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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烈焰旌旗(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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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汉卿堆起一个牵强笑意,试图安抚着他:“钟凌,投降一事,兹事体大……从长计议总是好的……”

    “战况瞬息万变,哪来的时间慢慢计议?”

    正想再说什么,船梢传来一阵喧哗,两人互望一眼,连忙走回去,便见一群入团团围在船舷。一问之下,原来是刘香命人回覆接受招降。

    钟凌秀获知,喜出望外,但扫眼刘香及几位船老大,却个个面色阴沉,同时还透着说不出的阴冷笑意。

    莫汉卿也查觉到气氛诡异,忍不住问:“义父,你真的决定接受广东巡抚的招安吗?”刘香并末回答他,而是道:“汉卿,等等有什么事,你和阿秀不要管。”

    莫汉卿直觉事情不单纯,但是,他从没料到这个不单纯竟然令人这么意外!

    郑一宫听到陈年华转述,顿感意外。他确实听过刘香曾受广东方面招抚,倒没料到他竟真的答应。

    “既然答应受招抚,怎么现在还是在广东沿海作乱?”

    陈年华皱起眉,怒叹:“他向广东巡抚表达,希望官府招降代表上船,以示诚意,广东巡抚不疑有他,派了四个官员过来,结果一上船,就将人杀了扔下海!”

    这一惊非同小可,郑一官登时瞪大眼:“这、这也太过凶狠,若不肯,拒降便罢,何必这么诈降杀人,岂不自断后路?”

    郑一官原本还奇怪,一直以来,广东官府对於刘香的作为都抱持着隔岸观火的心态,怎料这段期间会一反往常,不断与自己合作,全力要剿灭刘香,原来是两广总督因为此一招抚行为徒劳无功,还枉断四条人命,一来面子挂不住,二来害怕遭到御史弹劾,因此全力隐瞒。

    见陈年华长长吐出一口气,没有作声。郑一官知道他对於刘香这一手完全不能苟同,也预感再这么下去,早晚全军覆没,为求自保,艇而走险,违背金兰义气,投靠自己。

    “陈兄弟,你为了辖下弟兄的生死出路,委屈了……”郑一官温声道。

    这体贴的说法,果然搅动了陈年华的肝肠,心里对於郑一官莫名升起一抹赏识之意。

    郑一官却像故意没看到他双眸中所透出的意念,淡然笑道:“陈兄弟,这一路来您一定累了,就先随家丁在寨里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去见一下那陆兄弟。”

    “嗯。”陈年华双拳一抱,才要随那老家丁走开,唐月笙突然站起身,一睑焦烦,欲言又止。

    陈年华实在不想与他说话,但又不便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道:“唐舵主有什么事吗?”

    “那个……闽南双侠之一的……钟凌秀,如今已投靠刘香了吗?”

    陈年华点点头,随即淡冷一笑:“唐舵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他为躲避追杀,上了周全泊於海湾的船……尔后,您与两位同袍上船灭杀周全满船人马,倒没发现他藏身於穀物桶内,逃过了一劫……从此他便入了刘香船队……”

    但见唐月笙俊秀的面容转瞬铁青,胸膛更可怕的起伏着,陈年华满心不解……

    怎么自己干的好事忘光便罢了,还露出这模样,简直像人家冤枉了他似的!

    “是谁说杀人者是我和两位同袍?”唐月笙颤声问着。

    这什么问题?陈年华愣了愣,心想,不是说满船人都被你杀光了,只有钟凌秀没死,还需要问吗?但为免失礼,仍道:“当然是钟凌秀。”

    陈年华话一出,唐月笙顿时发出一句呻吟,茫然的坐了下来。

    陈年华不仅唐月笙的表情,郑一官却是明白的,只是想到他这模样必是认为那莫汉卿恐怕也误会了,因而神情恍惚:心头便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那……他现在必定和莫……少侠……一起在刘香座船了?”

    陈年华一听他提及莫汉卿,不禁恍然大悟,明白他心里在乎什么,不由得心下轻蔑,神情倒还算客气,但语气难掩冰冷:“唐舵主,我想……那钟凌秀应该不至於和汉卿有什么关系吧…”

    这时郑一官突然插了嘴:“陈兄弟,这些事我想一时半刻也说不清,就先不扰你休息了。”

    陈年华毕竟老江湖,懂得看脸色,明白郑一官不喜欢这个话题,便会意的点点头,随家丁退入后堂。

    厅堂再度剩下两个人,郑一官却觉得只剩自己一人,因为唐月笙的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

    “月笙……你该不会跟我说……那个钟凌秀和莫汉卿之间有什么苟且吧?”

    唐月笙回过神,抬头望他,满脸苦涩。

    这末出声的容颜令郑一官倒抽口气,不耐道:“月笙,像这种朝三暮四的傢伙,你竟然跟我说要为他殉情?”

    “没有……那……那是……”那是过去的事了……这几个字,唐月笙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因为他真的很意外,钟凌秀会刻意去撒那样的谎来污蔑自己……

    总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莫汉卿一厢情愿,但是现在他越来越没把握。因为他无法否认,钟凌秀当初正是害怕他的师哥误入四川地界,霍然抛弃在火舵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局势,追到四川警告。

    而在绿竹居时,李骥风也说,他为了怕莫汉卿走火入魔,不顾身上的内伤,硬是催动内力护持,差点导致心肺重创……如今又刻意的……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唐月笙抱着头,心头痛苦难当,已完全失去辩驳的能力。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八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崇祯七年五月廿三日,天空异常晴朗,海面平静无波,然而在广东田尾洋处,却见近百艘大大小小的船,正激烈的廝杀着。刘香的船队在这一日被广东水师与郑一官的船队联手合围,他们仿彿有备而来,每艘船皆备足炮弹,兵力俱足。

    眼见辖下船舰一艘艘被郑一官船队以四脚锚和铁炼勾住,强制接舷;兵员携刀带鎗,像蚂蚁般源源不绝的涌过去,仿彿无止无尽,不一时,就见船员不是倒卧血泊就是被迫跳海……

    刘香座船兵力较足,几回合后,仍显强悍,郑一官几艘战舰想强制接舷,引渡兵马过来都被砍落海里,此时,桅桿上的望斗传来几声大吼:“老大,刘老的船被撞击了!一刘香一听父亲的船舰被攻击、心一急,连忙令舵手将船驶前帮忙,然而号令才一落就感到船身一阵激荡。但见不远处,郑一官船舰以扇形之势直驶而来,本以为他们想接舷进击,怎料其中几艘猛然下了锚——“老大,他们要出火炮!”

    江朱瑞急道。

    果见那原本前驶的船,如今已缓缓转向,以船舷西侧朝向刘香座船,露出佛郎机大炮,接着数声巨响,烈日下,几个黑幽幽的炮弹迎面飞来,刘香座船反应不及,正中船身,顿时一阵剧烈摇晃。

    甲板上的东西多数倾倒,装载着火药、物资的木桶更随之滚动。

    许多人高喊着:“船身被炸了!”

    慌乱中,一艘载有数百名兵力的船舰迎面而来,待回过神,见敌方抛来数十条森然的四爪锚,奋力要勾住座船。

    一直在忙着阻止木桶疯狂滚动的莫汉卿,见大夥儿虽拚命要砍断铁锚,但是敌方来势汹汹,根本猝不及挡,心下二仉,知道福州血战的恶梦将要重现,连忙冲进舱里,提刀而出——但见郑一官的兵马像不要命的蝼蚁,前仆后继的攀爬而来,莫汉卿杀得眼都红了,但是敌人还是像潮水般涌来……艳阳下,刘香座船的甲板几乎让鲜血铺满,人,一个个倒下,数也数不清……

    “师哥,危险!”远远一个尖锐吼声。

    听到叫唤,莫汉卿分神注意,查觉身后急速袭来一团黑影,连忙转身运气,向那黑影拍去,只听得“啪啦”数声,黑影碎成数段。原来不知何时,副桅中了炮弹,瞬间断折倾倒。

    “有人被压伤了!”立时有人大喊着。

    莫汉卿张目四顾,瞧着桅杆似乎压到了许多人,令他心胆俱裂的是,钟凌秀竟赫然在其中。

    “钟凌!”莫汉卿大喊一声,疯狂的挥动天阔双刀,但听咯咯数声,几个血淋淋的头颅四处横飞,瞬间将围来的官兵清了乾净。接着才与几个弟兄合力将桅杆搬开,泣出陂压在底下的人。

    “钟凌!你怎么样?”莫汉卿将钟凌秀拉出,撑扶着神情痛楚的他,轻轻摇晃着。

    钟凌秀攀着莫汉卿站起,清俊的脸蛋转瞬苍白,哑声:“伤到腿骨……”话一落就听见刘香在船梢大声吼着:“去看看受创的状况!”

    原来,广东水师不管郑一官派出的兵力已攀上船,兀自开着火炮袭击,终至座船倾斜。一会儿,来人报知,船身受创严重,已开始浸水,几个弟兄因为刚好在船腹里整顿弹药,更被炸碎的木片划伤。

    原本晴朗的天际,不知何时渐渐阴沉,刘香抬眼一望,发觉几朵斗大的黑云突然飘了过来……

    船里状况越来越混乱,江朱瑞在此时也跑了过来:“老大,船不行了!”

    “砰!砰!砰!”火炮声再度传来,几下剧烈震动,甲板上已无人站得住。

    “老大,快走吧,船要翻了!”

    “其他船呢?”刘香睁起泛着血丝的虎目,问着。

    江朱瑞在怔怔瞧了他片刻后,艰难的摇摇头,苦涩道:“都……完了……”

    完了……终於……完了吗?

    刘香瞪大眼,满脸的不可置信,抄起江朱瑞手上的火把,急不迨的奔到船梢,才发现眼前尽是一片腥红旗帜,犹如熊熊烈焰正无情的烧灼着海面。

    低头看,那受到炮击的残破船只载沉载浮,零碎的用具更四处飘散,不禁一脸茫然——他不甘,真的不甘,不甘自己今天真的会绝於郑一官手上。

    直呆望好半晌,不由得仰天淒伤狂啸:“是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回想过去,那郑一官还要尊称自己一声大哥,然而随着他越来越壮大的船队及机巧善变的谋略,他的势力如日中天,而自己却一步步面临败亡,好不容易与那些红毛番人合作,意欲重振声威,图谋大利,怎料才几日光景便惨遭背叛,心头顿时难掩悲愤。

    “老江,叫活着的从船的另一边坐小艇离开,再不就跳下船游开。”刘香倏地回头对江朱瑞吩咐着。

    这时,才刚从船尾战罢的莫汉卿,一手拿刀,一手揽着满身血渍的钟凌秀疾奔而来,“义父,船尾又来两艘满是兵力的船舰……怕又要强制登船了……你……”

    未等莫汉卿说完,刘香已道:“汉卿,你把阿秀送上岸……”莫汉卿相钟凌秀登时愣了愣,面面相觑。“钟家……不能绝后……”

    这话说得轻巧,却在钟凌秀心里激起浪花,无由化去堆叠在胸口的深深怨恨,教他鼻头一酸,忍不住红了眼眶。

    “刘世伯……”

    “义父……”刘香未等他们说话已奋力摇摇头,泛红着眼眶,艰难的挥挥手:“你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莫汉卿一手拉着钟凌秀,实在狠不下心走开,急道:“义父,现在还没到绝处……我们一起走!”刘香却用力一拍他肩头道:“汉卿,咱们欠你钟叔太多,这条血脉要替他保着。”

    望着刘香瘦削的容颜挂着一抹苍凉却温柔的笑意,像体谅又像明瞭,让莫汉卿顿时明白,刘香要保的其实是自己的命:只是,他很清楚,若是他开口要莫汉卿兀自逃离,他一定不肯,而一旦背负着钟凌秀的生命,就非走不可!

    意识到此,莫汉卿胸口一阵酸楚,登时泪流满面,拚命的摇头:“义父……”

    刘香这时突然凶恶起来,“你莫家也只你一条血脉,难道你要我做那不义之人!滚!”

    说着朝钟凌秀道:“阿秀,把你师哥带走,快!”钟凌秀深吸口气,点点头,拉着莫汉卿,一拐一拐要走,却见莫汉卿双腿一屈跪了下来,痴痴瞧了刘香好一会儿,终於伏身於地。

    刘香此次并未扶他,而是凝视着他,直挺挺的接受莫汉卿倒身跪拜。

    他知道,这次真的是生离死别了。

    福州一役,大夥儿心头还有强烈的想活下去的希望,现在,没有了,环顾四周,每个人的面孔尽是绝望与悽伤。

    莫汉卿三拜后,站起身,再度揽着钟凌秀,跑向船腹东侧,站在船舷,回首再度瞧了刘香一眼;见他已背转身,知道他怕自己难舍,乾脆不再见面,便牙一咬,与钟凌秀跳下了船。

    “老大,他们攀上来了!”江朱瑞这时奔了来,伸手就要拉刘香却被他闪了开来。“老江,你跟剩余的兄弟先行离开。”

    江朱瑞一脸错愕,没想到刘香骤然下达这样的命令,“大哥,你……想做什么?”

    “等等我要炸了这条船……”

    刘香不想他再啰嗦,恼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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