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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月光森林-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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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午夜长街
    '前女友'
一切都是从吴大可遇到那只狼后开始的。
他总是在梦中迷失在那片城市森林里。
那是希区柯克黑白电影里的场景。长街飘着雾气,笔直而清冷。脚步声回荡在黑黢黢的高楼缝隙间,夜的深处,似乎匍匐着一只巨大的夜枭,不怀好意地窥视着他。天很冷,他
  立起衣领,点着烟,拐过一个阴冷的街角,口中呼出的白气似乎幻化成幽灵,徘徊在他的四周。透过烟雾,他见到了那只狼,站在20米外的路灯下面,拖着长长的影子,闪着寒光的牙,一身洁白的皮毛和一双绿宝石般澄澈的眼睛。这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不停地靠近,最后像电影特写一样充斥了整个屏幕,将他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却见月光静如潭水,洒在窗前。空气里弥漫着玉兰花的气味,窗中的海平面已经满潮,远远的有货轮躲在一角,宛如失眠的鲸鱼露出深色的脊梁。
那是20世纪最炎热的一个夏季,城市灯海依然在向大海扩张,老街的空气里飘散着香皂混合着啤酒、蚊香以及汗臭还有花生米的味道。这是一种躁动,也许和季节有关,也许跟荷尔蒙分泌的多少有关,据说还跟厄尔尼诺的消失和拉尼娜气候的出现有关。它引发了莫名其妙的森林大火和歇斯底里的热带飓风,连带出现了怒气冲冲的海啸和蒙古骑兵般的洪水,死了不少人,也连累了一名与厄尔尼诺同名的索然独居的美国老头。总有人打电话质问他为什么把地球搞得一团糟。老头因此接电话上了瘾,安了131部能发出各种声音的电话外带一部手机,成天楼上楼下地跑来跑去接个不停。据他本人描述,是找到了一种和世界交流的方式,势必守着一大堆话费账单了此余生——和世界交流的代价。
这一年地球上的局部战争与灾情不断,而大可的生活也跟倒霉的厄尔尼诺老爹一样起了巨大的变化。他居然真的遇到了梦里的那只狼。他们是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在第35号大街的拐角相遇,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总觉得荒唐得近乎不可思议,如同出现在饥饿梦境中的意大利肉酱面一般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
一切都是从那以后开始的。
强调一遍,不是意大利肉酱面,而是狼。
111,112,113,114,115……。他在桌上搭着二郎腿,抱着冰镇啤酒,把脸隐在台灯照不到的黑暗里,继续昨天还未完成的数灯管的工作。打搬进这间办公室开始,他就想把对面楼顶大广告牌上的霓虹灯管数清楚。这大家伙每天傍晚六点亮灯,十点灭掉。精确得好像他前任女友的月经周期,每月的9号夜里11点59分还不见踪影,12点一到立刻出现。“她来了。”女友掐着表说,神情严肃得宛如泳池边的记分裁判。
“谁?”
“大姨妈。”
“看来我又可以放假了。”他如释重负。
女友瞄了他一眼:“她一走你就得上班!”
“真希望她能呆上整个暑假。”
女友开始像猫一样斜眼看着他:“这么长的假期,你难道不会想我吗?”
“绝对不会。”他说。
女友的名字叫美君,发音与美国大兵类似。
关于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有很多都记不得了。只知道他们认识至今已经15年了,从小学5年级开始,分开三次,在一起三次,也就是说,他们平均每5年谈一次恋爱。在一只浮游生物从出生到死去的时间里,也就是26个小时前,美君与他在咖啡厅里坐着,对他说:“我要结婚了。”
“怎么我不知道。”
“新郎不是你。”
“难怪。”他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这么说我被抛弃了?”
“可以这样理解。”美君开始不厌其烦地搅拌着玻璃杯里的粉色冰激凌,舀起一勺,又放下,叹了口气,托腮望着他,“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总觉得我们之间缺少了些什么。也许是太熟悉了,熟悉得我都不想嫁给你了。”
他摸了摸鼻子,望着窗外,开始思考这是种什么理由: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要把你甩掉!因为你工作太出色了,所以要把你炒掉。理由堂而皇之,被作用的对象也不致尴尬甚至还会体谅起对方——毕竟还是有与众不同的原因嘛。凡事一旦套上这样的光环,便如天使般高贵起来。如此一来二去,皆大欢喜。
“怎么不说话?”美君问他。
“想不出该说什么。”
美君又望了他一眼,神情好像正在午睡的猫抬起头瞥一眼吵它睡觉的调频广播一样,5秒后又开始搅拌起粉色的冰激凌来,似乎相当上瘾。她的指甲上涂抹着与冰激凌同样颜色的指甲油,仿佛配套的洗脸盆与马桶一样和谐。指甲油与冰激凌?奇妙的组合,都是可有可无的事务罢了。
“他年纪大了点,但对我很好,会陪我聊天,听我说以前的故事。我告诉他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怎么跟人打架,怎么被处分,怎么捉弄女孩,怎么在歌唱比赛里忘了歌词得了第11名等等等等…。。”美君娓娓道来,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纤长的手指托着腮,在柔和的灯光下,新烫过的髦发泛着红褐色的光泽,仿佛一张怀旧的巴黎左岸咖啡馆广告。
“大概过两个月办吧。”她低着头突然冒了一句,不注意会以为她正跟冰激凌交谈。
“办啥?”
“婚礼呗。”
“哦。”
“你能不能说句超过10个字的话?难道你就不想问我开心吗快乐吗什么的?”
“你快乐吗?”
美君摇摇头:“其实人生不过那么回事。还是读书时最快乐,还记得我们那时旷课,在海边的小屋烤鱼的情景吗?那时海正满潮。”
“不记得海是否满潮。”
“海当然满潮,天空还有大雁飞过,浪打湿了我的红鞋子,记得一清二楚,你忘了?”
摇头。
“那高中毕业晚会,你弹吉他我穿红色的裙子,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唱《红河谷》?”
再次摇头:“不记得你穿什么了。”
“不记得不记得!你到底记得什么?!”美君气鼓鼓地问。
“最近得了一种间歇性失忆症,很多事儿都忘了。”大可开始抽晚上的第7根烟。
“你记得我的生日吗?记得给我打电话吗?记得接我回家吗?认识你这么久,你送过几次礼物?”
“两次。”
“哟,这会儿就不失忆了!”
“不是说了间歇性的吗?时好时坏。”
“对,两次。都什么礼物!第一次送个黑咕隆咚的大猩猩,跟《刚果惊魂》似的;第二次送条大围巾,南方这么热,谁戴呀。”
“起码也是心意,早知道你怕热,就送空调了。”
“你别有一句没一句地挤对我,玩你那份破幽默!”
“幽默还有破的?”
“吴大可!”美君重重地把小勺掷在桌上,“本来还想跟你好好聚聚,像小时候一样谈点高兴的事情。现在我受够了,一分钟也呆不下去!我问你,你爱过我吗?替你回答,你谁也不爱!”美君抓起大可面前的啤酒,咕咚咕咚地往下咽,“你永远把自己关在一所封闭的小屋里,别人进不去自己也出不来!我这就走,现在就去登记!”她抹了抹嘴,把手巾掷在他脸上。他伸手接住:“现在下班了,明天吧!”
“要你管!”美君忿忿地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抓起椅背上的挎包,丢下一句:“晚上的单,你买!”
“说好你请的,又要我买单。老是这样。”
望着美君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他面对着餐厅里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和粉色的冰激凌以及同一色系的账单发呆。原本不想这样交谈的,但不知怎的,一开口,味道就全变了。认识一个人15年,用去了一生将近四分之一的时间,结果是一场没有结局的劣质国产电视剧。他买完单,走出餐厅,黑暗里跑来个小孩找他讨钱,他想了想,从挎包里掏出盒金莎巧克力递了过去,孩子诧异地接过,然后迅速跑开了。这原本是美君喜欢的零食,现在看来已毫无用处了。
面对着喧嚣的大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这座城和他一样可怜,在虚有其表的繁华背后延续着没有内涵的空白。他突然意识到美君是对的,他从未在真正意义上与这世界相处过。他呆立在街上,脑海中的记忆残片如被风吹落的树叶,在心里飘荡着,最后变成一块块拼图,慢慢拼凑成残缺的画面,有的静止,有的活动,但无一例外地都失去了色彩,像默片时代的电影,一帧帧在眼前闪过。仿佛置身一座空荡荡的剧院,观众只有他一人,放映机的光束划破黑暗,将残缺的回忆投映在他面前。很多细节的确记不得了,穿什么衣服做什么动作,天空是否有飞鸟飞过,海是否满潮?那很重要吗?细节已退居成为背景的某个笔触而已,并没有任何的象征意义。但那时他们在一起的确很快乐,这就够了。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所在。 
'女上司'
“啪”的一声,对面的大霓虹灯灭了,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夜里10点,分毫不差。灯管终究没能数完,只好留待明天继续。这段时间以来,他习惯性地会对着某些东西发呆,灯管也罢烟灰缸里的烟蒂也罢甚至是苍蝇的尸体都能让他发上好一阵子呆。也许这样才能打发失去美君后一个个漫漫的长夜。
还想找个地方去喝点什么,于是带上门走下楼去。
 
在电梯口,遇到了江薇。“这么早就来上班?”他看了看表说。
“上来拿份资料,见你办公室灯还亮着,没叫你。方案做完了?”
摇头。“还以为你在加班呢。”
“有加班费吗?”
“什么时候能出来?”
“不知道。”
“礼拜五是最后期限。”
“哦。”
“抓紧。”
“嗯。”
电梯到了,一前一后走了进去,门无声地闭上,将他们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电梯开始下坠,液晶屏幕的数字在不断地变幻。两个矛盾很深的人被关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凝固的空气里充满了窒息和江薇身上淡淡的CHANEL No。5的香水气味。这味道很迷人,但因为不喜欢江薇,于是也连带地不喜欢起这种味道来。
江薇是新调来的策划部主管,据说是在斯坦福念工商管理的海归派。一到公司就进行机构改革,首当其冲地拿他开刀——认为创意部太过散漫,必须加以约束。所有的广告提案都必须经由策划部认可后才能交给客户,有许多大可认为不错的创意在江薇这关就被否决,两人因此吵过很多回,最后发展到针锋相对的地步。
下午,她又退回了一张海报设计。客户是个防水鞋套生产商。大可在对开的海报上设计了一个纯白底,然后安了两张图片——左边是鞋套,右边是避孕套,标题四个字——同样防水。江薇认为这创意在美国可以,但在中国大陆绝对行不通。保守的价值取向将使得消费者不愿意在脚上套个等同于避孕套的东西上街。大可认为她毫无幽默感,但最后还是得将稿子重新改过。此类例子不胜枚举,几成例行公事。
他开始掏烟点上,被制止。“电梯里不许抽烟,这是起码的常识。”
“怎么我不知道。”
江薇指了指禁烟标志,“喏!禁止吸烟。”
大可瞥了一眼:“还以为是禁止吃口香糖呢。那烟也画得太逊。”
江薇没好气地瞄他:“你到底灭不灭?”
“你带烟灰缸了没有?”
“没事带烟灰缸干吗?”
“随地乱丢烟头是不对的,这也是常识,老师没教你吗?对了,你们美国老师也许只教怎么避孕不教这个,是吧?”
江薇不再理他,把身子背过去表示厌恶。但电梯是镜面的,到处都看得到吴大可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只好抬头凝视液晶楼层显示屏,希望快点到达。
每天能够找机会损江薇几句是他近来最上瘾的事。
“喂,这么晚还工作,没男人约你吗?”
“要你管。”
“倒也是。像你这样的还真没地球人敢要你。”
“哼!”
“赶明儿到火星上找一个,大绿脑袋,满脸褶子,战斗力150万,配你挺合适。”
江薇霍地转过头来:“我警告你!我是你上司,工作中有什么意见只管说,但最好不要牵扯到我个人头上!我就算一辈子没人要,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你看,真生气了不是?说你没幽默感还不承认。”
“就你那破幽默,跟布鲁克林区的痞子有什么两样?!”
“布鲁克,林区在哪儿?盛产木头是吗?没去过。”
“意思是说,你很~令~人~生~厌!”
“这地球人都知道!得得,电梯到了,快走吧,别一会儿又惹您老生气。”
“我到车库,你出去。”
“哦,有车阶级。”他拔腿就走,又被叫住:
“明天别迟到!”
他摆摆手:“看情况吧。”
“我会盯着你的。”电梯门无声地合上,江薇像太空人一样消失在太空舱后面。大可愣了一会儿,走下台阶发动机车。
刚把引擎点着,就看一辆银色的奔驰S320房车如海豚般无声地经过。开车的是个清秀的眼镜青年,江薇就坐在副手位上不怀好意地瞄了他一眼,然后绝尘而去。望着奔驰闪烁的车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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