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A电子书 > 都市电子书 > 畸形恋的飘魂曲 >

第16章

畸形恋的飘魂曲-第16章

小说: 畸形恋的飘魂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忆苦思甜会结束后,学生们就解散了。我看见蓝绸子回过头来像是找什么人。我往前面蹭了蹭想让蓝绸子看见我。我看见蓝绸子穿过人群走向蓝骄子。她拉起了蓝骄子的手。这时红筒响了,嘭嘭嘭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镇子。在我们这个镇子上,如果发生了比较大的事情,人们就会自发地敲击红筒。镇子上的人都遵守社会公德,绝对不会胡乱敲击红筒来开玩笑。
蓝骄子看见了我,他瘸着一条腿拉着他的姐姐奔到我面前,另一只手拉起我说,走,卧羊台上埋死人呢,咱们看走。
蓝骄子就有这个特异功能。他蹲在他家屋檐下晒太阳,他说,建丰农场着火了。建丰农场是以青岛知青为主的生产建设兵团,离我们镇子还有三十里的路。我们一帮小子曾经一天一个来回去看建丰农场的女知青,女知青们夏天穿着裙子。没去过的人问蓝骄子青岛女知青是什么样子。蓝骄子就说,黑丝袜子白凉鞋,领口开到奶子前。这话传开以后,这种打扮就在我们镇子上的女孩子们中间流行开了。果然半个小时后焦烟的味道顺风刮到我们镇子上来,建丰农场的仓库果然着火了。据说残疾人健康着的那部分机体比正常人要出色的多。
我们三个人一口气跑到卧羊台。卧羊台是宋朝杨家将激战辽军的古战场,留下了佘太君高大的拴马桩。后来这里成了我们镇子上的公墓,也是死刑犯的执行地。一到晚上这里一片磷光。传说三年困难时期两个人打赌,一个说如果你敢在卧羊台待一晚上,我就给你吃一口袋馒头。另一勇敢的人就在卧羊台上待了一晚上。第二天这个勇敢的人馒头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撑死了。就地埋在了卧羊台上。后来镇子上的人们说,这两个人有世仇,那个人给馒头里放了铅,勇敢的人就中毒死了。
我们跑到卧羊台已经有很多人围在那里。我们三个尖着脑袋钻进去,蓝绸子捂着脸尖叫起来。
今天不是埋死人,是把前几天埋的死人挖出来。这个死人是我们县里的什么官,前几天被他女儿率领的造反派扒光了衣服,遭受羞辱的父亲在后半夜自绝于人民。他的妻子革委会副主任的继母从干校回来,认为丈夫是被人打死的,她不相信丈夫没有见到她就去自杀。于是又把死人挖出来,当场验尸。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后,他的妻子抱着丈夫哭到气绝。她跪在丈夫的身边,一点一点抚摸着丈夫,嘴里念念有词地哭着:我可怜的碓杵杵,留下我这个可怜的碓臼臼我们镇子上所有的女人哭灵的时候都用这一段唱词,我在二十年以后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石头镇的人把男人比喻成碓杵,把女人比喻成碓臼。她发现丈夫的身上确实没有遭受毒打的痕迹,可是丈夫的身上少了一样东西。丈夫的生殖器没有了。
我们三个忍受着令人窒息的气味站在现场,蓝绸子不敢看想出去,可是被人围得水泻不通,只好捂着脸站着。我正想这生殖器到底哪里去了。站在我身边的蓝骄子喊道,在他的嘴里。
人们听了蓝骄子的喊声忙乎起来。在那个人的嘴里果然发现了一截物体。人们哗然。妻子长嗥一声,昏死过去。
就在现场最乱的时候,谁在蓝绸子的后面推了一把,蓝绸子就跌在了离死人三步远的地方。蓝绸子来不及尖叫就吓傻了。我和蓝骄子冲上去把蓝绸子拽出来,我看到史学工在不远处怪笑。
我扑上去就打,我拽着他的头发往一块墓碑上磕,他马上变成了一颗腊月的猪头。蓝骄子扑过来坐在这颗猪头上,他攥着拳头使劲,他要在他的头上拉一泡屎。
蓝绸子站着不停地发抖,她被吓坏了。这时那个死人的女儿,后来成了我们县里革委会副主任的那个女人,走向蓝绸子。她用一只手托起蓝绸子的下巴颏,她端详着蓝绸子的脸。
你是蓝采和的女儿吗?
蓝绸子点点头。
你在艺校学舞蹈吗?
蓝绸子点点头。
你十二岁啦?
蓝绸子点点头。
你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妖精。
我上去打开她托在蓝绸子下巴上的手。我说,你是一只狐狸,你一身的臊味儿,顶风臭十里。
蓝骄子拎着瘸腿跳起来说,闭上你的臭嘴,你爹的鸟毛应该塞上你的嘴。
可她的眼睛还盯在蓝绸子脸上,我看到她的下巴抖动得像一把筛子。她直觉到这个小小的没有长大的女人可能是她今生的劫数。可是就在这不久,上操的时候我们都集合在操场。那一天的气氛有些紧张,工宣队的人穿上了黄军装。史学工的爹腰里扎着一根皮带手里拎着一根皮带,一身杀气。不一会单杠上就吊起个学生来,上半身裸露着,像一只拔了毛的鸡。他甩着两条腿哈哈大笑着,把两只鞋踢得老远。同学们都回过头来看我,我才知道那是我弟弟。工宣队的头儿史学工的父亲,站在主席台上说,蓝骄子思想意识不好,作风下流,让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毛主席他老人家承认错误。承认错误的方式就是让他在胸脯上佩戴毛主席像章。
这件事缘于革委会副主任的父亲。前几天弟弟就被革委会副主任手下的人两次提审,逼问他革委会副主任的爹的生殖器是怎么跑到嘴里的,让他承认这件事是他干的。弟弟说,革委会副主任的爹活着的时候他根本就不认识,没有见过。革委会副主任的爹死的时候埋的时候他也不在场,怎么能跟他扯上关系。生殖器在他的嘴里,只是他的一个感觉,他就感觉到革委会副主任的爹的生殖器在他自己的嘴里,只是感觉。他还不是红卫兵,这么重要的事还轮不着他干。革委会副主任的手下说,这就邪了,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不能让他的信口雌黄推翻了我们坚信不移的马克思主义唯物论。那人提起一根绳子要捆绑,弟弟跳起来蹦在了一只凳子上,他气贯长虹地喊到,住手,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文斗不要武斗。我是毛主席的红小兵,毛主席他老人家就在我心中,谁敢动我一下我就把你告到北京,告到中南海天安门。革委会副主任手下的人被弟弟唬住了。那时候毛主席是一只矛,也可以是一只盾。但是他们没有束手无策,他们想起了今天的这一招。
下面的人吵吵起来,我下意识地站起,拔腿跑出去。弟弟在单杠上双腿乱蹬,嘴里喊着,来吧,我不怕疼。你们也脱掉衣服,跟我一样把毛主席像章别在胸脯上,你们要不敢这样做,就是对毛主席的不忠。我边跑边脱下我的外套,天已经冷了,我发着抖向弟弟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弟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随即他的声音低下来,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姐姐,去,回家去。姐姐,回家去。他低下了头,垂下了头,他的声音弱下去了。我张开衣服,我只包住了弟弟的一双脚。我听到弟弟哭了,他呜咽着说,姐姐,回去,姐姐,不要看我,回家去。
工宣队的人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弟弟被放下来了。弟弟从史学工父亲的手中夺过一枚毛主席像章,就扎进自己的胸脯里。血流出来了,史学工的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弟弟向前逼进一步说,脱了你的衣服。又向前进了一步说,脱掉你的衣服。史学工的爹掉头去解散操场上的学生。可弟弟不依不饶,他光着膀子追赶史学工的爹,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气势。终于老师们过来解围,这个事情终止了。
我给弟弟穿衣服,弟弟给我穿外套。我给弟弟擦眼泪,弟弟给我擦眼泪。我说,弟弟不要哭。弟弟说,姐姐不要哭。我们拉起手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们跑起来,那是一个遮羞的地方,一个可以洗掉耻辱的地方。我们都哭出声来。
那一阵全国都在闹地震,每家的院子里搭起了抗震棚。刘苏子家的地震棚跟我家的挨在一起。晚上睡觉,我能听到刘苏子的磨牙声。我听说小孩子磨牙是因为肚子里有虫子。又听说,吃了宝塔糖可以打虫子。我把我攒下的钱到校医室买了宝塔糖,我想找机会送给刘苏子。
母亲给的确良介绍过播音员,护士,最后是革委会副主任。晚上我在家里缝练功鞋,母亲让的确良和女人们在我家的地震棚里轮番见面,我可以听到母亲欣悦的笑声。
我想象老师腼腆地笑着,露出好看的牙齿。我想象那些女人有的像白骨精,有的像蝴蝶迷。尤其是革委会副主任,她的眼里藏着两把刀子,她杀死了她的父亲。她是一个血淋淋的女人。
接下来,我不再和老师说一句话,在练功房里我不停地大跳,汗水像仇恨一样从我的毛孔里冒出来,我的全部身心泪如雨下,直到身体稀泥一样委地。
一天,全县要进行战备演习,拉响警报的时候,我的身体正在平衡木上吊着。老师冲进来把我从平衡木上撸下来,拉起我的手往防空洞里跑。我们七拐八拐地钻进一个偏洞里,两个人呼呼地喘着气。洞里又潮又黑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蹲在地上,听着对方的呼吸。等了好一会儿,还听不到解除警报响起。老师伸出手来拉起我,让我坐在他的腿上,说,地上太潮。
我坐在这个男人的腿上,一个比我大一倍的一个牙齿很好看的男人。我全身的骨骼在发抖,我全身的血液在奔突,血液撞击着骨骼像海浪拍打着岸。我的眼泪流出来了,我想说话,我想妥协,我想对他说,你等我长大不行吗你等我长大不行吗?
后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在说这句话。在我真正长大以后,我还在说这句话。
我听到我的身体里有一种怪异的声音,鸽子一样咕咕地叫着。有一只鲜红的柔软的类似于舌头的东西,在我的心上舔舐,一下,两下,三下,我的心就化了。我缓缓地转过身来,我想嗅嗅他。我一吸动鼻翼,就水草一样倒伏。
几乎是同时,警报响起了,警报解除了。老师拉起我的手说,走。
我跟在他的身后,跌跌撞撞。
我在攒钱,我给刘苏子买宝塔糖刚花完了攒下的钱。我一分一分地攒,攒到七分的时候我等不及了。我跟父亲要了一斤全国粮票说要换瓜籽吃。她把这一斤全国粮票卖了五分钱,我到商店买了一斤煤油。晚上我和父亲弟弟睡在床上,听得母亲从地震棚里发出的嘎嘎的笑声。不一会儿院子里就腾起冲天的火光。只听得女人们像老鼠一样叫起来,还有一个声音是老师的,他用很大的声音喊,绸子呢绸子在哪儿?父亲跳起来要出去,我扑到父亲的怀里哈哈笑着,我说爸爸我们睡觉。爸爸用他瘦弱的身体把我搂紧,我能感觉到他的骨头在瑟瑟发抖。父亲是个胆小的人,他在向我妥协。在我的一生中,我无数次地利用了父亲。我用父亲的手把我捡回来,我在父亲的胳膊上度过童年。我在母亲面前毫无道理地亲近父亲,就是想让我的母亲难受。可单独和父亲在一起时,我几乎看都不看他一眼。
放火的事是我求刘苏子帮的忙。放学的路上,我一直等着他,我结结巴巴说了我的想法,他没问我为什么。刘苏子从来不问我为什么,多少年后,他都认为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对的。
母亲知道这事情是我干的。她把我的衣服扒光,把床上的被子褥子拿走,不留一根布丝儿,让我赤条条地在地上站着。母亲剥我衣服的时候,我没有反抗,我垂着双臂,射出我的目光,我想用我的眼睛杀了她。我用双臂抱住自己白哗哗的身体,我羞耻到了极点。我的身体为什么让我这么难堪啊。是的,我就是这样赤裸裸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来到这个家庭里,我的父母亲给我穿上了衣服,让我在衣服里无畏地长大。我应该感谢他们啊。但是我充满了仇恨,我想杀了我的母亲。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生出杀人的念头。对于一件事情只有用杀人才能解决的时候,杀人是一种快感,像其它声色犬马的享受一样,全身心的快乐。等到我三十五岁那一年,真正拿起屠刀的时候,我并没有想杀人。我听到门口父母亲撕打的声音,一定是父亲要送衣服来母亲不让。我弟弟站在窗外砸玻璃,我赶紧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前胸。我看到弟弟从砸破的玻璃洞里给我塞衣服,玻璃碴划破了他的胳膊。
我站起来,我冲出去了,我拔开在门口纠缠的父母亲向外面跑去。死都不怕,还怕身上一丝不挂吗?我要去找我的老师,我要对老师说,你要等我长大你一定要等我长大啊。我的脸面向黑魆魆的天,嘴里发出呵呵的怪异的声音。母亲尖叫一声追出来,她张开一条床单扑向我,就这样两个女人滚进一滩积水里。
这时我的邻居刘苏子从家里奔出来,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他站在母亲的面前,把刀架在母亲的肩膀上说,那事儿是我干的,你放了蓝绸子。
二十年后,刘苏子重复了这句话。
那事儿是我干的,你放了蓝绸子。二十年后,刘苏子对警察说。
我的母亲像一只气宇轩昂的公鸡,举着一张大红脸,从学校的办公室里把刘苏子的父亲拽出来。她说,你的儿子刘苏子,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