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畔翎枫-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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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子处拿了一瓶药膏和些许纱布。萧穆寒呆立在床边，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也不动。这背影曾经像极了林铎枫，可现在只是林翎枫。
林翎枫回转过身来看见萧穆寒那一派深情的眼眸中竟有些蓄泪，他假意装作不知，对他说道，「坐下吧。」
萧穆寒也不说话，继续直直望着他，然后呆立坐下。
林翎枫仔细察看了他的伤口，有些碎片仍未取下嵌在肉里，这样的碎片竟有十几处。抬头望了望他，眼神似是说道，你这是何必？
叹了一口气，细细将那碎片轻轻拔出，在肉里形成一个不深的伤口，但到底也血肉裂开，拔出时他竟一丝闷哼都没有。把那药膏挖出一片轻轻敷上他的手掌之中，再去看他的反应，竟还是只是直直望着自己。这药膏是手臂划伤时魅生给的，痊愈得快些但也疼些，涂上会有些刺激的疼，但是也清清凉凉的。他不过是手臂表皮被割伤，而萧穆寒是嵌入肉里，应该会更疼才是，可他愣是没有一丝反应。
萧穆寒看着他给自己上药，轻轻涂上药膏再用白布缚住，将伤口裹得仔细又留一丝松动的空间好让他能活动自如。
「好了，动动。」林翎枫一边收起剩余的白布与药膏。
回过头来却见萧穆寒一动不动，便只好轻轻握了下他的手想察看伤口包扎得如何。却被他反用力又握住，林翎枫愣了愣，慢慢挣开他的手掌。
「夜也深了，王爷请回吧。」淡淡开口说道。
「我以为……你方才是回心转意。」萧穆寒轻轻开口，听着他的嗓音低哑。
一时无言以对，寂静得只听门外蝉鸣鸟叫。
半晌，萧穆寒似是放弃了一般，缓缓站起身来，「明日备好的马车会领你去梁家村，你身子尚且未好，姑且不想见着我，得需有人调养好你的身子，让乳娘跟小雅与你一同吧。」
梁家村是上回小雅替他找的农家，那处淳朴的山村。
「你会跟禾儿说还有我这个爹吗？」突地又自嘲般笑了笑，「大概不会了，要是他长大知道我以往对你做了那种事……」讲到这处又顿了顿，听得他的语气似是有些哽，又生生忍住。
「你往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手臂上的伤还需得每日上药，瞧着你刚刚给我上药的劲儿，给自己上药还得再练练。补血补气的药膳要小雅常给做做，伤了一次元气大伤可马虎不得。」
「我会让魅生常去帮你看脉，你不见我，见她总行了吧。跟她说说话，别总一个人闷着。」
「自己做不来的事便不要勉强，瞧着你给禾儿喂奶，明明够不着也不晓得让人来帮忙只自己硬撑，我……」顿了顿，「别人看了会心疼。」
「冬天也快到了，你一向畏寒，记得生起火盆，再多拿几件厚实的锦裘。」
「我让人买下了那处房子，房屋地契皆在里头你大可放心住着，差人将那房子整了整，以往那屋子一到夏天便漏雨，冬天寒不避风，你这身子骨一到冬天便骨头发冷法疼，要原本那样你如何受得了，你既喜欢那住着，便在那住着吧。」
「我给禾儿也添了几身衣裳，都是些小孩子合穿的，从现在到他十八岁的都有，呵呵，真想看他长大后的样子，那是像我还是像你呢？」
「今日满月宴别人送上的贺礼，你便也拿走吧，既是给禾儿的，我这堂堂一个王爷，怎能霸占自己儿子的东西呢。拿走吧，往后如若有困难，不想来找我也可拿去变卖。」
「现下你身子不好，禾儿也需要你的照料，待他大些，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便去附近的客栈处当掌柜吧，听闻你以往在林家对管账一事也有所涉猎，应该难不倒你。你这双臂算是被我毁了，」说到这里又顿住，「不要去做那些劳力的事了，这样一来你与禾儿至少生活都有所保障，就算是为了禾儿，就听我一回吧。」
「你爹那边我会帮你照看着，虽说你们断了父子关系，但依你这性格，他要出了什么事你还不得伤心死啊。」
「你不喜欢与我有关系的人跟在你身边，等禾儿断了奶，乳娘便可回来了。小雅的卖身契倒可给你，这样一来，便算是跟我毫无关联了吧。」
「你的咳嗽老毛病看来是好不了了，去年冬日你尚且咳得几近没出血，要是魅生那药方有用，你便接着用。」
「翎枫，我内心不想你走的。」
他语无伦次地说上一番话，看他絮絮叨叨地给自己安排着一切，像是交待后事一般将往后几十年的事想得周周刀刀，最后那句话再给人狠狠一击，击得他眼眶直发酸，心里也发酸。
眼看着他走了，小雅才怔怔地抱着孩子进来，又将他轻轻放在床榻上，见着林翎枫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望着禾儿，明明在眼眶里打转又不流出来，便说道，「公子，你想哭便哭吧。这么憋着对身体也不好。」
林翎枫原本平静的心里被搅得四下翻腾，闭了一下眼睛两颗滚烫的泪珠就从脸上滑落下来，抬手将泪珠擦了，笑道，「我这是高兴的，我要离开这里了。」
小雅说道，「公子……其实王爷……」似是踌躇着什么，「公子当真不喜欢王爷了吗？」
「不喜欢了。」林翎枫回答着，只是心里又裂了个口子，像是刀割一般的锋利接近心脏的位置，被狠狠划下一刀。
萧穆寒今早没来。
回望着这个王府的大门，几个月前还偷偷摸摸地跟着小雅混出去，现下不仅能光明正大走出去，而且还有他备好的马车。
叹了一口气。
四年前林铎枫因救他一命而丧失性命，才有诸多纠葛。
一年前也是这般的天日，一身伤痕被招进穆王府，萧穆寒捏着自己的下颔威胁自己当侍君。后来，一身鞭伤被疗养得甚好，他时而残暴时而温柔，但就是自虐般得喜欢上他。再后来怀孕生子，与父亲断绝父子关系，再放血解毒，他才知道一系列的事终是有因有果。
一个平凡的人却有那么多曲折，他该感谢上天还是怨恨上天呢。
看着小雅怀中的禾儿，他想唯一感谢的，便是萧穆寒给予他往后相依为命的禾儿。
如今自己也偿林铎枫一命，所有的闹剧都该划下终点。
骄阳似火，风光尚好，如此，便真的好。
「走吧，小雅。」
在角落处看着萧穆寒笑着抬起头，心中涌动非常，手上缠着的白布覆上双目，似有什么滚烫灼在手心。
他方才那容颜，正如第一次在醉花楼见到他一般。
只是再也不会把他当成林铎枫了。
☆、第三十九章 下部始
两年后，梁家村。
「爹~抱~抱抱~」林翎枫刚踏进家门，就见得禾儿滚得一身是泥得坐在地上，张开双手对着自己说道。
林翎枫笑着蹲下来用手指点了点头，「你那么脏，爹爹可不要抱。」
「爹~~抱~禾儿要抱抱~」禾儿继续张开双手，想要站起来跟着爹爹跑，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就跌倒在他怀中，林翎枫双臂收起拥住他，「每天那么脏，还不爱洗澡澡。」
「洗澡澡~不好玩~爹~我给小鸡喂虫子吃~」禾儿每天回来都要跟林翎枫说许多话，刚学会说话时，只会每天喊着爹，然后指指这个再指指那个，林翎枫大概也能猜得出来他干了什么。
「你不乖哦，爹不是跟你说过不能挖虫子吗？」一边抱着他一边朝水井走去，打上来一点水替他搓搓全是泥的双手，「你瞧瞧你的手，多脏，晚上可别跟爹睡了。」
「不要嘛~爹~爹香香~禾儿要跟爹爹睡~」这小鬼精灵得，环顾四周不见小雅，问道，「小雅姐姐去哪里了？」
「小雅姐姐~不知道~」禾儿糯着嗓子喊道。
「你是只顾着给小鸡吃东西了吧。」林翎枫没好气得看着他，又无可奈何，「你去屋里玩会儿，爹去做饭，禾儿想吃什么？」
「我想吃~水水~的蛋蛋~」
「好，爹给你做，但是你要多吃些，蛋蛋很贵，不能浪费，知道吗？」
「好~禾儿吃多多~」林翎枫抽出一根手指给他握着走回屋内，禾儿跌跌撞撞便跟着他回到了屋内。两年前手臂受损现在能拿些轻的东西，但禾儿也长大了，抱久了也不行。
接着便去了灶房，拿起一些稻草生了火煮饭，拿起锅铲久了都会费力，只好做一下歇一下。刚来到那时，做的饭不是夹生米便是一不小心就成了粥，所幸时日久了，厨艺也便有些长进，为了让禾儿吃得多些，对口味也注意了些。
禾儿比一般孩子瘦小得多，四肢纤细修长，五官是与萧穆寒越来越相似了，皮肤又白皙，着实可爱得紧。可能因为怀着他时并没有好好调理，较一般小孩容易生病，时不时有些发热风寒，所幸自己的咳嗽并没有带给他。可他这般瘦小又容易生病还不爱吃东西，从前还未戒奶时乳娘也说了，他喝的量比一般小孩要小，所以林翎枫要想办法让他多吃些东西。
小雅到底去哪里了呢？这么久都未归，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但略略一想也是，小雅年纪也不小了，按她这个年纪别的姑娘都该成亲了。要是有个好人家，就把她嫁了吧，这么晾着人家姑娘在这也不是什么好法子。这么想了一会儿，就见锅上升起了袅袅白雾，米饭还未熟，将芙蓉蛋用碟子装好用木架放在米饭上面，再将锅盖盖好。这是隔壁的郑大娘教的法子，有一回小雅也不在，林翎枫想着待几年小雅走了，自己也是要学会煮些吃食，便去请教了郑大娘。
郑大娘初见他时态度很不好，总是恶狠狠的。林翎枫想不明白，为何郑大娘态度转变如此大，往常他在这里住下时，从来都是温且给他一些帮助。后来郑大娘无意中说道，他以为林翎枫是往常在那住下的女人的相公，现下他回来了，那女人不仅不见了，还带了另一个女人回来，当他是朝三暮四的负心汉了。
林翎枫被她搅得糊涂，后来才回想自己在这里住下时曾扮作女人，这么一来才恍然大悟，那她说的另一个女人便是小雅了。他向郑大娘解释道，小雅是个清白姑娘，要是村里有好人家，也能给她介绍介绍。
误会解开后，反倒是郑大娘不好意思了，便时常给他些帮助，再一瞧禾儿可爱，常常过来逗逗他，有些好吃的也给他们匀一些，回家了再催她家儿子赶紧成亲生子。
不停地往着灶台里头添着柴火，再一揭锅米饭也熟了，碟子上的芙蓉蛋蒸得刚刚好，很满意地点点头。将木架子上的芙蓉蛋拿下来，再用木碗盛好两碗米饭，端到外面的木桌上。
「禾儿，吃饭了。」对着屋内喊了一声，禾儿便歪歪倒倒得走出来了。
「有蛋蛋吗~」禾儿一边走一边焦急的说道。
「有，今晚禾儿要吃多些。」
他坐到饭桌前，双手端立在桌子上，环顾四周终于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爹~小雅姐姐呢~」
「肯定是你刚刚只顾着跟小鸡玩，没有跟她玩，她才走了没有回来。」林翎枫想吓唬吓唬禾儿，下回就不敢拿虫子给小鸡吃，禾儿身体差，总是玩泥土也不知有没有沾染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禾儿没有~」说着一张小嘴就要扁起来。
「是，你没有。」林翎枫没好气得说，「那你下回别总是拿虫子给小鸡吃了好不好，我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情，你看像爹爹每日都要去做工，才能有银两给你煮蛋蛋吃。小鸡也一样哦，他要吃的虫子就要自己去找。来，张口。」说着舀了一口米饭夹杂着蛋，「你喜欢的蛋蛋，在饭饭里面。」
禾儿张嘴就是一大口，「好吃~」然后又含糊不清地说，「小鸡~自己吃~，禾儿~也自己~」
林翎枫只好说道，「禾儿还小，小鸡长大了才自己吃的，禾儿长大了也自己吃。」
禾儿嚼着嘴里的饭，嘟着嘴巴，「好~禾儿最~听话~」
没一会儿禾儿便不吃了，眼见着林翎枫就要变脸了，又张嘴吃了几口，指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爹~肚子~鼓~禾儿~饱了~」
看着他的小肚子确实鼓了一小块，今晚也比平日吃多了些，就草草自己扒了几口饭，就将饭碗洗好，又炒了一小盘青菜和芙蓉蛋，留了些饭给小雅。
「爹~是不是要去~散步步~」
「是呀，你瞧你肚子都鼓起了，去消消食。」
接着禾儿就主动握起林翎枫的一根手指，跟着林翎枫走。从前禾儿刚会说话时总指着腿上说痛痛，着急去看大夫时，大夫看着禾儿幼嫩的腿说大概腿脚稳健程度不如其他小孩子，等他会走路后便要带他多走走使腿骨稳健些。
所以从禾儿会走路以来，如若没有下雨，这是雷打不动的饭后散步。
村走完，禾儿的小脸总是从村头就被捏到村尾，可禾儿的性子也好，从来不哭。
这么两年，林翎枫身上也长了些肉，没有两年前那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