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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爱你,还是离开-第2章

小说: 爱你,还是离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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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面对他心中的滔滔大论。
不愿当小学生的她,只好第一百零一次逃离。当然,原因不会这么简单……

直到白雪走出诗书巷那一刻,他古云生才望了一眼她的背影。那眼神,就像老师望着一个调皮的学生离去,不存在半点的惊奇和失望。当第一任老婆离去的时候,他是问过自己的,是不是自己太铁石心肠了?可心是跳得有节有奏的,热血一拨一拨地被心脏送到全身。谁在冬天跟他握手,谁都会说他的手怎么会那样暖的,有如夏日的阳光。铁石很冷,阳光很暖。从此,他不再想这个问题。
那个春天,他降落在诗书巷。诗书巷的青石板落满木棉殷红的花瓣。他睁开初生的眼睛,花瓣落地的轻轻叹息,就像春天的声音,带着大地的内在节奏,叩动了他的心坎。时光千年,苏东坡站在木棉树下。目光盯着青石板。大江东去。黄州的赤壁。臭豆腐在巷子里飘香。“快哉亭”喝着酒。吟“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风将他苏东坡吹到南国。他表兄程正辅在棋城当刺史。程正辅特地为他介绍诗书巷。他盯着青石板。韩愈的足迹。刘禹锡的足迹。他希望李白就在这棵木棉树下对影成三人。但只几个小童在下棋。小童为输赢吵吵闹闹。他想走过去说,输亦喜,赢亦乐。但他没说。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木棉树望着他离去的白衣袂袂,枝叶沙沙,像说,输亦喜,赢亦乐。苏东坡回了一下头。古云生相信,苏东坡是回了头的。那回头的一眼,欣喜而愉悦,留下一地的诗情。要不,他古云生不会在诗书巷生下根,再也没离开过。他十岁能吟诗,老师大为诧异。他说,有啥?苏东坡是我的朋友。老师望着他。盯着他。瞅着他。望着,盯着,瞅着,老师落荒而逃。二天,老师换了班,不再任他的语文老师。同学说,你一说谎,老师就吓跑啦。古云生道,谁说谎啦?不信,到咱诗书巷看,石板上还有苏东坡的脚印。同学盯着青石板。光光溜溜的青石板。哪里有脚印?古云生笑了,哈哈笑了。笑得掉出了眼泪。没有脚印?你们看不到而已。等你们看到了,还用我来看?
莫名其妙。同学们一哄而散。回到学校,非要他古云生请吃冰棍不可。他发一根冰棍,哎哟一声,这都是我妈咪的私房钱哩。同学笑,哈哈大笑。说那是你姐。姐的钱不用,用谁的?让你姐再嫁,我们就能吃上雪糕啦。雪糕,一毛半的雪糕,平常人家一顿饭钱的雪糕。很多同学都没吃过。苏绍仪带他去冰室吃过。用很小的匙,一匙一匙地慢慢地享用。
那个春天,古去生还在苏绍仪的肚子里。古道清的单位——食品公司分到两个“右派”名额。一个地主出身的会计,主动戴上了一顶。留下一顶给谁?经理望着古道清,这右派嘛,一般得懂点文墨。没点文墨的人,想戴都不成。古师傅哪,我多少知道,琴棋书画是古时的四大艺术。艺术嘛,当然就是跟文化、跟文墨有关的了。大家都知道,你下棋了得,余下这顶右派帽子,是不是你戴上算了?
古道清红了脖子,我老婆就快生了,左也好,右也好,谁也别跟我说。要说,也说中的、正的。如果有中派、正派帽子,我第一时间戴。否则……
经理望着古道清紧握的拳头,目光一下软了。虽说人家古道清会下棋,但人家是三代屠夫,工人阶级来着。说哪,理都难通。况且,人家老婆快生了,真戴上右派帽子,他老婆又真生偏了,生出来的孩子头偏了,对得住谁?经理扫了一眼大家,没有一个人的文墨及得上自己的。
古云生出生那天,经理上吊自杀了。留下一份遗嘱,说自己有文化,思想反动,最该当右派。
既有遗嘱,又自绝于人民,这余下的一顶右派帽子,自然就戴到经理头上去了。
生还来不及,干嘛死?古道清瞧着经理的遗体,很是想不通。心道,真要我戴的话,也不是不行,但得等我老婆生了再说呀。不就一天嘛,就等不及了。唉。
唉,你这命硬的小家伙。古道清望着老婆怀里的儿子,不由叹息。说也怪,古云生一出世就特能吃,苏绍仪的小乳房根本无法满足他的要求。只能用粥水替代。许是理解母亲的难处,古云生刚满月,就开始吃粥。且是两个人的份量。长得也快,人家十斤,他二十斤,都是成倍的增长。增长的速度,令苏绍仪心慌,生怕自己的儿子得了大吃症。去医院检查,医生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什么问题。正常,你儿子一切正常。
我早说嘛,肯定正常的。古道清说。
苏绍仪仍感到不踏实,用不用带到北京去检查?
去火星更好。古道清没好气地道,以为人家经理是白死的?咱儿子是身肩两命的命。
假如是身肩三命,岂不……
没有假如,两条就是两条。假如在火星,就没有左派右派之分。
老公说的也是。苏绍仪道,那我就放心任由他长啦。
高中毕业,古云生已是一米八的个头,二百斤的体重。正赶上上山下乡当知青的末潮,却因是独子,古云生只能眼巴巴望着同学奔赴天南地北,自己留在城里。他羡慕他们。他们羡慕他。你可看苏东坡的脚印。你可吃雪糕。蓝天说。刘小红说。曾卫东说。安妮说。吴强立说。同学们都说。笑着说,却挂不住脸上的苦涩。但他们都知道,自十来岁起,每逢寒假暑假,人家要么在家前巷里玩玩,要么结伴到江边游游泳,他古云生已外出云游。天南地北。名山大川。诗书巷有个拳师,是个太极高手。时常跟他下棋。但逢下必输。输了就得教他一招。直到倾其所学。说连绝招都没留了。你一拳就可以将我打趴了。可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也没哪个同学见他打过一下拳。只相信他神高神大的身材,连老虎见了都会避。除了拳师,诗书巷里那些文人墨客,也像拳师一样,每输一盘棋,都会教他写古体诗,或练一笔书法。即使后来被下放到干校,每每放假回到诗书巷,也像地下工作者一样,夜里摸到他家,跟他下盘棋,过把棋瘾。他便身带一副棋,身怀满腔诗书,跟各地的棋手、诗人墨客谈棋论诗论艺,大有孔子当年周游列国的豪情快意。当然,孔子是碰壁多过吃饭,他只有两回是被民兵捉住,要押送到收容所的。一回是在四川,人家当他下闭目棋是装神弄鬼,抓他没商量;一回是在福建,人家当他论唐诗宋词是宣传封建迷信,也非抓不可。但两回,他都在被押向收容所的途中逃了。准确说,是四川押他的两个民兵被他扔到河里,他悠然而逃;福建的三个民兵被他打趴在地,他鸟儿一样飞了的,绝不像孔子那样狼狈。如果白雪知道三个民兵被他打得眼黑鼻梁歪下巴脱,绝不会希望他使用暴力。民兵的胡来,并没减低他对祖国河山的热爱。
同学奔赴天南地北,他岂能不神思情往?
而他满手油光的父亲古道清却嘎嘎笑道,留城好嘛,留城好,要不,你走了,谁跟我下棋?
天跟你下。他赌气地说。古道清瞧了瞧他,仍笑,恼啥嘛?又不是我不想为你多生几个兄弟姐妹,是你娘不行嘛。生下你,你娘就发誓不生第二个,我有什么办法?说罢,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他忍不住“嘿嘿”就笑了。他记得八九岁上下,自己就已经跟母亲苏绍仪齐高,母亲瘦小的身子,仅占他横向发展的身躯一半。他的出生证上,白纸黑字写着他的体重是八斤二两。这是个什么概念?几乎是她苏绍仪十分一的体重。医生要剖腹产,苏绍仪坚决不干,说即使死,也要亲自生他出来。也许是母亲这一刻的坚定,使他从子宫、阴道钻出来的头颅,塞入了很多母爱。母爱的情感,也就在他身上丰富。
不是我不想生,真是痛死我了。苏绍仪实话实说。他搂住苏绍仪的肩膀,妈,我知道。我懂。多生几个,我还能是你的心肝?早让爸拉到猪肉台,一刀剁啦。
但父亲的委屈,他完全理解。母亲能够像金丝雀那样玲珑小巧、生动活泼,全在于父亲网开一面,没行使大男子主义的政策。以父亲一刀便可将两三百斤重的生猪宰掉的气势,在苏绍仪肚里为他制造几个弟妹,还不像吃饭喝茶那么简单?
每回苏绍仪送他到学校,同学都会笑他,云生,你姐对你真好,左给你一个吻,右给你一个吻,难怪你的脸蛋每天都香香的。连女同学都朝他伸长鼻子,让我嗅嗅,让我嗅嗅。小女孩的红唇,百花一样为他齐放。但他怎么看,都觉得比不上他母亲的樱桃小嘴。刘小红的过宽。安妮的过于性感。他母亲的真太小巧了。小巧得用玲珑也不足以形容。如果他拿出革命的精神,非下乡不可,非西藏、新疆不去的话,他相信母亲那双珍珠似的眼睛,准会流出一条泪河,直流到身子变成一根瘦草。想想吧,他眼里掉入一粒沙子,苏绍仪也会一边嘟起小嘴为他吹,一边泪珠滴哒,滴满他的手掌背。如果是刀子、玻璃之类划伤了手,流出了血,当街当巷,苏绍仪便立马呜呜哭着,紧张得要送他入大医院。人家医生都笑,这么点小事,也用来我们这里么?她全然不管,严肃认真地看着护士一本正经地为他包扎好伤口之后,她仍会话语氤氲地问,我的心肝哎,不痛了吧?
如果你真的被分到去新疆,从雪山摔下来怎么办?从马上掉下来怎么办?还不把你妈气死?古道清淳淳善诱。
他感到母亲当自己是太阳,当他是月亮,什么时候都为他发光发热。没有月亮的日子,太阳岂能开心?想到这点,他只生气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跟父亲来到食品公司,当上了一名宰猪学徒。月薪十八块钱。别人三年出师,他一年学徒期满。苏绍仪牵着他的手站在木棉树下那年,他听到花蕾说话那年,古道清眼里就湿湿的。一个星期六早上,古道清从床上拉起古云生。爸,啥事?古云生问。古道清忙嘘了一声,捂住他的口,低声道,跟爸去杀猪。
杀你的头。苏绍仪挺在房门口,双目圆瞪。你想他像你一样,一辈子当个杀猪佬呀?
哎呀,老婆,我不是那个意思。古道清边说边将苏绍仪拉到一边,悄声说,看你每天左给他一个吻,右给他一个吻,他的脸蛋都快像女孩的脸蛋啦。你想他像半男女不成?
苏绍仪眼一湿,泪珠青蛙一样跳出。你才想他像半男女。
那就听我的。古道清说。
古道清将一头猪按倒地上。猪呱呱鬼叫。古道清喊,云生,抓尾巴。古云生犹豫了一下,立马上前抓住猪尾巴。猪尾巴像水里的鱼,跳得猛,跳得烈。古道清一刀捅入猪脖子。古云生的手被猪尾巴甩脱。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古道清一边放血,一边笑说,不错,儿子,第一回就这么勇敢。这回脱手,下回就不会啦。它狠,你比它更狠就成了。
八岁,他古云生已操刀杀猪。当猪血溅了他满面都是,古道清嗬嗬地笑得欢。好样的,儿子。好样的,儿子。回到家,任苏绍仪怎么亲云生的脸蛋,他也没说一句话。后来说了,也道,亲吧,反正那是铜墙铁壁。
一年下来,古云生自感胜似苞丁解牛,一头猪在他手下,从宰到剖,不过是一刻钟的事情。经理见他落刀如神,切一斤肉不会切成斤一,整头猪的肥瘦都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使是从鸡蛋里面挑出骨头的人,也无法挑剔他刀下猪肉的肥瘦的多与少。这无疑最适合在门市部工作。这么一来,他便拥有了一张猪肉台。
每天,别人卖一头猪,他准会卖出十头。不是仅仅因为他对肥瘦拿捏得准,对谁都不会偏心,而是他那沉浑的男中音,说什么都带着歌的味儿,听着就是一种享受。加上他说的不是别的,是棋谱。你要半斤肉,他悠扬带韵的男中音便唱:车八进五。话声刚落,余音未了之际,半斤猪肉已到了你手上。因此,别人的猪肉台前人丁稀落,他的猪肉台却顾客如云。老长的队,都有人愿排。其中有热爱粤剧的人,他们都是些上了年纪的。1966年的“文革”风暴,所有的粤剧名伶都被打倒,被流放到干校,这极具岭南文化特色的剧种,一夜间如秋风扫落叶,没了踪影。诗书巷有诗有书,偏偏就没有唱粤曲的。但他古云生的男中音,天生就的粤曲韵味,就像粤剧名伶马师僧的唱腔,令他们的耳朵百鸟齐鸣。当中自然还有棋迷和棋手。棋迷听棋。棋手则故意来对局。几十个人排成一块,由第一个起叫,开局。所叫买的数便千奇百怪,多者九两,少者半两、一两的都有,却从没超过一斤的。每人每月半斤肉的定额,他们不想一下子就用光。肉票虽然有两数,但至少都是一两,没有半两的。他古云生一概照切照称,半两的,他收一肉的肉票。不管你是隔天来,还是十天半月后才来,他都记得,称给你半两肉,再不会收你的肉票。前者叫买半两,他唱“炮二平五”,后者叫买三两,他唱“马2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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