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雾-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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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楔子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唐•；白居易《花非花》
江南苏州首富苏胜娶了个美娇娘名唤刘如梅，乃当今丞相刘兴之女。容貌是闭月羞花，性格上更是温顺贤良，深得苏胜宠爱。想当初苏刘氏为了苏胜，不惜违抗父命，委身下嫁当个商人妇，这段锦绣良缘更似才子佳人的传说在江南一时喻为佳话。
且说苏胜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唯一的遗憾就是年近四十，膝下仍是无子承欢。想那苏胜乃三代单传，若是在他这代断了子嗣，那他有何颜面面对苏家的列位祖先。一时间苏胜愁眉紧锁，平日里更是长吁短叹。直到苏刘氏下嫁四年，终于传来喜讯，苏夫人有喜了！喜的苏胜不惜花巨资请来“梨园苑”唱了个七天七夜，烟花、流水席自是不在话下。
转眼十三个月已过，可苏夫人的肚子仍是不见动静，这可急坏了苏胜夫妇，请了好些个当代名医也断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苏刘氏怀了个怪胎的消息在江南传的是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第一章
　　　　子时苏家后院
“啊！奶娘！好痛！啊！”直见床上的妇人浑身汗如雨下，贝齿紧咬，抓着被褥的双手乏着青白，一脸疼痛欲厥的表情也吓坏了旁边强作镇定的老妇人。
“夫人，用力，用力！”接生的稳婆显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这可是苏家夫人，当今相府千金啊，万一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
老妇人一把拉起慌了手脚的稳婆，拉至屏风后低声问道：“都一天一夜了，为何还是生不下来？”
“夫人胎位不正，怕是•；•；•；”稳婆搓着手，迟疑着不敢说出来。
“怕是什么？”老妇人一脸惊惶，急忙问道。
“怕是•；•；•；难产•；•；•；”
“什么！”难产！老妇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苍老的身躯更是摇摇欲坠。
“听着！若是大人或小孩有任何闪失，我要你陪葬！”
“啊！是！”稳婆吓得跌倒在地，赶紧爬起来尽全力去救床上的苏夫人，唯恐自己成了陪葬品。
“夫人，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小姐母子平安啊！”威严的神色早已不在，老妇人双掌合十，泪流满面。
房内这厢惊心动魄，屋外更是翻天覆地。
“怎么生了这么久，还是生不下来！”门外的苏胜焦虑的踱来踱去，自昨日爱妻腹痛起到现在不曾休息片刻，要不是管家钟叔硬拉着，只怕早已冲了进去。
“不行，我要进去！”耳边传来爱妻的哭叫声越来越弱，唯恐娇妻体力用尽，支持不住，苏胜举脚便要踹门而入。
“老爷！万万不可！产房乃污秽之地，万万不可入内，免得沾了晦气！”钟叔此时早忘了主仆有别，忙拉着苏胜。许是这屋外的吵闹影响了房内，就在这拉扯间，门突然打开，刘如梅的奶娘刘氏走了出来，满掩饰住自己眉角的忧虑，反手把门关上。
钟叔忙放手站好，就连苏胜也恭敬的喊声：“奶娘。”
原来刘如梅自幼丧母，全是刘氏拉扯大，不是亲娘却胜是亲娘，所以地位自是不一般。
“姑爷，你放心，小姐她•；•；•；•；”
哇－啊！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原本宁静的夜幕，却只有靠门的刘氏听到了稳婆细微的惊叫声，慌忙推门入内。
“生了！生了！钟叔，夫人生了！”苏胜老来得子，不由得喜极而泣。
“小姐！”刘氏忙奔至床前，只见稳婆惊恐的望着床边襁褓中的婴儿，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想着最近外面关于小姐怀了怪胎的传说，刘氏壮着胆子走进一看，却差点魂飞魄散！原来襁褓中的男婴不仅不哭不闹，而且竟是蓝眼白发！特别是那静静望着你的眼神，让人不由的心生凉意！天哪！那根本就不该是婴儿该有的眼神啊！那刚才婴儿的哭声？细看，原来在晕睡的小姐的另一侧，竟还躺着另一个一摸一样的健康男婴，瞧那粉扑扑的小脸蛋上挂着两串泪珠，霎是惹人怜爱。刘氏思索片刻，姑爷乃三代单传，与小姐更是伉俪情深，断不可因为这怪胎而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狠下心，把蓝眼白发的男婴包好，放在篮子里，交给吓呆的稳婆：“这是一万两银票，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把他•；•；•；处理掉！”颤抖的双手泄漏了她的恐慌，却不失她眼里的威严。
稳婆迟迟不敢伸手去接，那可是一条生命啊！
“记住！我家小姐今天只生了一位小少爷。还有，从今天起，我不想在江南再看到你！”
“是•；•；•；•；”
门终于开启，只见刘氏怀抱着一名男婴，高声说道：“恭喜姑爷，贺喜姑爷，小姐生了个小少爷！”
“太好了！太好了！苏家有后了！如梅！”幸喜若狂的苏胜连忙奔进房去看望爱妻。
“快！快！把红灯笼挂起来，你们还不快去放鞭炮！”钟叔指挥着府里的下人们，全府上上下下陷入一片欢声笑语里，没有人看见床后开启的那扇窗户外，似乎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抹仓惶的背影隐入黑幕里•；•；•；•；•；•；•；
第二章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粘扑绣帘。
林黛玉•；《葬花词》
二十五年后
苏州大学士杨易苏州别院后院
莹莹，我的莹莹，你要记住，这世上最碰不得的就是爱情。
娘亲，什么是爱情？
它会让你失去自我，它会让你的心痛如刀割。
娘亲，你为什么哭？温湿的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杨莹莹的小手背上，她好着急，天哪！为什么她突然看不见？娘亲！
莹莹，如果娘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娘亲，不要吓莹莹，莹莹害怕。幼小的心灵隐隐约约感到一丝恐惧，娘亲也不要她了吗？她不要娘亲离开，不要！
亭当中，盈盈站着位穿着一袭白衣的妙龄少女。虽然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却能感受到她浑身焕发的恬静气息，仿佛她的存在只是春天的一个影子，一个虚幻。
每每一个人独处，记忆深处的那断往事就会浮现在脑海里。印象中，那是最近一次和娘相处。从此，阴阳两相隔，永无相见之日。转眼已过了十年，昔日慌乱无助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双十年华的妙龄少女。妙龄？咽下一丝苦笑，若是她人，只怕早已嫁作他人妇了吧。娘，为何当日你不带着莹莹一起走？
“小姐，初春天气闷湿，容易受寒，让喜儿扶你回房吧。”喜儿恭敬的垂手立在莹莹身后，不敢造次。自从八年前小姐在路边捡了快要病死的她并收她为贴身丫鬟之后，小姐便是她的主子，她的天地。
“喜儿，再过些天，便是清明了吧。”娘，莹莹又来看你了。轻轻柔柔的声音从白衣少女口中逸出，似黄莺出谷让人百听不厌。少女缓缓的转过身来，清丽绝伦的容颜仍然让喜儿恍如梦境。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生得比小姐更好看的人了吧。只是那双往日会说话的眼睛此刻却失了光泽，找不到焦点。
“是，明日喜儿便让管家准备，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去拜祭夫人？”伸手扶着小姐，两人缓缓地往绣楼走去。
“就明日吧。”她好想早点见到娘。
“是。”
“你们知道吗？京城第一美女杨莹莹听说前些天来了咱苏州了。”路人甲
“真的假的？可是那大学士杨易之女杨莹莹？”这年头，冒假的可不少。
“那是！”路人甲得意的瞟了刚才插话的路人乙一眼，又道：“听说她生母十年前死后葬在了苏州老家，所以那杨莹莹每逢清明都会回来拜祭。”他有位远房亲戚乃是杨府的家丁，消息怎会有假？
“哦，原来如此。”点头，认同。
“可惜啊•；•；•；”故作神秘状。
“可惜什么？你倒是快说呀！”一二三四五六七，不错。
“可惜那杨莹莹自从生母死后便得了怪病，每逢清明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便会失明，真是天妒红颜啊。”若不是这怪病，只怕京城那杨大学士府的门槛早已被提亲的人踏平了去，哪还能等到现在让他有机会过过干瘾？
“难怪到现在仍是待字闺中啊。”
只见苏州最大的茶楼‘天轩辕’一楼大堂内的一张桌子上，围着七八个长舌男，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聊得好不热闹。
“怎么了苏家大少，难道也对那杨莹莹起了兴趣？”把玩着手中的白瓷茶杯，慵懒的神色闪过一丝玩味，想不道苏家大少竟然也会失神，哪怕只是片刻，却也足以让人回味，有趣。
“三少，你消失的时间好像已经足以让某些人人仰马翻。”四量拨千斤。
真是交友不慎，他老人家品品茶，听听曲儿乐的逍遥，他可是提着脑袋系着苏府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陪他消耗所谓的美好光阴。
“真是不知趣，要是别人，本太子可没那么好的兴致陪他品茶，听曲儿。”意思是你该痛哭流涕的叩谢皇恩。
“三少，你好像说反了吧？”青筋一根一根的浮现，只差没有咬牙切齿。早就应该知道他的脸皮厚得可以当城墙。
“都高龄二十五了，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不痛也不痒，毫无愧疚之心。
“对了子炎，你该成婚了吧？”继续煽风点火，可从来没见过俊美的子炎发过脾气呢，想想就过瘾。他那张貌若潘安的俊美容颜硬是夺走了他在众多纯情少女心目中的第一美男的宝座，真是让人心碎。
“你想干什么？”危险的浓眉一跳，他可不知道自己在失控的情况下下手是否还会分轻重。
“身为为兄的我，关心结拜义弟的终身大事不应该吗？”原来早生一天也有这等优势，我亲爱的母后，皇儿可发现自己又多爱了你一分呢。
“身为义兄的你都尚未完婚，小弟哪敢捷足先登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想必想成为太子妃的名门闺秀可不少吧，不知道会不会包括那个杨莹莹？
为什么这个名字竟似曾相识，平生第一次对女人没有排斥的感觉，奇怪。
“子炎，该不会还在想那杨莹莹吧？”一会儿功夫失神两次，这下可是真的有趣了。
当成了家里养的旺福在耳根边扰人清静，径自品着茶，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小时候见过她一次哦，长得就像陶瓷娃娃似得，可爱极了。”尾巴摇啊摇。
“而且她•；•；•；•；”
“少爷！”苏府一名家丁的突然出现，硬生生的打断了另一号长舌男白三少的喋喋不休，当然也换来了白三少两束绿光的注目，不禁打了个冷颤。
“有事？”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只要不是和对面的长舌男在一起，基本上他还是人人称羡的苏家大少。
“杭州的王员外到访，说是想和我们的轩辕坊合作今年的丝绸生意，所以老爷叫小的来请你回去。”下雨了吗？怎么突然间后背感觉凉飕飕的。
“亲爱的义兄，苦命的义弟现在必须马上回府去为全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生计奔波，就不陪义兄品茶听曲儿了。”语毕、捞起家丁的衣襟、闪人。
动作娴熟，可见平时训练有序。
啧啧，苏府的家丁可是越来越训练有序了呢。每次总能在关键时刻来寻人。像这次，来的可真、是、时、候。
第三章
　　　　在苏州城外青云山上的一处山涧旁，静静的坐落着一处小木屋，旁边还有一处小亭。虽不及红专绿瓦精致，倒也能遮风挡雨。而在木屋不远处，竟是一座坟墓，上面赫然写着：母杨刘氏如雪之墓。没有人会想到堂堂一品大员当今大学士杨易的夫人死后竟会埋在这片黄土之中。此刻，墓碑前的两根蜡烛已快熄灭，喜儿忙又拿了两根重新点上。
“喜儿，叫管家他们回去吧。”杨莹莹摸着母亲的墓碑，缓缓的把上面的黄土抹去。
“是。”按惯例，小姐会在这里住上一个月为夫人守墓，只留自己在旁贴身伺候。而这一个月应该是小姐心灵最平静的一个月。
“娘，莹莹又来看你了，这一年来你是否也在无时无刻思念着莹莹？听喜儿说有些花已经开了，可惜我看不见。娘，你一定看见了是不是。莹莹记得娘有一双很美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呢。”嘴角乏起一抹轻笑，唯有此刻柳莹莹才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静静的望着不远处的小姐，喜儿的心竟有些生疼。她从没见过夫人，听说她和小姐一样美丽绝伦。在府里谈论夫人的事等于犯了禁忌，她不明白老爷既然如此介怀就应该是在意的不是吗？却为什么连正眼都不曾看过小姐一眼。就因为小姐患有眼疾吗？夫人，如果你在天有灵，就请保佑小姐吧。小姐需要一个人来好好的疼她、爱她。
呀，起风了！有些微恼自己竟会想的出神，喜儿赶紧拿了件披风向柳莹莹走去。
“小姐，起风了，想是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回屋里去吧，免得着凉。”山里雾气大，天气变化也大，要多加注意才是。
“喜儿，记得把亭里的琴搬到房里去，切莫让雨给淋湿了。”那可是娘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