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还是离开-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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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只笑不语。你不信？蓝天盯着她，较真了。古云生忙道，信，青青哪能不信你？蓝天这才像胜利者一样笑了。
临上班前，青青要古云生陪她回一趟老家。他知道，这是青青要带他回去给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看的。他犹豫，苏绍仪的脸色马上变得不好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拖？真不懂人家女孩子的心。去，你一定得去。
到了青青的家已近傍晚。青青是家中的老四，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三个哥哥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分别在北京和上海工作。其中二哥还是个军人，在军事学院任教。定是青青通知了他们，他们都提前到了家。因此，他古云生一入门，三付眼镜就跟探照灯一样，齐涮涮地朝他射来，射得他五脏六腑差点没翻江倒海。没办法，名牌出身的人瞧人，总是带着一种挑剔的锐利，非要瞧出你的品位如何不可。青青看到，三付眼镜先是锐利，继而茫然，最后居然逃避了。心下不由高兴万分，想以你们读那么几年书的功底，也想来挑剔我的男朋友，一边梦去吧。嘴里却大哥、二哥、三哥地叫得亲。
青青的父母听到青青的声音，忙从厨房走出来，双手边擦着腰间的围裙，边笑得见眉不见眼，激动得老半天方道，闺女回来啦。青青放下行李，小鸟一样扑入母亲怀里，兴奋的泪珠有如浪花四溅，跟她母亲的泪珠溅到一块了。她父亲柳成抚抚她的头，然后望着一边的古云生，道，哦，闺女，他就是你说的云生吧？青青松开母亲的怀抱，抹掉脸上的泪珠，说是的，他就是云生。
柳成伸出一双肥大而充满酒香的手，紧紧握住古云生，热情万分地说，青青常在信中说到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想不到你这个广东人还长得这么高大……
古云生心道，我也想不到哩，你这个酒厂师傅，居然四个儿女都成才，都是大学生。当然，这是他到达曲阜之前想的。当他的双脚一踏在曲阜的土地，他便仿佛看到孔子那辆周游列国的马车，咔嚓咔嚓地向他驰来。圣人的故乡，最早设教坛的地方，岂能不充满诗书的气息？何况，青青的家离孔府不过半里之遥。
晚餐十分丰盛，鸡、鸭、鱼、肉、虾齐全，以及孔子最爱吃的豆腐。但味道是浓郁型的，肉是大块地切的，显示出山东人粗犷的性格特点。却与孔子的“食不厌精”的名言不太相符，倒是广东人充分体现了他老人家饮食文化的精华。当中，除了青青的家人，还有一个满脸络须胡子的大汉，据说是曲阜的棋王，柳成专请他来陪古云生的。作为客人，古云生和大汉各坐柳成夫妇一边，这跟棋城的礼数一样。真正体现儒家之礼的，是在敬酒上。来之前，古云生虽然已经向青青讨教过，但身临其境，仍然让他感动。先是柳成自喝三杯，权当认了席主，拥有领导般的发言权，然后才敬他古云生，三杯方罢。接下来是青青母亲、大汉、大哥、二哥、三哥，青青排到最后，也是敬三杯。大汉敬他喝酒时，十分动情，说早已知道他的大名，能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这令他很感动，好像看到象棋的魂灵一下就将遥远的拉近，将陌生的亲热，他和络须胡子顿然一见如故。他们敬完，方轮到古云生一个个回敬，仍是敬三杯。这么一轮下来，古云生的肚子已经装下了四十二杯酒。好在其他都是粗大，唯独酒杯很小，跟拇指般大小。大概是考虑到他来自广东，才没拿出梁山泊英雄的大碗酒喝法。否则，别说酒，就是水，也会将他胀死。
敬酒的时候，基本上是很严肃的，除了祝酒辞，别无废话。敬酒之余，还有夹菜敬吃的礼数。长者夹给后生，后生的自然也要回夹给长者，互夹互敬，古云生的碗里便满是菜了。心下不由逗了，这么烦多的礼数，是请人来吃饭，还是请人来吃礼数？入乡随俗吧。敬完酒，人家就来热烈的了，就来猜拳赌酒了。猜拳是男人的事，柳成便先做庄，打通关。古云生是远客，柳成由他轮起。一拳四马，得四为赢，输者喝酒。连划几拳，柳成和古云生都是平手。青青看出古云生是故意让的，便道，云生，猜拳面前人人平等，你可千万别让。她是在提醒古云生，故意让拳，是带有瞧不起别人的意思的。这令他很为难，众人面前，他岂肯失未来岳父的面子？但他已经是放慢了四分一的节奏了，未来岳父居然也赢不了他，连青青都看出了问题。他不由有点后悔，初时就应该说自己不会猜拳，自喝三杯酒了事。这下没办法了，只好让未来岳父喝酒了。一拳划下，柳成输四，他输一。
拳高，拳高。柳成边喝酒，边赞古云生。古云生暗笑，棋城街边长大的人，娱乐游戏的东西，有啥不会的？
往后，不管是大汉、大哥、二哥、三哥做庄，还是他古云生做庄，他都几乎通赢。青青高兴得咯咯笑，三个当哥的脸色却有点灰，显出不服气的神色。况且，饭前，三位仁兄便警察一样，对他轮番轰炸，查根问底。当问到他是干什么时，青青欲插嘴，他已率先道，杀猪的。广东人叫猪肉佬。青青神色大变，显然，她在信中告诉他们，他是个诗人、象棋大师，最差也会说他是个企业家。
杀猪的？
三位仁兄惊愕不已，好像打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妹妹居然会找个杀猪的。青青急得不得了，忙从行李袋中翻出两本大笔记本，上面贴着古云生发表过的诗词和象棋排局作品。古云生心生感动，那些作品，他都是丢入一只柜子之后，再也不管的，她是什么时候帮他剪下，再粘贴成册？真有心了。
三位仁兄随手翻了翻，脸上都显出不屑的神情。古云生淡然道，我这些小打小闹的东西，不值一看的。三位仁兄许是看到青青翘了嘴角，才客套道，挺好的、挺好的。
轮到自由发挥，老大率先上阵，连跟古云生喝了六杯。心想拳划不过你，酒要喝过你。古云生一眼就看出，座中的人，大汉海量，余皆一般般。果然，学中文的老大，也写诗的老大，连干六杯之后，已经满脸通红，静等老二上。老二为了表现自己军人的气慨，为老大翻了倍。每杯都是站着跟古云生喝，双手挥舞的动作也显得特别夸张，声音也粗豪。老三是个建筑设计师，与艺术有关，喝得就艺术一些，杯数也只居老大、老二之中。如此一喝，三位仁兄都有了七八成酒意，都巴望大汉上阵。不知大汉是英雄惜英雄，还是从古云生的淡然自若中看出，深知古云生不仅下棋在自己之上，酒量也是山度海量。跟古云生喝时，显得十分客气，敬重有加，还边喝边向古云生讨教象棋。
三位仁兄见大汉对古云生毕恭毕敬，根本没有为他们喝酒争光的意思，心里更加不舒服。借着七八分酒意，道，云生，听说你到大学跟人讲象棋文化来着，说象棋文化就是中国文化的缩影什么的，我们也想听听哩。
终于忍不住了，叫板了。古云生心里发笑，但也理解，谁叫你是个猪肉佬？人家妹妹可是朵金花。这就是世俗。现代人急功近利的等价决定观念。他跟大汉喝了一杯酒，笑道，不知你们想听那一方面的？
随便。跟我们的专业结合来说也行。
面对如此相逼，古云生也不客气了。他略思片刻，即开口道，大哥你是学中文，诗歌、小说、戏剧应该都懂。比如格律诗……
格律诗？就是我们所说的旧体诗？哼，它们的平平仄仄，既禁锢人的思想，又缺乏生命的自由，早就是文物了。
大哥可不能这么说。格律从一开始就是我们人类灵魂的节奏。是节奏，让人们热爱歌；是节奏，让人们热爱音乐；是节奏，让人们感受到生命律动的美丽；是节奏，让人们品味到大自然奇妙的风声、雨声、浪声和大地的呼息。如果人类不懂节奏，也就不懂花开花落、潮起潮涨、日出日落、阴晴圆缺，社会就像铁板一块，人生就像死水一潭。如此没有生命气息的世界，自由从何谈起？应该说，唐诗宋词能够在二十字百来字的空间，将格律表现得炉火纯青，几达臻境，不但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也是人类优秀的宝贵财产。
这跟象棋有什么关系？老大嘟哝道。
当然有。艺术都是相通的，何况象棋是一门象征的艺术，每一只棋子都充满象征的意味。就以格律诗词的形式来说吧，我非但不觉得它禁锢人的思想，缺乏生命的自由，倒觉得它如同果壳里的宇宙，任诗人在奇妙的宇宙中充分构筑自己的思想，表达自己的情感，展现神奇的艺术，将诗歌浓缩如铀，随时产生核裂变，爆发巨大的艺术能量。格律诗词如此，象棋亦如此。象棋虽然只有三十二只子，六十四个方格的棋盘，但人们下了几千年，谁觉得它不自由？谁觉得已下到尽头，无法再下了？没有，是吧？即使今天的特级大师，也不敢说象棋是文物，再没有下头了。诗讲诗眼，棋讲妙着，都是为了达到艺术的高潮。戏剧最大的特征是矛盾冲突，象棋从始至终都离不开冲突。小说讲情节、塑造人物，象棋何尝不是？行棋的过程，便形同复杂的情节，将士象车马炮卒，就是棋手栩栩如生的人物。
老大默然，虽然觉得古云生所说的有点牵强，但细想，又似乎像那么回事。至少，他能这样说得头头是道，就是道别人所未道之言，想别人所不敢想之想，不服不行。
云生，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象棋之道乃兵家之道，但那都是过去的军事意识，过时的了。老二自作聪明地说。古云生笑了笑，跟老二干了一杯酒，方道，二哥也许是专门研究现代战争的，那么，我想问，未来战争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强大的军队加现代化的装备。
你这不过是人海战术的翻板，不同的只是要求高了，要配以先进的武器而已。没错，从一战、二战，到目前为止，这种军事思想仍然行之有效。像当年以色列跟埃及、叙利亚的战争，以色列就是借助先进的武器取得胜利的。但二哥你想过没有，既然有先进的武器、现代化的装备作为前提，再讲强大的军队，岂不矛盾？岂不浪费资源？其实，拥有一流的装备，讲求的就是精兵强将。因为未来的战争，是一种全方位、全透明的战争。它既要充分利用现有先进的军事装备，又要充分利用全社会的各种功能、高科技力量，为战争服务。我这样说，恐怕还比较抽象。具体点说，就是，进行战争的每一个士兵，都能融入全民的力量，通国的智慧。就像象棋里进攻的棋子，不管是车，还是兵卒，它们都可以通过六十四个方格所形成的网络，将其他棋子的信息、力量集于一身，凝为锐利的尖刀，直插敌人的要害部位。就是说，士兵如此，每一枚炸弹、导弹亦如此，都以最大的智慧，发挥最大的能量。当敌我相方都拥有先进的装备、高科技的力量，大家都同在一条水平线的时候，就好比棋手相对，大家的棋子都摆在棋盘上，看得到，摸得着，完全透明。因为在高科技的监测、侦察手段之下，所有的调兵遣将、军事行动已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按说，装备相等，兵力相等，棋手怎么拼，都可以拼过平手的。但下过棋的人都知道，棋高的人，手下的棋子就像充了电，加了油，会拥有神奇的魔力。攻，势不可挡；守，如铜墙铁壁。虽然他所有的计谋、行动都是在你眼皮底下进行，而从一开始，你就会发现，他所走出的每一步棋，都对你造成压力、逼力，要你非防不可，非跟着走不可。他的战略战术，都是在运动中组合，在运动中实施，等你刚想到了破解的方法，他又已经变化出了第二、第三、第四种攻击方案，令你防不胜防，解不胜解，处处被动、处处挨打、丢兵损将。本是平行的天平，马上就有了轻重，就有了胜势和劣势。可见，即使是同样的装备，即使是在透明的情况下进行战斗，也可以比出高低。里面的关键，在于你能不能够赋予装备新的生命力，赋予其独特的使用方式，赋予其全新的理念，以及高人一等的意识。简言之，未来的战争，亦就是一种观念的战争。谁的观念超前，谁就能拥有战争的主动权。
老二听得目瞪口呆。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士兵不过是战斗的工具，班长叫冲锋，他便冲锋；班长叫卧倒，他便卧倒。怎么打这场战争，怎么部署兵力，士兵根本不用去想。而按他古云生的意思，士兵不仅仅是接受班长的指挥，他的意识还可以直通最高指挥部，甚至连总统的什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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