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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娉婷娘子1-第7章

小说: 娉婷娘子1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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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两刻钟前刚探望过住在城郊的三户人家,此时马车在覆雪的土道上辘辘而行,薄雪上因而拖出两道轮痕和马蹄印。笔直高耸的水杉木夹道生长,叶尽落,枝哑凋零,树皮剥落成灰白色,在冬阳藏脸的午后时分,老鸦数啼,收敛羽翅落在光秃秃的枝橙间,似有若无的叹息在唇畔流连。

    “小姐……您怎么又难过了?咱们能帮的尽力去帮,您难过,流眼泪,锦绣也要哭啦!”

    早知她家小姐固执又心软,劝她别亲自跑这一趟,她偏要,等来了见到那些个老老小小,一颗心果然全赔进去。

    慕娉婷微微一笑,重新放回厚帘子,把寒风隔在外头。

    “没事的,就你会担心我。”

    锦绣眨眨大眼,见主子心情似乎好转,她也嘻地笑出声。“小姐的事就是锦绣的事,关怀小姐那是天经地义。何况小姐出阁前,老爷和骏少爷还特意叮嘱过我呢!噢,对啦,近来小姐身边又多了位关怀您的人,锦绣是更安心喽!”

    慕娉婷柳眉略挑,狐疑地瞅着丫鬟暧暧昧昧的脸,听她大叹道——

    “哎呀,不就是姑爷嘛!连这也猜不出?”

    “啊?!”她双颊抹嫣,红得更不寻常了。

    锦绣不问自答,继续兴冲冲地往底下说:“姑爷像是晓得小姐每日得饮大量温茶的习性,前几日问了我小姐寻常爱暍的茶品,咱据实招了,说得详详细细,昨儿个午前咱到后院厨房去,见柜子里已搁着好几包新茶,什么‘枣花红芹’、‘普洱菊花’、‘仙楂甘露’,全是小姐喜爱的。嘻嘻,算姑爷有心!”主子嫁得好,她也跟着满面春风哩!

    娉婷,别人我不捉弄,就只捉弄你……

    一群野鹿又奔来她方寸间跳跃、踢踏,弄紊一切。慕娉婷极力要稳住心绪,却仍是乱了呼息。

    他握过她的手,他吻了她,他们大媒大聘拜堂成亲,他们睡在同间屋房,但却仍旧下是“真正”的夫妻。

    好不容易把他的身影抛诸脑后大半天,被丫鬟一提及,关乎他的一切又紧缠回来,揪着她的心,占据她的脑袋瓜。

    自他那日在帐房里亲吻她后,十余天过去,这几日她要是见着他,脸蛋说红便红,喉儿也燥得像要着火,说话还会结巴不清,她真气恼自个儿这么畏畏缩缩。要是他感到无趣,觉得她好难亲近,那、那……

    霍然间,她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排斥丈夫的亲近,只是羞涩难当,每每教他握住手,嗅着他身上爽冽的男性气息,听见他低柔的语音,她的心便抖得如风中柳叶,隐隐期待,却不知要如何反应。

    他说过,要夫妻情缘长久,他已对她跨近,她却迟迟没去握住他的手。

    就顺遂缘分在一块儿吧,她还要固执地想些什么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狂如涛、烈如火的渴爱炽情,是缘分将他们俩牵连起来,注定属于彼此。

    许是因有夫妻之名,她成了刀家人,自然在他保护之下,所以,他自然地待她好,自然地对她做出那些亲匿举止,扯不上男女间的情啊爱的,他打开始便极其自然地将她视作亲人……

    不想这些了,越想,她越把自己困住。就顺其自然吧,河水该往哪儿流,总有一定的方向。

    捻眉叹息,她指尖下意识地压了压额边的太阳穴,欲让神思清明些。才将注意力重新挪回摊在膝上的帐本子,马车外忽而一阵杂沓,跑过不少匹马似的。

    她正欲掀帘打量,前头驾车的刀家长工“于”地一长声,马车随即顿住。

    “咦?怪啦!”锦绣丫头眨着大眼,唇一掀,刚想开口询问前头的驾车大哥,前门的厚重车帘就突地被人揭开,她吓一跳,她家小姐也瞠圆水眸。

    车门外,是刀家马队,约莫十来位,带头的那一位已翻身下马,正一臂撩高灰布帘幕,精峻目光往里边打瞧。

    “姑爷!您没事装神弄鬼,吓唬人哪?!”锦绣捂着噗噗乱跳的胸脯,吁出口气。

    刀义天已习惯小丫头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态度,也不介怀,仅直勾勾地瞧着马车里的另一名姑娘,见她羞涩地避开他的注视,他方唇勾勒,不禁笑得更深。

    ·精彩内容载入中·
五 柳眼梅腮认心期
    ·精彩内容载入中·“冷吗?”

    低沉问语似乎吹动她额前发,发丝撩弄,微微麻痒,而她的心也兴起同样的感觉,像是有好几只蚂蚁慢吞吞地爬上,不走,就赖在那儿徘徊。

    “不冷……”她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能算得上镇静,别又在男人面前出糗。

    噢!不……此时此际的她不只是在男人面前,还是在马背上、在他双臂圈围的怀里!

    薄雪轻覆的郊外土道上,往来无人,仅他俩共乘一骑。刀家马队在两刻钟前已先行策马入城,而慕娉婷原先乘坐的马车则慢条斯理地跟在马队后头,载着她的锦绣丫头,悠闲地消失在土道前端。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慕娉婷拨开浑沌思绪,慢慢回溯,终是有些印象。

    似乎是他如土匪般拦路阻车、一把揭开车帘子,炯峻眼神直盯住她,突兀地问她——

    “要跑马吗?”

    她瞪大眸子,以为自己错听了。他像被她愕然的反应逗笑,方唇一咧,略染风尘的五官变得爽朗而深邃,让她瞧懵了。

    “来吧。”

    他又道,朝她伸出一臂。

    她八成着了魔,只觉那只长满硬茧子的大掌充满了诱惑,每节指腹都如此粗犷有力,掌心厚实且温暖,无声地哄着她去牢牢握住。

    待她揽回神智,人已在骏马背上,即便她身上已裹着软裘,他仍解下自个儿的藏青披风,又密密地裹了她一层,只允她露出半张小脸。

    “你、你冷吗?”她呐呐地问,顿时感觉他胸口鼓震。

    刀义天笑音略沉。“若怕我冷,你不妨再贴近些,可以互相偎暖。”

    她意会到自己问了一个笨问题。他胸怀既宽又结实,即便两人间隔着几层衣料,他身上的热气仍隐隐传透过来,烘得她一身暖,连鼻口呼出的气息也暖呼呼的。

    别人我不捉弄,就只捉弄你……

    他又在捉弄她了,她想。

    不觉得恼,她心底反倒升起古怪的、若有所知的蜜味,披风下的手自然而然地抓住他两边腰侧,把重心倾移过去。

    刀义天两道利眉微乎其微地一扬,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嘴角不禁放软。

    欲让怀里人儿先适应好坐在马背上的感觉,是故他并未放马奔驰,而是力道适中地控制缰绳,让马匹在上道上“格答、格答”地缓踏四蹄,慢慢往前行。

    “你这一趟到湘江码头,见到骏弟和四弟了吗?船队是否都启程了?”慕娉婷吐气如兰地问。

    “见到他们了,两家载运布匹和铁器的货船昨日便候在湘江码头,今早往南同行。我已嘱咐过四弟,他会帮忙照看慕骏。刀家随行的人皆练过几套武术,在外行走亦经验丰富,可保一路平安。”

    他俩成亲,说实际些,刀、慕两家也算利益结合,各取所需。一方有经营多年的河运路线与船队,另一方则有强大的护卫。

    这两日,离湘阴约有两天路程的湘江码头上,刀、慕两家首次同行南下,慕老爷并未随行,而是由年仅十五的慕骏挑起大梁。慕娉婷知道这事后,真是辗转反侧,既喜且忧。喜的是这回爹肯让骏弟自个儿去闯、去历练,证明骏弟愈来愈本事;忧的是先前慕家连船带货遭劫的事还没水落石出,她真怕骏弟遇上麻烦、落入险境。

    “谢谢你……”听过他的话,她淡淡叹息,心怀感激。

    刀义天也淡淡叹息,不过是暗叹在心,不爱她如此见外。“该我谢你才是吧?”

    “谢我?”她有什么值得他谢的?

    “你出城,是去西郊樊老师傅、陆三师傅和李鹏师傅家探望吧?”这趟出门办事之前,他记得她提过,要拨空亲自到几户遭难的打铁师傅与学徒家拜访。

    “嗯。”慕娉婷点点头,柔颊下意识地蹭着他的胸。

    “你出面替刀家探视那些人家,我自然得谢你。”

    她腼印卮棺判×场!澳恰⒛遣凰闶裁矗揪褪欠帜谑拢俏腋米龅摹!卑Γ技澳切┕露涯浮⒗细浮⒗夏锴祝闹杏植乙徽螅踔槿缤堵湫∈拥暮模郝θα颁簦帜阎埂

    仿彿能感应她此时的心绪,刀义天举起粗掌慰藉般地拍拍她的头,沉静道:“先前周管事给每户人家先送了一笔安家费用,往后也会依着你所说的来办,按月拨下小款送至各户家里,刀家会照顾他们的。”

    “嗯……”她再次低应,听着他的心音,神魂亦随那强而有力的鼓动宁定而下。心怀柔软,沉吟了会儿后,她忽而低语:“我、我想……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好吗?”

    缰绳微扯,刀义天陡地将大马停在半道上。

    咦?怎不动了?她怔了怔,不晓得出了什么事。

    “娉婷。”他蓦地出声唤她。

    她方寸一促,因他的口吻听起来有些严峻,犹如语重心长地想训诫她几句。

    “抬头看我,娉婷。”他又道。

    唉,好,抬头就抬头,要她看,她便看。深吸了口气,她如他所愿。

    见那张粉颈轻垂的小脸终于由他怀中抬起,柳眼梅腮,宛若芳心暗动,刀义天目光不由得深浓,嘴角微勾,语气却极为认真。

    “听好,我很乐意你来跟我商量任何事,你愿意把想法说与我知,我很欢喜。所以,往后你要想同我说什么,直接说便是,无须这么小心翼翼的,好吗?”

    慕娉婷脸赭心烫,近近相视,她又记起他火烫的唇温和辗转在她双办上的力道。他在笑,冲着她温和地笑着,黝瞳中有异辉窜跳,强势而神秘。

    “我……”不行,声音好哑,哑得根本不似她的。抿抿唇猛润喉,她没察觉搁在他腰侧的手越握越紧,把衣料都抓绉了,好半晌才挤出话来。“好。”

    刀义天微笑颔首。“你要跟我商量何事?”

    别一直看他那双眼,或者,她脑子才能按常运作。慕娉婷心里苦笑,秋泓眸子停在他左唇下、近颚骨那道好淡的浅疤,道:“今日探望几户遭难的人家,谈话间,知道有几位大嫂和大娘的刺绣功夫不错,我看过她们绣出的成品,底子极好,只要再点拨些许小细节,要想靠这一手功夫养活一家老小,应不成问题。”

    “你想帮她们安排?”他后来才知,他的小娘子不仅会打算盘、记帐本、管仓储,对一些生意场上惯用的行话亦熟谙得很,这一点教他惊佩万分。除此之外,她刺绣更是一绝,举凡新房里的被面、枕套、床帷,尚有那面喜幛,上头的鸳鸯花草、双鱼龙凤等等绣图,全出于她那双巧手。

    慕娉婷点头应着,柔声道:“有一技之长在身,到哪里都能生活。我可以从慕家布行请两、三位刺绣师傅来湘阴小住一阵,帮忙盯着大伙儿的绣功,等时机成熟,看她们是要替慕家做事,抑或自个儿经营,都可行的。”

    “全都依你。这么做很好。”他无丝毫异议。“只要别教我端坐在桌前,看帐本、打算盘,记那些帐面数和帐底数,要怎么做全随你欢喜。”

    “帐面数”指的是能摊开让人瞧、让人查的帐;“帐底数”则用自家才懂的行话标写,常用在牵扯较广、关系复杂的生意上。

    他应允得好快,又见他提到帐本时“戒慎恐惧”的模样,慕娉婷有些儿想笑,秀气嘴角软软翘起。

    “没那么难的,我看了周管事和几位帐房先生的记帐,都做得干净俐落,好容易就抓到重点了,再把咱们自家专用的暗字弄懂、记熟,那些帐就全一目了然了。”

    刀义天仰天大叹。“你能,我偏就不能啊!”

    “噗——”她忍俊不禁地噗笑,双颊生莲,秀美脸容更添丽色。

    他几要瞧痴了,神情变得沉静,灼人的目光徐徐在她小脸上游移,似要将她任何细微的神态全然捕捉。

    慕娉婷被他的双眼所深锁,喉头熟悉的燥意泛上,胸口颤着,但她并不想避开与他交缠的眸光。

    “谢谢你……”柔唇低吐,她眨眨墨睫,温柔地笑着。

    他迷惑地揽眉。“谢我什么?”该说千恩万谢的人是他吧!

    她仍是笑,摇摇螓首,不知该如何道明,只红着脸说:“谢很多、很多事。”

    谢他的坦白和宽容,让初嫁来此的她渐渐适应新环境的一切,忐忑不安的心也有依归。

    谢他的信任和支持,能让她毫无顾虑地道出心中所想,由着她放手去做。

    谢他别具深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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