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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黑色念珠-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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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好奇地问,“老爸,你想给他们打个圆场?”
英夫手一摆,“这个,你别管啦!是我们老头子之间的事儿。”他又转脸对子能说,“我想在家里请客。这个,你们要帮一帮我呀!”
子能沉吟道:“在家里请,就复杂了。请谁来当大师傅下厨房呢?小云肯定是不行的,她打打下手还凑合。杨婷也不行,她那两手更差远啦!”
英夫胸有成竹地说:“你们也不用管啦,我已经物色好了人选。”他跟赵哥早说好了,请赵哥的一位邻居来帮忙,那人是“鸿宾楼”鼎鼎有名的大师傅,已退休在家,也颇愿意出山显一显手艺。“唔—;—;不过,去采买那些肉呀菜呀,还要你们去。”
子能略犹豫一下,又说:“好的,好的,我们去买。这是应该的!”
子君却嚷道:“我—;—;可不行!我这两天还有好多事儿呢……我没功夫!”
英夫脸上顿时显出不悦之色,却没有理她。又冲子能说:“明天晚上,那位大师傅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吧。怎么请客,你一定要帮我好好参谋。”他又讨好地笑笑,“这些年,你也见了不少大场面了,要比我有经验呀。”
“别说这个,爸爸。”子能漠然一挥手,“您的生日,我们做儿女的,能不效力吗?一切好说。”
“请客也不在生日那天,咱们就选下个星期日吧。”英夫长长呼出一口气,又说:“然后,晚上,咱们一家也聚一聚!”他又对子君说,“请你的,那位,男朋友,也来。”
“那可不一定。”
又商量了一些事体,子能和子君离开书房。英夫懒散地倚在黑皮转椅上,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忽然有所启示,他的生命就跟这个皮转椅一样,也是转过来又转过去的吧?他的生活真谛或许就在这里。他自嘲地想,其实,中国知识分子的位置也就在这里。我们的思想哪里有一个确定的方向呢?像水泊这样的人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他一生的悲剧就在于不愿意将思想盛放在转椅上。所以,罗水泊只能是个基督徒,而不是个儒生。他又带点儿寂寞地想,这一次,自己煞费苦心替陈祖望、彭老他们与徐明远这一派人之间做调解工作,究竟有没有意义呢?叶雨鹤是坚决反对他做这种“和稀泥”的工作,她过高估计了他们在思想观点上的分歧。其实,还是英夫最了解那些老朋友,与其说他们注重学术争论,倒不如说更注重于看风向呢!他们什么时候有过真正的“学术观点”?所谓“保守”,也无非是一层保护色罢了!英夫听陈勃讲,那位理论界权威人士讲话后,一些重要的官方文化媒体反应冷淡,还是照样出版徐明远的论文集,发表他的长文章,请他在电视台露面。陈祖望这些人多少有些气馁了。对徐明远的攻势显然减弱,而且多次表示了希望英夫来做调解的意向。英夫仔细考虑一下,决定试一试,看一看利用这次自己做生日的机会,能否把他们拉到一起?
英夫歪头欣赏着写字台上那个淡绿色的笔筒,那是在干校时,自己截了一段竹子做成的。没有打蜡,也没有上油,却有一种天然的美。一缕淡黄色阳光斑驳投射在上边,几支竖起的毛笔显得紫黝黝,像是涂上一层釉子。他如今心里主要担忧徐明远,这家伙脾气倔,血气刚烈,也许不愿意跟那一些老家伙坐一块儿吧?他这家伙对自己倒挺尊敬的,可是,这一回买不买面子呢?英夫有些把握不定,他先是想,可否找雨鹤打探一下?他立即否定这个设想。若是通过间接的渠道去请明远,万一明远拒绝了,就再无转圜余地了。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生拉硬拽,凭自己的老脸面说什么也要把明远拽来……灵机一动,英夫立即就拨通了徐明远家的电话。徐明远正在睡午觉,讲起话迷迷糊糊的。他俩寒暄几句,英夫就单刀直入讲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是,他说着说着,那边的电话却没有声响了。
“喂—;—;喂—;—;明远!明远!你听明白没有?”
“喂—;—;宋先生,我听明白了。我是在想……有这个必要吗?我考虑……”
英夫打断他的话,大声说:“我不要你考虑!我就问你—;—;来—;—;还是不来?你不是自称也是我的学生吗?老师过生日,你来不来?啊—;—;简单回答,来?不来?”
徐明远笑了,“宋先生,你是好心人。但是……”
“我不要你‘但是’,你就讲,来—;—;不来?”
“好,好,我来。反正,也没有什么了不得!”
“是呀,是呀,天下之事,本来都没有什么了不得!明远,一个人要心胸开阔……”他又唠唠叨叨讲了一套道理,心中极高兴,得意自个儿的“激将法”轻而易举成功。他想,徐明远肯来,这一回调解也就算成功了。他相信,陈祖望教授是不会拒绝的。这老头儿不是有几次隐隐约约表示要请自己出面调解吗?大概正求之不得呢!
谁知,他给陈祖望教授打电话时却遇到了麻烦。他俩先胡乱聊了很长时间,显得挺亲热的。他问陈教授心爱的小花猫怎么样?陈教授也问他养的这只百灵鸟“叫口”如何?学会了多少“套数”了?然后,又叙述各自的身体状况,他说,最近咳嗽不断,有可能感冒;我说,近日胸口又憋闷,怕是心脏病复发……东拉西扯之后,英夫才提出了请客的事儿。他却未料想到,陈祖望的声调忽然变得冷淡,听说徐明远已答应来,并未显得怎样高兴,只说他自己最近身体不太好,心情也很坏,实在不想出门。这可真把英夫气坏了,一股怒火直冲到脑门,直想将电话筒摔了。可是,他很快就明白,这又是陈祖望在玩弄小伎俩,装一装样子的。英夫再也忍不住,发起火来,大骂了这位老朋友一顿,说是你们之间矛盾,关我何事?我一心一意为你们调解,也是你求我的,你现在又耍弄我,爱来不来!以后你别再搭理我了!又未曾想到,陈祖望的态度又软下来,不迭地说:“英夫,你不要发脾气嘛……我也没有说不来!唉,唉,你这一番雷霆之怒可真有些莫名其妙!”
放下电话筒,英夫内心极恼怒,后悔自个儿多管闲事儿,憎恶陈祖望只会耍小心眼儿,又隐约担心自己是否又会上他们的当?他凝视着天花板,对周围的一切事物又充满厌倦。无聊与腻烦的情绪仿佛是冷冻液,凝固了浑身的血液与神经。他成了一具僵尸,阴森森的,死气沉沉。良久,他无可奈何叹一口气,从写字台前拿来一张薄薄的荣宝斋笺纸,上面写满墨笔字,纸面扑来微微的古色古香气味。很奇怪的,他将其放在鼻孔嗅着,嗅着。象牙色鼻翼轻轻翕动,几粒淡褐色老人斑像蚂蚁蠕动。他瘦削的脸上有一种极惬意的神情,手掌不住抚摸着精美的笺纸。当初,自个儿在琉璃厂买它时,的确是舍不得的,花钱太多啦!可咬一咬牙,他还是买回家了。果然,先遭到子君的一阵奚落:“哎呀,又买这玩意儿!得花多少钱呀。我真不明白,能当饭吃,还是衣服穿!”
英夫咽一口唾液,冷冷说:“这玩意儿……能当卡拉OK!”
“什么?卡拉OK?”子君明白了爸爸的意思,又咯咯笑了,“这说法儿,倒是新鲜!”
“这是文化!懂不懂?文—;—;化!”
“是呀是呀,前清的文化!被历史抛弃的文化!”
“你懂个屁!你们这些人,都是败家子,民族虚无主义,月亮也是外国的圆……你们!”
“哪儿跟哪儿呀!”子君叉腰,指着他鼻子说,“你整个儿是糊涂浆子!还是拿你的那些浆糊观念去教训你的研究生吧!也就他们能听你的废话,跟我说没用!”
那时,真把英夫气得够呛。可他心里明白,与子君是纠缠不清的,即使大吵一通,也是自个儿徒然惹气而已,不值得的。他也就不搭理她了。
他坐在写字桌前,将大砚池注入清水,又把毛衣袖口朝上拉一拉,缓慢匀称磨着墨。他从不用现成墨汁,将磨墨当成了一种享受。调成墨汁后,又举起毛笔,在绵密细腻的荣宝斋笺纸上龙飞凤舞写几个字,墨汁乌黑光亮,不漫不滞,再轻嘘两口气,将黑墨汁吹干,心内甚为舒坦得意。也许,这是一种士大夫习气的怪癖吧。他现在写几个字的原因,一半是由于一个学生求他写一幅字。因为求他的字甚难,那学生还托付了陈勃。他终于被此人所感动,答应题写几字。这几日,他先在笺纸上写一写,待那人将绵纸送来,再正式写一幅字吧。
他写完字,将自来水龙头水注入笔洗,又慢慢洗着毛笔,心旷神怡,嘴里哼唱着一段京剧。子君一旁瞧着他,觉得有意思,忍不住说:“唉,我看你每次写完字,真像烟鬼过足了鸦片烟瘾似的!”
“可能一样,”英夫也乐了,“起码,也是一种过瘾的感觉。不过,写字能怡情养性,给人更大的心理满足……”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以后,英夫浑身像散架一样疲倦。这一回请客,总算应付过去了。虽然,席间的气氛尚有些不自然,好在谁也不再提以前的事了。这一点,他颇为感激徐明远。他知晓明远是极不情愿来的,可还是来了,又显得风度极洒脱,还说了两个笑话,使得窘迫的氛围终于变轻松一些了。他欣慰地想,不管怎么样,自个儿当调解人的责任也已经尽到了。或许,这种闲事管一管也是值当的。否则,两派激烈冲突起来,自个儿夹在中间也够难受的。
一会儿,子能又过来向他交代账目。英夫酒喝得半醺,已是云山雾罩,只是口里嗯嗯答应。此时,房间飘荡了带音乐节奏的门铃声。他斜靠沙发上,吆喝小云去开门,又笑着对子能说:“准是彭老又回来了!他把包丢在里屋了。”
兀地,他却听见若娴略带沙哑的嗓音,还有子君亲昵的叫声。英夫吃惊地直起身,万万没想到若娴会来。他又庆幸她来的恰好,若是刚好撞见那一批老朋友,这些家伙们又有闲话说了。
他摇晃站起,一下子又找不到拖鞋。趴在沙发下面,撅起屁股,伸胳膊去摸,总也摸不着,他的心情懊恼万分,与若娴见面,他希望有风度又优雅地出现。这可没辙啦,那只拖鞋被谁踢进沙发底下,他总不能只穿袜子迎接若娴。他恼怒地嘟嚷:“这,这是谁干的?可恶!可恶!”
睢他的狼狈样儿,若娴果然忍不住笑出声。她招呼小云用扫帚在沙发下摸索,挑出了那只拖鞋。英夫喘吁吁抬起身,一绺白发散乱在前额,嘴唇翕动几下,仓促间问:“哦,哦,你来啦……吃饭了吗?”
“吃啦!既然你不愿意请我吃饭,我只好从家里吃了饭再来啦。”
英夫暗想,该死!又是子君这个丫头多嘴多舌了。他疲惫地合上眼皮,一声叹息:“若娴,你不知道呀!我的确希望你和老杨能和睦相处。我,我的苦心,苍天可鉴!”
“嗨,你别发誓,也不用为我担忧。老杨这人忠厚,没有你那么多心眼儿,我们俩的感情很好。”
“那—;—;那好,那就好。”
“哼,哼!”
他俩相视一眼,目光又避开。英夫咳嗽一声,若娴也受了传染似的,清了清嗓子。这是下午,房间灰蒙蒙的,一道微弱阳光投射在粉皮剥落的墙壁,画一幅橙黄的棱形图案。子君和子能早溜出房间,他俩愿意让爸爸和妈妈多呆一会儿。想到这儿,英夫有些伤感,又瞥若娴一眼,她的脸庞更消瘦,头发也更花白了,总是驼着背,脸向前仰着……她也瞧着他:“哦,是上个星期吧。我在崇文门菜市场买菜,看见罗云了,还有她的丈夫。我们排队买武昌鱼,老俩口排在我后面。我看他俩有点眼熟,他俩也看我眼熟……互相看了一会儿,还是我先认出的罗云!”
英夫极有兴趣地说,“噢,五十年代,罗云带丈夫,到过咱们家,是咱们住在羊拐棒胡同的时候。她的丈夫比她大十五岁,是个高级军官,个子很高。”
“是呀,快四十年了吧!我们互相间还能认出来。”
“她跟你讲起水泊了吗?”
“没有。”
“是呀,这是她最忌讳的话题。如今,已有许多报刊披露了罗云与水泊的矛盾。甚至说,是她挑唆罗方罗圆不认水泊的。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水泊却并不恨她,总对我说,感谢她在文革时期抚养了罗方和罗圆。”英夫细眯的眼睛流露出寂寞与迷惘,“这些事情很难说啦!哦,她还对你说些什么?”
“倒是讲起了少蓁。挺奇怪的,她对少蓁的感情很深,反复说她的嫂子太可怜了,死得太惨了!少蓁自杀后,她去帮忙发送的。”
“唉,我总觉得,少蓁对不起水泊……”
“也不能笼统地说……”
“当然,水泊也有缺陷”,英夫厚厚的泪囊显得更下垂了,“可她,还是在水泊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了水泊,我想她的内心一定也很痛苦吧?”
“哼,因为少蓁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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