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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北京爷们儿-第105章

小说: 北京爷们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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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了个乡下的,听说是个羊角疯呢。”

方路突然由衷的叹口气:“这年头,活着都不容易。”

“他不容易,咱们就容易?”老妈虎着脸,目光在方路脸上刮来刮去,好象江姐看见了甫志高。

“是、是、是。”方路也觉着自己是妇人之仁,大眼儿现在是阶级敌人,不共戴天哪!“您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咱们干多长时间了!”

晚上方路把电视机搬到凉棚里,特地将声音开得特大,管它是哪个台呢,有个人影儿就能招人。偏巧那天有甲A联赛,不一会儿凉棚边就凑了一大堆民工,他们抻着脖子,目光贪婪,还不时地偷偷看方路。“都踏踏实实地看,大老远从家出来都不容易。”方路假惺惺地装好人。

千人千面,虽说民工挣几个血汗钱大多是攥出水来也不舍得花,可总会有些年轻人不甘寂寞。球才踢了半场,小铺的流水就增加了好几十块,主要是汽水和香烟。方路美美地瞟着鸽子窝,大眼儿站在不远处正向自己家的方向瞪眼呢。方路很得意,看来自己真是块市场营销的好材料:你大眼儿虽然抢了个好地方,可我们家是老字号,地儿大货全,还免费给民工看电视。大眼儿的鸽子窝恐怕连摆电视的地方都没有。干瞪眼你吧,早晚给你挤关了张。

下半场球刚开始,就见几个民工小声议论几句,便往旁边活动地方,中间腾出来一块挺大的空地。方路不明所以地四下张望着却什么也没看见,直到眼光从上方移下来时,才发现有位不到一米四的人从工棚方向佝偻着身子溜达过来。走近了才看出是个前胸塌进去一块,后背高耸的罗锅儿,他走路时身体前倾70度,而头却一直高扬着。

天黑,罗锅儿好象是冲方路笑了笑,就很不客气地把民工扒拉开,拣最好的角度舒舒服服地坐下了。

方路站在一边抱着胳膊,越瞧越觉着新鲜。看得出来,罗锅儿肯定是民工里的头面人物。年景不顺,什么东西都能成精!

中国的足球联赛就这样,踢的酸臭绝伦却总嚷嚷着有滋有味,看的都是帮贱骨头。罗锅儿坐下没两分钟,就大呼小叫起来:“好球!”“哎呦,这臭哦!”“传,传!”“你切到后面去!”“对!飙着他……。”

方路没想到,一个残疾人士竟还是体育事业的忠实支持者。方路认为职业联赛只不过是个大骗局,这两年他不怎么看球。可媒介太发达,有时候就跟被动吸烟似的,不看都不行。有一次他跟徐光说:足球新闻是信息时代的垃圾。

球赛结束,罗锅儿支持的队胜利了,他兴奋地挥挥拳头,咧着嘴站了起来。罗锅儿长了张刀脸,嘴角上还耷拉着两撮稀稀拉拉的小胡子,他的背塌得很厉害,腰与背部制高点形成了一条美丽的弧线,与人说话时不得不探起脑袋,于是那弧线又自然延伸了不少。他来到方路近前:“得嘞!老板,麻烦您啦!”
北京爷们儿全文(231)
    “没事儿,有空就来看。”方路笑了笑。

罗锅儿走到面前,居然跳跃着拍了拍方路的肩膀。他操着远郊口音道“得!,俺们还是头一次看见北京人这么够爷们儿,都是俩肩膀架一个脑袋,牛什么呀?”他伸开手,像老母鸡掩护小鸡似的在民工们头上一划拉:“这都是我的人,给他们脸就是给我脸。告诉你买卖就得这么做,童叟无欺!没的说啦!” 

“哥哥,您真是!不就看场球吗!”方路扔给他一支烟,这几年高人见得多了,他已经不把自己的身高当回事了,可站在罗锅儿面前,浑身骨头节儿都爽透了,似乎这人还不到自己腰眼儿呢。现在方路已经断定这家伙是民工头了,别看身量不高,可那挥手的气派与八爷如出一辙。

“嘿!告诉你,人一辈子能碰上几件大事?小事才能看出为人仗义不仗义哪,俺就认仗义的朋友。”说着,他指了指最近的一个工棚。“那儿,我说了算,有事你支应声啊。”

方路频频点头:“有钱没钱的,缺什么就来。”

“得!得!”罗锅儿咂着嘴。“就这么着。”

看着罗锅儿缩着脑袋远去,方路突然特想问问他有没有残疾证,洋二曾想拿残疾证要挟拆迁办公室。看来罗锅儿用不着了,人家身残志坚,专门给国家建设添砖加瓦。自己要是当了领导,保证评他一个十大杰出青年。

没几天罗锅儿就成这趟街的熟人了,他不抽烟却专门爱喝二锅头,酒量奇大。这家伙不仅自己喝,还带着手下人一块儿招呼,两三天就得往工棚里搬一箱。后来八爷告诉方路,大家伙背地里都管罗锅儿叫半拉人,不知是因为身高还是人品,反正是不健全的意思。半拉人家住远郊,几年前瞧见建筑好挣钱便拉起个施工队,专门包建筑公司的活儿,不过听说施工队的效益也不是太好。

有天方路回家,发现豆子笑容可掬地坐在柜台里。“我妈去厕所啦?”方路知道老妈轻易不让别人帮忙,豆子是例外。偶尔上回厕所,便请豆子来看店,虽然这家伙卖不出什么东西,至少也丢不了货。

“嗯,嗯……”豆子拼命向工棚方向胬嘴。

方路抬眼望去,刹时间眼泪差点儿流出来,老妈正歪歪斜斜地搬着两箱二锅头推工棚的门呢。他知道自己过去也没用了,于是只得坐下来等。两箱二锅头!40瓶,最少也得四五十斤,看来老妈的身体不错,后背笔直,腰一点儿塌的迹象都没有。其实方路仅仅坐了几分钟,却感到头皮发麻,坐如针毡,似乎嗓子眼里堵了块大石头,那股气是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难受极了。而豆子却嘻嘻哈哈地坐在一边,不时向方路飞几个豆眼。方路真想揍豆子一顿,似乎这事是豆子指使的,他抬了几次手终于放下了。

老妈回到小卖部时有点儿气喘吁吁,她得意地甩下一百八十块钱:“看看,五分钟的工夫,挣了六块钱。“

“您不会让——”方路看了眼豆子:“不会让别人去送啊?”

“我不放心,豆子能收回钱吗?”老妈顺手塞给豆子一只棒棒糖,豆子欢叫着跑了。

“等我回来收钱就不行啊?半拉人还能赖帐?”方路有点儿气急败坏,老妈推门的背影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他们外地人!我能放心吗?万一不认帐呢?”老妈惊奇地看着他,似乎儿子神经出问题了。

“好,好,好!您算是钻钱眼儿里了。”

“废话!”老妈拿起柜台上的钞票,在手里掂量着:“没钱?没钱行吗?你还没娶媳妇呢。”

不久工地开工了,没半个月原先排子房最南端的一部分已经成了大土坑,暴土扬场的,洋二天天去丈量土坑的进度,据说下一批拆迁才轮到他们家呢。

大批施工人员的进入让这条小马路出人意料地繁荣起来。八爷的饭馆儿见火,每天中午都有包工头请客,狼骚儿的皮肉生意也一天强似一天,新来的小姐几乎把小卖部的卫生用品包了。

“你说怎么就没人管他呢?”有一回方路问洋二。

“干这行,官私两面都得有人,狼骚儿说他和这片派出所的人有关系,要不早给丫封了。”如今洋二也摸不清狼骚儿的路数了。

方路似乎也听说过,不少人还为这事替狼骚儿拔过份呢,而当初聚集在洋二周边的人,似乎都有意无意向发廊方向靠拢。当然饭馆儿他们是靠不上边的,八爷知道白吃白喝的意义。方路有时想腐败这东西是没法根除的,中国人本性有问题,生下来就盼着家里有点儿关系能指望上,没关系便撅着屁股到处找靠山,狠不得有钱有势的大爷们踢上两脚才舒坦呢。碰上这种人,反不反腐败又有什么意义呢?

工程进度越来越快,而天气也越发寒冷了,方路家小卖部是铁棚子支起来的,夏天铁皮上热得能摊鸡蛋,冬天却凉得不敢拿手碰。老妈舍不得买空调,便叫方路架起几截烟囱,从家中的废墟堆里找出只炉子。

在方路的印象里,生炉子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于是不得不从头学起。那些久已荒疏的词汇再次出现了,什么蜂窝煤、封火、对眼儿、起煤、烧炭、火筷子、火钩子、盖火……。本来他以为这些词与自己早不相干了,如今却天天挂在嘴边儿,这就是沧海桑田吧?刚生火那几天,方路兴奋极了,他天天围着炉台儿转,把手头上一切可以烧的东西扔进炉子里。于是烈焰飞腾中,方路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那大雁飞过的乡村,蛐蛐儿鸣叫的旷野似乎是蜂窝煤的兄弟。它们一起来了,一起注视着自己,一起追忆着什么……。

小卖部就是铁棚子,而且是旧铁棚子,四处漏风,即使生炉子也暖和不到哪儿去。有一次方路从单位偷回几卷密封条来,想把漏风的窟窿堵住。老妈却死活不答应,她的理由很简单,冷就冷点儿吧,总比中了煤气强。这一来可苦了方路,白天忙活起来也觉不出冷,最可怕的是晚上,简直像进了冰窖一样。睡觉时他不得不盖上三层被子,可脑袋却没有办法,早上经常能在鼻孔里扣出冰茬儿来。
北京爷们儿全文(232)
    东街的老字号生意见旺,新店铺也接二连三地开了几个,他们有的是自己红着眼睛盖房,有些不得不租用别人的房子。最近洋二算是开窍了,他发现了盖房子的妙处,于是又在修车铺旁大兴起土木来。三天工夫洋二便伙同一帮哥们儿盖起了间半是砖墙半是铁皮的门脸房。房子修好后,他托方路写了张此房出租的牌子,不久阿图的新疆饭馆儿便开张了。而春节一过,小卖部旁边又立起个神秘的大铁棚子,方路和老妈也紧张起来。

其实阿图的新疆饭馆儿开张时,东街就险些闹出骚乱来。八爷的几个伙计要不是小周儿拼命拦着险些和阿图掐起来,洋二躲在修车铺里抠脚,他不在乎,反正收了一年的租金,本钱早回来了。而新疆人似乎都很生猛,饭馆儿照开,根本不把八爷一伙夹在眼里。后来方路才听说阿图根本不是维族人,不过是个鼻子高点儿,又会说几句维族话的新疆汉人。但他一直以维族人自居。新疆馆儿开了没几天,八爷就再也不用着急上火了。除了十几个真假新疆人经常在饭馆里呜了哇拉地吵吵外,没几个当地人敢去检测自己的肠胃,可能是瞧着阿图他们的形象太不卫生了吧?

“咱北京爷们儿就是局气,不给阿图那个脸。”八爷可能晚上去给老祖宗烧纸了,说起话来都有点儿感恩戴德的味道。

阿图似乎也不在乎有没有人来吃饭,他好象是饭馆儿的对外联络官,平时买东倒西,跑跑踮踮儿的都是他。这个假维族人个子不高,满胳膊黑毛,鹰勾鼻子把毛茸茸地脸辟成了两半。方路家小卖部是阿图经常光顾的地方,每次来都抱着电话喊半天,一个星期就能贡献出二三百块钱电话费。他在电话里一直用新疆话喊,声音再大也没人能听懂。

新疆馆儿让人虚惊了一场,而春节后小卖部边上立起的铁棚子还真让老妈心惊肉跳了好几天。后来方路发现几个年轻小伙子一个劲地往棚子里搬电脑,他趁其中一个买烟的时候问他们要干嘛,小伙子机警地瞅瞅四周道:“反正也瞒不了您,我们想开个网吧。往后您多照应照应。”

“批照了吗?听说这种执照不批。”方路问。

“黑着干呗,给办事处交点儿钱说卖电脑配件不就行啦。”小伙子满不在乎。“我们都是有工作的,弄个这玩意儿挣点儿酒钱。”

方路拍着脑门感慨了半天,看来自己过时啦!现在的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拿个指甲刀都敢杀人,真有开拓精神。

老妈听到这消息时,差点给方路一巴掌。“胡说,开什么都有,还有开王八店的?那不成骂人啦?”

“是网吧。”方路解释道。老妈的意识还停留在刀耕火种的年代,有一回方路说:“克隆技术出现了,将来拔根头发就能复制出个的大活人来,保证和原人一模一样。”老妈硬说那是孙猴儿。“就是,就是……”方路把头皮挠出了血道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就是玩儿电脑的。”

老妈满脸狐疑地又瞧了瞧旁边的铁棚子。“不是小卖部就行。”

这两年,网络发展惊人,连方路所在的那家破烂儿公司也置办了电脑。在单位上他经常看见财务室的姑奶奶们偷着上网,后来他央求人家半天终于也摸清了上网的诀窍。于是黄色网站成了方路的网络着陆点。不久前他学会了网上聊天,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发表无聊意见,要是看见谁不顺眼就骂上两句,反正是花公家的钱,大不了被网管踢出来。前几天看了美国大片《黑客帝国》,结果方路好几宿睡不着,没事就摸摸后脑勺,真怕哪天长出插头来。徐光曾和他说:“现在你要是想骂谁,就说他不懂网络,他保证跟你急。”

方路当时懒得跟他较劲,像八爷、狼骚儿、洋二这样的人恐怕一辈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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