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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雪止天晴(三)-第3章

小说: 雪止天晴(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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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眼,实则依旧睡到了地底十八层去。

    “被你扯成这样还能不醒?……唉……我说小雪儿……你叫人的方式就不能……温柔一点?……嘴巴还有……另一种用法。”祁沧骥好笑地瞅了眼残雪,好在他身子骨还算强健,若是换了个人,被他这么个整法还不如梦周公来的保命些。

    “哼,懒得理你。”听到祁沧骥暧昧的语词,残雪就确定这无赖是真的清醒了,刚刚悬在半空的情绪才稳当了下来。“想要命就不准睡,否则我先一根根拆了你。”

    “小雪儿……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祁沧骥开心地笑了,虽是冷言冷语的恐吓,却有着藏不住的在乎,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偏就是有人脸皮薄的死不认帐。

    “是,我很关心,我非常关心……”唇畔漾起邪魅的笑容,火光在残雪黑瞳间流窜着,字字从紧咬的牙缝中吐出:“我关心你这位大将军什么时候才会马革裹尸,为国捐躯沙场!”

    “那不行……有人这么关心我……我若撇他一人……岂不负心?”祁沧骥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虽是开玩笑的语气,如夜般的漆眸却是满载着认真,毫无保留地传送出心底的情意。

    如此赤裸裸的目光叫残雪不自在地偏过头躲避着,虽然不看,他却依旧感受的到那视线所透露出情感有多浓烈,却是炽烈得叫他不敢相信,更无法承受。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间流动着,祁沧骥依旧放任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捕捉残雪难得失措的神态,那模样叫他胸口的疼痛平缓了不少,发冷的身躯也暖和了许多。

    平缓?暖和?随着疑惑升起,祁沧骥这才察觉自己体内气息的流转,垂下视线呆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他没想到残雪肯为他做到这地步……愉悦的笑容再次绽开在他失色的脸庞上。

    “我好多了,你别再耗力……离天亮还久的很……”轻轻挣动着手腕,残雪却没放手的意思,祁沧骥只得再换个理由说服他,“你得留着体力……要不怎么送下批家伙……上路?”

    “快没气了还废话不少,我怎么宰人还轮不到你来操心,给我闭嘴!”虽然明知祁沧骥的顾虑不无道理,残雪却仍然不打算收手,只因不想再见到他了无生气的样子,那会叫他莫名地透不过气,他非常不喜欢那种彷若窒息的感觉。

    “唉……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可是光摸我的小手……这样就满足了吗?”无辜地眨着大眼,眼中却有着不容错认的笑意,祁沧骥很懂得怎么叫这小子发飙。

    果不其然,就见残雪铁青了整张脸,环握在自己腕脉上的手背青筋满布,十分缓慢地指指松开缩回,只是在收手的瞬间还是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一抹笑意又溜出了唇边,虽然不确定是什么原因,但祁沧骥知道这小子正在担心他,而且强烈到流露出了情绪而不自知。

    “怕我冷……还有别的方法……忘了吗?……你可以暖我。”随着语声,祁沧骥使力将自己的身躯倒入残雪怀中,两手绕过他的腰身环抱着,一连串的动作让他又痛得眉头深锁,却是牙关紧咬不发一声,想在美人怀中安枕,这点代价还是得付的。

    “姓祁的!你该死的给我放手!”想伸手扯开祁沧骥环绕的双臂,却在同时感觉到他瑟缩的身躯正打着颤,残雪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后只得万般不情愿地默许他抱着自己。

    “好冷……别咒我……我今晚……已经被你念得……地府游了好几回……”故意不隐忍冷意造成的颤抖,祁沧骥用着梦呓似的语调低声抱怨着,更蜷缩着往残雪怀里躲去,整张脸埋在他胸口汲取温暖。

    看不见祁沧骥的表情,残雪只能感觉着怀中冰冷的身躯簌簌地发着抖,不由地将放下的双臂圈叠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包覆着阻断沁寒的凉意。

    “喂,别又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温暖了,拥抱的身躯逐渐地不再轻颤,沉寂的静默却又叫残雪担心祁沧骥是否又昏睡了过去。

    “是……遵令……要不……你说个故事好了。”难得逮到这么好的机会,祁沧骥索性得寸进尺地要求着。

    “说故事?”要他说故事?残雪怀疑这姓祁的家伙是睡昏了头。

    “对……你说个故事提神……我没力说。”把所有的笑意藏在残雪怀里,祁沧骥闷声要求着,他是很疲惫没错,只不过情况没他表露出的这么严重。

    “我没故事好说。”想也不想,残雪断然拒绝这强人所难的差事。

    “有……我想听……残雪跟初晴的故事。”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要求,突然的念头让祁沧骥出声试探。

    “……你……你好象很喜欢揭人疮疤,有趣吗?”残雪僵直了身体,冷硬的声音,字字都像似指控祁沧骥的残忍。

    “你喜欢哪一出戏码?欧阳家的夜半灭门还是初晴的魂断异域?你想听到什么样的故事?要我说一个赚人热泪的故事好取悦你吗?还是你想看到凶手痛哭流涕的忏悔才满意?将军阁下。”被踩着痛处的残雪,言词极尽尖锐地反击着。

    “残雪,看着我。”半转过身,祁沧骥勉力举起手触摸着残雪僵冷的面容,两只灿眸坚定地望进残雪冰封的眼中,语声载满了不容怀疑的诚挚。

    “为什么要说这些违心的话?你明知道我不会有半点欺辱你的意思,明知道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更接近你一点……有些伤口不是放着不碰就能痊愈,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懂……为什么……还要……逃避……”撑着一口气说完话,祁沧骥已是白着脸直喘气。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转过头躲避着祁沧骥的碰触,残雪硬是不许自己去看那眼神蕴藏的深意,不去听那一言一语包含的情感,就怕会牵扯胸口那股无名闷灼的痛楚。

    乱了……一切都乱了……夜,总是有着让人沉沦的魔力,残雪很清楚两人已跨过了那条谓之“敌”的安全界线,界线之后的陌生却混乱的叫残雪感到迷惘,第一次,他不知道横在终点前的会是什么,再一次,他让未来溜出了掌控,未知的恐惧一点点侵蚀着他淡漠的面具。

    “……好……我不问……你的伤……我还没资格碰吧。”祁沧骥缓缓地收回手,看样子他是高估了自己对他的影响力,似乎只要一遇上跟这小子有关的事,自己引以为傲的脑袋总会出错,连一向敏锐的直觉都变得迟钝。

    呵……真是陷的太深了,从什么开始的呢?什么时候与他之间变得不再只是场游戏?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再也洒脱不了?

    祁沧骥终于了解这样的追逐已让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对他,再也不是笑一就可以潇洒地抽身离去,只因就在刚被拒绝的瞬间,心口那种紧缩的闷痛是他从不曾有的体验,该值得庆贺吗?这第一次的认真……

    “……谁都没资格……谁都没有……说故事……总是很容易,尤其是很久很久前的故事。”沉寂了许久之后,残雪的语声才幽幽响起,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软弱地给予响应,但绝不该是因为见他那落寞的神情才心软……

    为什么!疑问强烈地撞击着心口,残雪不懂,明明一再告戒着自己,明明知道未来有太多是他无法付出,明明清楚那拥有后失去的孤寂滋味是何等凄凉,却为什么这冷漠的武装如今只因他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裂了道口?

    眼前的家伙,让自己遏止不了那一点一点被他释放出的情感,管不住自己冰融的感情在心底泛流,没想过自己竟会如此贪恋他给予的温暖,会如此渴求着有他参与的明天……面对这样的自己,残雪只能紧握着拳徒自懊恼。

    “你说错了件事……会愈合的才叫伤口,初晴,是一段过往,虚渺的连我都握不住,你又要怎么去碰触?你可以拿针线把伤口缝起来,但这段记忆,你能叫我拿什么抹去?”

    一次就好,只有今夜,也许可以容许自己暂时软弱地将悲伤释放,可以放肆地任记忆奔流,就让那久远的创口在今晚一次痛个够。

    等天亮起,将这一夜抛在记忆的彼端,他又可以重新做回那个无血无泪的残雪,那个不在乎天塌地崩的残雪……

    残雪在黑暗里勾起了唇角,表露出难得真实的笑容。

    “残雪……你……”尽管星光昏暗,祁沧骥依旧看的清那抹淡淡的笑意,带着点悲伤,带着点落寞,就连透出的语声都是他未曾听过的轻柔,面对如此反常的残雪,他不禁怀疑自己做错了,担心地想阻止。

    “别打断我,难得我有兴致想说说故事,你不是想听吗?”长长吐了口气,残雪顺势向后微倾,只手撑地,随意曲起一腿做枕,让祁沧骥仰躺得舒服些,另一只手则不自觉地玩起祁沧骥披散在他腿上的长发。

    “残雪,初晴……爹说我们是在雪融时分出生的,从有记忆起,我们就是彼此的影,她就像是另一个我,只要眨个眼,抿个唇,我们就能懂得对方在想什么。”噙着抹柔和的笑意,残雪娓娓道诉着。

    “故事其实很简单……我七岁那年,一个夜里,欧阳家被所谓的盗贼血洗满门,大火噬尽了一切,最后只有我娘带着我跟晴晴随着一名老仆逃出来……喔,晴晴,我一向这么叫她的。”笑意悄悄地凝结在唇边,残雪漆黑的双眸变得更加深黑。

    “却不知怎么地,盗贼变成了仇家,百里追杀,或许从来就不是盗贼的问题……就这样,我们一路不明所以地逃着躲着,不能够歇息,也不知道终点在哪。”轻柔的语音平淡冷静,祁沧骥却在其中读到了淡淡的情绪,那该是属于个七岁孩子的恐惧与伤悲。

    “日子一天天过去,逃亡的人也一天天疲弱。”轻轻地闭起眼,残雪回忆着那段没有明天的日子。“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官家夫人能拿什么喂饱两个稚龄孩子?尤其是当他们根本不能停下脚步时……

    “你知道发黑的馒头是什么味道吗?带粪的馊食又是什么味道?”残雪睁开了眼,含笑低头望着祁沧骥,“很香的,你相信吗?这些东西对那时的我们来说就如同满汉全席那般丰盛。

    “就连人血……尝起来都如琼浆玉液般甜美。”浓得化不开的伤悲自残雪朦胧的眼中缓缓浮起,语声也变得飘忽细微。

    “逃亡的某天,娘出去找吃的,我跟晴晴则在破屋里躲藏着……晴晴在哭,她肚子绞痛着,许是饿过头了,许是病了,我不知道,我只能抱着她,哄着她,盼着娘快点回来。

    “初晴哭着吵要回家,说她会乖乖听爹的话,不再偷懒贪玩……她已经迷乱地忘了家已经没了,爹也早就死了……我把晴晴抱的好紧,好怕她会连我都忘了,好怕她等不着娘回来。”

    再次伸手探向残雪的脸庞,祁沧骥心疼地抚着那张带着茫然的面容,这一次,残雪没躲开,反而翻掌覆上他的手紧紧握住。

    “最后,娘是回来了……我却宁愿她那天从不曾回来……永远都……别回来……她要我去睡会儿,抱过晴晴轻声哼着歌,就如以往在家时的每个夜晚那般,至今我还记得娘那时的歌声有多温柔……

    “你猜我是怎么醒来的?”虽然残雪是扬声问着,祁沧骥却从他没有焦距的眼神中明白他不需要答案,或者说,他问的是记忆中那个七岁的男孩。

    “是在一阵漫鼻的血腥味里醒来的,娘正端着只碗在喂我,入口的感觉是那样的浓滑温热,味道却是腥膻得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当我张开眼,就看见碗里盛满了一片鲜红。

    “这颜色,这味道……都很熟悉的,它曾溅洒了我跟初晴一头一脸,这一瞬间我想也不想的就呕出那些入腹的鲜血,娘却突兀地捂住我的嘴,厉声叫我咽下,我想反抗,却看到娘身后的初晴奇怪地躺着。

    “等看清她的模样时,我早吓的忘了挣扎……她的手腕被划破了道大口,那涌出的血泉就被她手臂下的大碗盛着。”迷乱地闭起眼,残雪又仿佛见着了那一地的腥红。

    “我慌着想帮她把伤口堵住,娘却拦着不让我过去,说初晴太累了,该好好的休息,我不应该去吵她……我不懂,初晴明明受了伤流着血,娘为什么不救她,我更不懂,初晴应该要哭着喊痛的,她却是扬着一脸的笑,就好象她只是睡着了,正做着好梦……

    “很久……很久以后,初晴手上的血不再流出,娘才放开我,将那大碗拿到我面前要我喝下,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牺牲了初晴,就为了让我活下去。”

    “残雪……”轻声唤着,泄漏了祁沧骥满心的不舍与怜惜,他没料到残雪这段所谓的故事会是这般残忍。

    “别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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