起难过，我相信也好过让她陪你走这条死路。许枫，你好自为之！”
她说罢，从包里取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来，重重地拍在桌上。
然后，拿起行李箱一脸凝重地快步出门而去。
行李箱的滑轮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渐远，许枫心里如同碾压般的疼痛却一下比一下更深刻，他一把抓过那只平安符，紧紧捏进手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要写下这笔。
其实，打心里希望每个人物圆满，【亲妈状。尤其是那么美好的晓梦姑娘。可是……又不得不考虑让情节更贴近现实。


☆、Chapter　46

庄晓梦蜷缩在沙发上，一只手无精打采地顺着沙发边缘垂落下来，另一只手则在她尚且平坦的腹部缓慢摩挲着。她的面无表情，以及那双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的眼睛，让人猜不透她此刻的动作究竟是出于新近养成习惯，还是刻意为之。
沈清月拖着行李箱喘着气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庄晓梦，穿着一周前她陪着去商场专柜买的孕妇裙，宽大的下摆皱巴巴地堆叠在她的肚子上。
买衣服时，店员说那是怀孕五个月时候穿的。
见她如此，清月无声地低下头去，借着换鞋的当儿深吸了口气。
不想，忽然听她说道：“月月，一会儿你帮我把网上订的那些胎教书和用品都退了吧，我自己实在是不想折腾了。”
清月一愣。尽管，方才她已经跟许枫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却并不曾想晓梦会以这样的口吻说出这些。
仿佛一杯冷掉的白开水，没有任何滋味，只有沁凉。
她能理解晓梦在其他任何地方的理智，唯独这，让她费解。庄晓梦的这个决定毕竟关系到她肚子里的骨肉。更何况，这个孩子是一直沐浴在期盼之中的。
她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恐惧来，什么也不答应的，只是盯着庄晓梦脸上的表情，怕错过任何一丝讯息。
“你放心吧。”她说着，不带波澜的，“刚才你们俩去哪儿聊过了吧。其实，我一直站在门背后，他叫你的声音不响，却足够让我听得一清二楚了。”
清月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安抚人始终不是她所擅长的。
“你是不是想不通，我怎么狠得下心来？”
沈清月不置可否。
“其实说到底，是我自己错了。一直以来，我以为我想了很多，可现在看来，还是……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如果，我早点对他们不抱希望就好了……”说话的时候，她闭着眼睛，眉头轻蹙。
“这点我也有原因的。”清月不由从旁说道。
之前在静吧里，她就后悔。万分后悔，曾经那么不明所以地，仅凭许枫一面之词就帮了他。
“不是的，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清月，你觉得你真能做得了我的主吗？就像我不能决定你的选择一样……所以，我想我不能继续害这个孩子了。可能会有人觉得，我这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解脱寻借口，其实也可以那么理解。”她顿了顿，“关于他妈妈，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容不下我。但现实就是，她根本不愿意给我任何的机会。所以，连我跟外国客户出于礼节的一个贴面，她都能将我想象得那么无耻。说到底，她对我没有信任，也不想信任。所以，即使我今天腆下脸来解释，甚至求她，就算她勉勉强强答应让我嫁给许枫。这个开端已经坏了……我没有办法冒这个险，去面对她未来继续不断的猜疑。孩子也不可以。还有，我有我的父母。我也是独生女，也是他们宠着长大的。我没有理由让自己处处受制，不光是我自己不允许，还有我的父母，他们看到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听了她这番话，清月总算安心了一些。看来，如她所说，她真的是在朝明白的方向想。
“那你爸妈那里怎么交代？”
“还能怎么说？我只能说是自己任性改变心意了。幸好，有孩子的事，还没告诉他们。”
清月闻言，缓缓靠向她，把头轻轻贴在她肚子上。
只听，她徐徐说道：“这件事如果换做我，我想我是必定过不去的。”
“是吗？可能因为，你还没有做母亲吧。”庄晓梦轻轻地接道。
她的声音柔软得像是一片羽毛。
安城机场国际航站楼出口。已过了午夜，却仍有不少等待的人。
他们有的一言不发等在原地，有的则自然不自然地反复踱着步。只有一点，绝大多数人不管以怎样的姿态等待着，他们的眼睛都极少离开那道透明的自动门。
梁景易的个子在人群里很显眼。考虑到晚上天凉，他在衬衣外面套了件开衫。不过，身边的Cara就没那么细心了，一字肩的连衣裙外面连个披肩也没有。
梁景易低头看了眼腕表，神色轻松道：“要没误点的话，他人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见她抱着手臂，他又不动声色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Cara朝他感激一笑，也没多说什么，接过外套披在了身上，然后继续看着出口方向，一举一动自然，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不远处，正有人看着她。
许是宽大的墨镜挡住了那人目光中的犀利。只见，她栗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一身枚红色的登山服衬得整个人十分干练。
那人恰好斜对着梁景易他们站的位置，除了手里的一只拉杆箱，旁边还有几个箱子，看来应是出了趟长假。
看着眼前的两人，她握着拉杆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不一会儿，有人行色匆匆朝她走来。
“姐，我把车停到门口了。”
来人说话声音刻意地压低，仿佛是为了避人耳目。尽管，周围看起来并没有人在注意着他们的举动。他说完后又俯身去提地上的箱子。
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