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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谁言执迷必不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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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老奴大声答道,“从前太子爷在的时候他就总来,后来太子爷走了,他也来过……都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这不,前两日他又回来了。”
  我点点头,想也是太子故人罢,倒是个有闲情的人。现在行馆里住的是各国使节,不知这人是谁呢?
  我正要问,听到有人在下面的院子里喊我。
  “子锐!”项潋向上看我,一边走向石阶。
  项潋走进凉亭,两手抓住我,绽开笑容,“真没想到还能在东衡见到你……皇兄说你回齐国去了,怎么这回跟着明濛的使节来了?”
  回齐国?我笑,难怪在烟罗湖这么久都没听到项潋的消息,原来项渊并没有让别人知道我的下落,甚至项潋都给瞒了过去。
  “明濛金羽侯是我旧部……”我讪讪解释,不禁感慨万千。
  幸好项潋并没多做追究,“子锐,你身子好些没?你回国这么多日子,怎么还这么瘦,也没见你养的稍微丰润点儿?”
  “我……”自上次一别,我的经历讲起来还真是有点费劲儿,只好哈哈一笑,“我四处游山玩水,许是累的。”
  “嗯,”项潋点头,脸色却一暗,“唉,我也真想能去四处看看,可是皇兄他总说现在局势不稳,我出去太危险什么的……”说着,项潋转头向我,拉起我的手,“子锐,你不知道,皇兄打从登了基,都忙成什么样子了,连我都不能经常见他。现在还好,去年秋天还总是一趟趟的向南跑,每次见他那么累,我都恨自己没用,不能为皇兄分忧……”
  我一怔,去年秋天,项渊不正是一次次的去烟罗湖么?
  我看着沉浸在苦恼中的项潋,伸手勾住他的肩,“何不去找皇上谈谈,讨些事情做。”
  项潋秀眉一蹙,“瞧,就是这差事了,去城门迎人,横竖说话的人都是杨相,我只是尊压阵的金身佛,空有个皇家子弟的名头罢了。”
  我不禁莞尔,伸手去捏项潋小巧的鼻头——这真是陋习,想来项潋现在大约也有十五六年纪了,以后倒不能总把他当小孩子看。
  “潋儿以为迎接来使是小事一桩么?皇上肯让你做这件事,也是有教你的心思的。”伸手揽住项潋消瘦肩膊,不禁为项渊的苦心一叹。
  保护这样的孩子,绝不是件易事。
  “三王爷。”
  我与项潋相谈正欢,却见子云走了过来。
  我手一松,项潋态度落落的走上前去,“夏侯爷在此可还习惯?项潋多有怠慢,还请侯爷原谅。”
  “三王爷言重了。王爷的安排很是周到,子云受宠若惊。”夏子云脸上的笑意看上去很是生硬,走上前来,一手揽在我的腰际。
  我不知作何反应,却见项潋眼中透出七分惊讶。
  夏子云一笑,“子云倒没想到,三王爷与子锐也是旧识。”说罢,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看来我是低估了子锐。”
  有夏子云在场,项潋也不多说下去,寒暄几句便作别而去。我与项潋相视而笑,却无法忽略身后寒意。
  好容易摆脱的阴风冷雪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身边。
  “程子锐,你还真是厉害的很啊。”
  我心中预感不好,却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强笑道,“不知侯爷指的是什么?”
  “指什么?”夏子云薄唇逸出一声冷哼,人却笑了,“想不到对你穷追不舍的倒不只是凌北静一个。我们到永都不过半日,连三王爷项潋也对你青睐有加。”
  我知不可阻止别人无端猜忌,面上却也冷了下来,“侯爷有话明说便可,只是我与项潋是朋友旧识,希望侯爷不要误解他。”
  “我当然知道你们早就认识!”夏子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寒意,“东衡皇室象征身份的匕首他都能送给你,何止是认得!”
  我微微一怔,早知怀中柳叶精钢并非凡物,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夏子云慢慢的笑着摇头,“程子锐,我真是看错了,我日夜担虑你沉于亡国丧亲之痛,担虑你心思苦楚不能释怀,却不想你承欢侍宴,未有闲暇。原来国亡与不亡,都抵不过书剑公子魔魅无边,摄魄勾魂的本事!”
  我面色不动,心头却是一紧,早知子云心境大变,却不知已经是如此境地。
  “先是皇后,又是项潋,这东衡,到底是来错了……”子云笑着,望我的眼神中却凝着不解。
  “皇后?”
  “不错,”子云安然答道,“刚才皇后派人送信来,请你进宫一叙。”
  我一怔。
  “月夜抚琴……倒是什么样的雅致情意?”
  

    ☆、雪霁梦回(3)

  “公子请。”小婢一福,停在了月门外。
  我向里一望,便看到了杨涵如的侧身隐在疏影中,虽然衣饰繁复厚重,却显得单薄了许多。
  走过去行礼,待她挥退随侍的众人,便是一笑,“恭喜娘娘。”
  杨涵如微笑,让我抬头说话,却并不看我,也不赐我平身,只是仿佛很专注的赏着一旁的花树,“程大人何来此言?”
  “听说娘娘有了身子,便要诞下皇长孙。”我只将苏哲打探来的消息如实说出而已。
  杨涵如轻笑几声,“许是要恭喜的。这世上,也总算要有个知道疼我的人了。”
  她这话说的凉薄,我自然不能顺下去,却也无从反驳。左相用女儿的婚事押宝,算是赢了一笔,而项渊……
  项渊这人,怎么会知道心疼任何人?
  杨涵如看我不说话,终于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眼光便落到了自己的手腕间。
  她摆弄着自己的腕饰,“这祈福保平安的金钏子,倒是皇上赐的。”
  “皇上挂念娘娘。”我应。
  杨涵如一笑,“恐怕他挂念的却不是本宫。”
  “娘娘母子平安自然是皇家福祉……”本想劝劝皇后不要太计较,转念间觉得母凭子贵的简单道理,杨涵如不至于不懂,于是一笑,缄口不语。
  “本宫过去是以为自己对得起皇家,对得起皇上,”杨涵如一叹,却又笑了,仿佛在嘲讽自己,“后来本宫才明白,无论本宫做什么,皇上都不会动心一分一毫。莫说中毒针的是膝盖,就算是喉咙,恐怕也见不着他半滴眼泪。”
  杨涵如话不经意,我却听得心里一惊。
  她去过齐国,她的膝盖中过毒针……
  那么,岂不是说,如今的东衡皇后杨涵如,就是当日要杀凌北静的邶国舞女?
  幸好杨涵如没有看我,也就无从得知我的惊讶,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本宫以为,皇上到底是皇上,便该是个无心人,可惜本宫错了……”她终于转过目光,直视我的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咽了下去,摇摇头,“程大人,这是本宫命数里的业障,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杨涵如站起来向我走了过来。我注视着她,她却不再看我,而是径直从我身边走过。我跪在地上正不知所措,却听到不远处的回廊尽头响起了人的说话声。
  我听不清楚那人说话的内容,亦听不分明声音,却再明白不过,来人正是项渊。
  直直看着他,竟然忘记了规矩礼数。
  项渊只是淡淡一笑,“你先起来罢,是皇后任性了。”
  我这才记起来道谢,扶着石桌小心翼翼的站起来,顺手揉了揉膝盖。
  项渊著黑色红镶的衫子,颇有几分古意,我不留心的多看了几眼,抬眼却对上那双眼睛。
  “子锐的身子可好些了?”
  我笑,“托皇上福,并无大碍。”
  项渊微微点头,“温先生总说你走得匆忙了些,若是多调养些日子,会好很多。”
  我默然不语,早春夜里寂静,只有阵阵风声。
  项渊不经意的抬头,“若是冷,我们便挪到屋里。”
  我不由一笑,“说起冷这儿与明濛比起来,可算是好了许多。子锐启程那天穿着绒里的雪披都觉得风如刀割,永都这儿的天气,可以说是温柔和煦了。”
  自在踱步到项渊身边,望向高悬的月。
  “如此,子锐不如在东衡多留几日。”
  我一怔。
  项渊微微一叹,“真不知道凌北静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你到明濛去。你留在这里,朕难道不能保你的平安么?”
  我想不到项渊竟然会主动提起凌北静,不知作何回答,却觉得项渊站起身来,将一物递到我的手中。
  月色湛亮,我细看,手心躺着的是半块血色的玉玦,颜色仿佛凝成的鲜血,光泽温润而有些许的骇人。
  不禁疑惑,“这是什么?”
  项渊微微皱眉,“子锐不认得这个么?”
  我仔细辨识着上面的纹饰,摇了摇头。
  “这叫做双生玦,是母妃留给我的遗物。”
  我看着项渊,似乎想起了什么。已灭的南梁腹地间,人们相信双生子的血脉命运有奇特的关联,两人一生不能相离,否则会颠覆命数。未保平安,从双生子出生的始,要造血玉玉玦,张昭福祉。两人若要分开,则必须斩断血玉玉玦各存一半,以此维持血脉联系,求天护佑,即使死后,也当将玉玦重新合二为一,使元魂得以顺利归化。
  “皇上的意思是……”我看着项渊,“子锐的母亲,也该有一块?”
  “不错,”项渊微微点头,“当日你与朕的母妃姐妹二人分离,既是双生,应当遵循南梁规矩,斩断血玉玉玦各存一半才对。”
  “可是子锐的母妃所留遗物之中,并无玉玦。”我若有所思的应着,“若有,则可能是父亲文献王不明其中含义,当做普通饰物私自留下了罢。”
  项渊不无疑惑,“不知子锐的母妃因何离世?”
  “父王战死之后,母妃一病不起……” 我一叹,“母妃去前,身子已经极度虚弱,心思却很是清明,将子锐托付给父王的正妃,又将身后事安排的井井有条,才……”
  “不该如此……”项渊眉头深锁,“按照凌北静所言,怎么都不该出现这种状况。”
  我抬眼看他,“这又与凌北静有什么关系?”
  项渊几不可闻的一叹,“子锐是当真不知道么?凌北静,就是南梁皇室最后的宗室……”
  我一怔,却见项渊眼中光芒一闪。
  低声道,“原来如此……”
  

    ☆、雪霁梦回(4)

  不知是不是僻静的缘故,行馆的月色,似乎较外面冷清许多。
  我的房间点着橙黄色的烛火,在这清冷的早春寒夜,似乎是种别样的诱惑。
  略一犹豫,仍是走进了后院。
  东衡的前太子项沁,传闻是极挑剔的人。整个行馆中,最爱两处,一是水榭,一是檀亭。水榭下有山泉,此刻腾着若有似无的雾,而檀亭……
  我心一动,檀亭里,站着一个人。
  我不想见他。
  不想见,不想到忍不住沿着石阶走到了那人身后。
  “子锐。”
  凌北静虽然背对着我,却毫无犹豫的叫出了我的名字。他声音仍是极悦耳,却不似平日,让人听到便能想到那副快意洒脱的样子。
  而是彷如被月色侵染了一般的冷寂。
  我微笑,“王爷独自赏月,真是好兴致。”
  他终于转过身来看我,“头回独自赏月,可惜子锐不肯让我一人。”
  我见他神色安然,微笑适意,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恼怒之意。为什么每次见他,他都这么安然适意,仿佛过去害我卖我,都不曾发生,反倒是我心思狭小,独自纠结?
  或许,这种人的爱慕,从来都不会胜过权欲罢。
  而我,又怎该仍不领悟?
  淡淡一笑,“不知王爷从前都是有谁陪着的?”
  “太子。”
  我微微皱眉,“项——沁?”
  “不错,”凌北静点头,“太子项沁。”
  我望一眼园中景致,突然有些兴趣,“不知道项沁是个什么样的人?”
  凌北静专注望我,忽而一笑,“项沁是个很漂亮的人。”
  我笑容一僵。
  “又漂亮,又雅致,极是骄傲,”凌北静转头望月,似乎沉浸在什么回忆中似的,“他命途多舛,终生活得如履薄冰,却咽不下半点委屈。”
  “如此说来,王爷和项沁的交情颇深罢。”我接道,忍不住瞥一眼身边人。
  “我虽了解他,多有交情却是不好的。”凌北静微微摇头,淡淡一笑,“每个人都恨他,虽然项渊饶他一命,太子却还是被人暗杀在了流放途中。”
  我点头,“从前便知道,东衡太子名声一向是不好的,说是很阴鸷。”
  凌北静并不答我,“东衡先帝一直怀疑项沁其实是他舅父镇南王的血脉,却苦于镇南王势力太大,迟迟不敢废去项沁。”
  我胸口微凉,“这么说来,项沁也是个可怜人。”
  凌北静一笑,“项沁可怜,却不招人心疼。”
  他星目湛亮,看得我莫名心慌,只好一笑,“到底是可怜人,子锐倒是有几分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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