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夜曲 by 瓜瓜-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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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两个人在床上继续睡觉。
睡了几个钟头，大概是肚子饿了吧，睡意被满足了，现在空空的肚子正在抗议呢！
李文缙先睁开眼睛的，他看著怀里的银月，如果银月是女人的话，那不知该有多好啊！他忍不住在
心里这样思量，可惜老天爷捉弄，偏偏给银月当了男人，也狠狠的整了他李文缙一回！
长长的睫羽动了动，跟著往上掀开，银月的眼睛对上李文缙，漂亮的脸蛋露出一个笑容，『你醒了
啊！』
『嗯，我肚子很饿，我们去吃东西吧！』李文缙亲昵的抚摸银月的脸颊。
『我买了一些东西在桌上，我们来吃吧！』银月起身，李文缙动动给银月当枕头的手臂，跟著也爬了
起来。
『等一下我们出去走走，你来南部都还没逛过吧！』银月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说话。
『嗯，去泡温泉吧，不是有一些温泉旅社吗？』
『嗯，先吃完东西吧！』银月把早上买来的东西准备好，李文缙跟在他後面定出来，他在桌子边坐
下开始吃东西起来。
吃饱之後，两个人就一道出门，银月今天穿得很随意，他在外头加了一件外套，把头发绑成一条辫
子，秀气的脸蛋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年轻女孩子一样，而定在他身边的李文缙也同样英俊，两个人走在一
起引来了不少注视的目光。
找了个泡汤的地方，李文缙要了一间个人室，这地方白天的生意还好，要到晚点才会多人起来，所
以老板根本不搭理他们，给了毛巾水盆把他们带到个人泡澡的地方就走了。
李文缙跟银月快速的把身上的衣服脱掉，然後坐进池子里，温泉水冒著白白的热气，闻起来微微带
著一种不一样的气味，银月放松身体闭著眼睛靠在边上休息，李文缙用毛巾沾水放在自己的头顶。
『真舒服！』泡了一会儿，银月突然开口这样说。
『嗯，这边的跟台北的不大一样，台北的温泉硫磺味道更重！』李文缙把毛巾沾湿擦脸，跟著看向身
边的银月。
『银月……』
『怎么了，你的语气很奇怪……』
『你会不会害怕？』
『害怕什么呢？』银月用手捧了点水沾脸。
『怕离开南都，我带你回台北，那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你不会害伯吗？』
银月摇摇头，『有什么好怕的，我本来就是孤儿，是肥叔捡到我，我才会在星月楼，哪里对我都一
样，哪里都不是我的故乡啊！』
『你不会寂寞吗？』
『我只会想可不可以活到明天，每天只要有一碗饭我就可以活下去，寂寞，我不会去想，也不懂要去
想……』银月转头看著李文缙，『遇到你之後，我第一次害怕剩下我一个人，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他
低下头笑了，『我很傻对不对……』
李文缙答不出话来，他讲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骗银月的，他根本不会带银月回去，也不会娶他，银月
终究只是在南都的一个梦罢了。
他一把抱住银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的内心……动摇了……
银月靠著他的肩膀，大概是因为水太热了吧，水气让他的眼睛也湿润起来。
『没关系，过几天我就跟你离开这里了，有你在，以後我不会寂寞了……』
李文缙更加回不出话来，为什么银月要这么相信他，为什么！
『文缙？』怎么不说话呢？银月疑惑的想著。
咬著牙压下翻涌的思绪，李文缙开口回应银月：『没事，再过几天我、我们就离开这里！』
『嗯！』
或许男做女样是有违天道的，但是为了李文缙，这个令他倾心的男人，银月就算是违逆天理也在所
不惜。
◇ ◇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眼见一个月的期限已经要到了，这天一早就开始下大雨，李文缙坐在屋里看著
外头豆大的雨滴不停的落在地面，脑袋里头不知到底在思索什么，他的样子有些出神。
应该要走了吧！照他的计画，他早就应该要离开南都了，可是为什么他现在还坐在这边呢？李文缙
心里不停想著。
他要报复银月的欺骗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他为什么却有种不想离开的感觉？他在等什么？他
在等银月吗？难道他的心里真的想等银月一起回艋胛？
不可能的，银月不过是个骗人的家伙，打扮成女人欺骗众人，就连他也被骗了，花尽了所有的钱财
就为了看一个假女人，就连本来的目的也因为这个假女人而没完成，他该生气的，他也的确很生气，但
为什么他还要留恋著银月？
要了银月的身体是为了让他将来更痛苦，却怎么知道痛苦的人反倒是变成自己，如果他没抱银月，
那他是不是就能够走开脚了？
李文缙痛苦的抱著自己的头，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快把他弄疯了，他想报复银月，但他又留恋著银月，
他想离开，却怎么也走不开，望著门外不停的雨水，李文缙决定了。
明天！
就等明天！
等天一放晴他就走！
他不会带银月走，他要银月痛苦，他要报复银月对他的报复……
他，李文缙，决不可能爱一个男人！
明天雨一停，他就要离开南都了！
雨就这样下了一整天，李文缙坐在屋里等著天放晴要离开，可是老天爷好像知道他的想法，而且还
不让他走似的，第二天的雨水继续落著，一点变小的迹象都没有。
李文缙等了三天，三天的雨都下一整天，今天他必须要走，再过两天就是他跟银月约定的日子了，
他今天必须走了！
他来南都时带了三箱子的行李，今天他要离开南都，身上只剩一件西装外套跟一袋钱，那一袋钱还
是银月给他的，要给他们两人做旅费用的。
雨势比刚刚还要更大，雨点大到打在身上都感觉疼，老天爷真的不想让他走吧，这么大的雨别说要
出远门了，就连住在这南都的人也不会出门呢！
李文缙才要踏出门，雨又轰地落下，他的心里泛起不高兴的感觉，『别以为下雨我就不走，我一定
要走，就算是你不准我也要走！』李文缙指著天空大吼，『我不可能带银月走的，决不可能的！』
雨，用力下著，仿佛天在掉泪一样。
李文缙冒著大雨走出屋子，雨水打在身上很痛，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走，所以他一定要走！
才走没几步，雨已经把他全身都打湿了，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急下的雨水让他的视线都不清楚起
来了，李文缙拔腿跑起来，他要离开这个地方，他执意！
银月靠在窗边，看著大雨一直下，脑子里思忖著两天後的事情，如果过两天雨还是不停，那他跟李
文缙要离开就困难了。
忽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跟著雷声轰隆大作，银月心头一震，他的眼皮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姊姊，吃点东西吧！』铃儿端著一盅汤走进来，她把东西往桌子一放，拿出碗替银月盛汤。
『铃儿，我有种不太平安的感觉……』紧抓著手里的手绢：心里感觉很不安稳，今天银月没上妆，素
净著一张清秀的脸，眉宇间锁著淡淡的忧愁。
『会有什么事情呢！姊姊，过两天李老板就会带你离开了，铃儿不能跟你一起走，铃儿希望姊姊你一
路平安，以後过得顺顺利利！』铃儿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
『别哭，要不我带你一起走！』银月用手绢抹去她的眼泪，笑笑地揉揉她的头发。
铃儿摇摇头，『姊姊自己要好好保重，铃儿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傻孩子……』银月抱住她的头，轻声安慰著。
◇ ◇ ◇
两天後，银月依约带了东西来到旧居。
这天还是下著大雨，大雨已经持续好几天了，银月很担心，但是约定的日子已到，所以他还是冒著
大雨来到旧居，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溅湿，一进门还来不及擦乾自己，就忙不迭的叫唤李文缙。
可叫了好一会儿就是不见李文缙应声，银月以为他又睡沈了，走进内房要叫他起来，一踏进内房，
空荡荡的房间，床铺上空无一人，他的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
『文缙？』转向厨房，可还是没有他的人影。
『文缙文缙！』後面也没有！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银月终於确定李文缙已经离开了，他抛下自己一个人回到艋胛去了。
膝盖一软，颓然跪倒在地，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丢下我？』泪水流下脸颊滴在地上，跟外头
的雨声相呼应，加大的雨势隐去他的哭声，银月歇斯底里的抱住自己的头大哭起来。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丢下我！』我做错什么了吗？—道闪电划过天际。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丢下我！』几天前他们还在这里亲亲爱爱的，难道一切都是骗人的吗？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丢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文缙……文缙……』爬起身走出门，大雨打在他身上，单薄的衣服一下子就湿透了，根本敌不住雨
水的摧残。
冒著雨跌跌撞撞的走到桥边，看著底下河水因为下雨而滚滚流著，脸上溢流著根本分不清究竟是泪
水还是雨水，嘴巴里叨叨的不断重复著同一句话，忽然，身子一个往前倒掉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包围了他，渐渐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河水明明很刺骨，他却不想挣脱这个刺骨的感
受，他被扔下了，他的希望走了……银月闭上眼睛，他不愿再去感觉了。
不过也许是他命不该绝，也可能是老天爷於心不忍。
铃儿从银月出门之後心里就一直感觉不怎么对劲，後来也抓著机会偷溜出来，好不容易到了旧家却
不见银月身影，地上只剩下他的行李，银儿心里头不安越来越重，赶紧到处找了去。
大雨中急下，铃儿远远的好像瞧见有人站在桥边，还不及等她跑到那人就跌了下去，铃儿吓了一跳
赶紧叫人来救人。
几个男人绑著绳索把银月从河里救起来，铃儿哭著把脸色苍白的银月送回星月楼，可银月因为全身
泡在冰冷河水中而发烧生病，连连昏迷好多天，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醒来的时候，他终於醒过来了。
可醒过来的他就是眼睛发直的盯看著前方，任何人对他说话他都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痴痴的望著
前方，傻愣愣的过了一天又一天。
再也不能帮肥叔赚钱的银月让肥叔是越看越讨厌，就在银月掉入河中被救起来一个月之後，肥叔就
把他从星月楼丢了出去。
银月穿著单薄的衣裳走在街道上，一头长发披散著，脸上挂著空白的表情，所有人都不敢接近他。
一个卖胭脂花粉的小贩认出他来，一下子南都的第一花魁竟然是个男人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曾
经上过星月楼花费千金只为一睹娇颜的人都绝口不提自己干过的事情，深怕跟落魄的银月扯上关系。
只见银月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嘴巴里头喃喃念著让人听不懂的话。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丢下我！』
精神错乱的银月最後也失去踪影，没人知道他到底去哪里了。
◇ ◇ ◇
南都，更深，歌声满街上；冬天，风摇，酒馆守长灯……
姑娘，温酒，等君惊打冷；无疑，君心，先冷变绝情……
「银月……银月……」眼泪一滴一滴从黄浊的眼睛里掉下来。
「我丢下你一个人离开是因为我气不过被你骗了三个月，可是我回到艋胛之後整整一个月没办法好
好过日子，当我又下来南都找你的时候，铃儿告诉我你不见了，她把你的事情全告诉我，对不起，是我
背叛了你！对不起，是我背叛了你！」
这个老人就是李文缙。
当他回到艋胛之後，心里头却还是记挂著银月。
他为了报复银月的欺骗而扔下银月独自回到艋胛，他的人虽然回到艋胛了，一颗心却遗留在南都，
他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痛苦了足足一个月之久，他决定再度来到南都，他要把银月带回艋胛，不管
是男是女他都要银月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当他再度来到南都的时候，得到的却是银月行踪沓然的消息。
他没想到吞下下的一口怨气竟会把银月逼上绝路，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想要报复银月，却没想到
会把他逼至这等地步。
知道了事情始末，李文缙後悔莫及，他已经失去银月，是他亲手把银月逼得寻死，是他让银月发
狂，是他让银月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让银月选择以痴傻来逃避这无情的人世。
李文缙痛苦万分，回到艋钾他也无心於工作，就连家里人要帮他娶妻他都拒绝了，最後他离开艋钾
来到南都定居，这里是银月的地方，待在这里他就有机会再见到银月。
他终身未娶，住在南都就为了要见银月一面。
十年过去……
又四十年过去了……
他住在南部五十年，整整半个世纪，他却没有再见到银月。
「银月，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以为早已尘封的往事，却因两个记者的采访而重新被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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