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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六月十一日(入夜书)完结-第13章

小说: 六月十一日(入夜书)完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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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什么时候,

    我们被迫倾听,

    那些没由来的,

    死亡的声音。

    不管什么地方,

    我们被迫注视,

    那些无止尽的,

    悲哀的回忆。

    独自一人想要睡去的时候,

    不甘的亡灵在头顶的阁楼里来回踱步。

    我逃不了了。

    他也是。

    你也是。

    我们要站在生和死的夹缝中间,

    看那些往生的人和记忆,

    来来往往,

    川流不息。

    人们喜欢欺骗自己:

    绝对不会的、

    这是不存在的、

    根本不可能的、

    你是瞎说的、

    从来没发生的、

    绝对

    绝对

    绝对

    不会轮到我的。

    不相信便不是真的么?

    没看见便不存在了么?

    下一个无辜,

    就是您。

正文 报酬

    {01}

    “我们去哪里?”

    背包里有一只金色的猫状生物,奇怪的是一点也不重。我急急地跟在悠一后面,嚷嚷。

    “你经常不回家,该不会不是去打工而是跑去玩?”

    大罪过啊,大罪过。我居然问了。——对于我这个外人,悠一应该很不喜欢被这样打探他的私事吧!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撒撒娇而已啊!

    但是当事人看起来竟然没所谓。

    “我以为你不感兴趣呢。”他甚至头都没回。“以前怎么没听见你问。”

    我愣了。

    突然有种愧疚而想哭的冲动。——一直以来,是谁冷落了谁呢?

    “我们的委托人,他所要付出的报酬已经有人为他垫付。”悠一走在前面,算是给我一个回答,“我现在要带你去拿。”

    “寄放在别人那里么……”我想起背包里的招财猫咪一只,犹豫道。“那我们收到以后,要怎么处理?”

    ——还是捐出去?

    “我说过了,付出和得到总是对等的,擅自打破这种平衡会有人为此承受不幸。——好比说我们不要报酬,那么代我们收下报酬的张老板就要倒霉了。”悠一回过头来,拉我。“我们付出了劳动,这就是我们应该得到的。——所以要收下。”

    招财猫从背包里探出脑袋,我伸手抚摸之,看着它很享受地仰起脖子。

    “既然这不是意外之财,”我奇道:“那……这个猫猫怎么又在这里?”

    我朝悠一举起背包。——也许在旁人看来是空的,但我相信悠一看到了。

    悠一笑了。

    “原来是招财猫啊。”他也伸手摸了摸金猫:“——这孩子,喜欢没有贪念的人类。”

    “这么说它是来看我的?”我眨眼作闪亮状。

    “如果你上次因为它所带来的‘意外’而企图抓住它,”悠一道。“那你恐怕以后都见不到了。”

    我也笑了,垂下眼睛没有看他。

    我不是不贪的,只不过,我所奢求的东西不是钱财罢了。

    好比,我对亲人的爱就是尤其贪婪的,你可感觉到么?

    爸爸,妈妈。

    你们可感觉到么?

    {02}

    市中心是一贯的繁华,现在是周末,作为市中心商业活动的主要街道,本市著名的商业街自然是人来人往。——这里让我想起还在东京的时候,银座三丁目或是涉谷的街头。

    ……我想说的是,我们居然到这里来找人?

    一直以来为了躲避这样人多的地段,悠一的房子是买在市郊雨水湾,学校是读半封闭式,平时就连同学友人都不会轻易过多来往的。现在,悠一说的“张老板”居然匿在这种地方?

    据我猜测,悠一认识的大概都不会是什么一般人,也许和我差不多才对。

    那他要如何在如此热闹的地方待下去呢?——不要以为“脏东西”都是出现在陈年的空屋或是墓地里;其实人多的地方“脏东西”才最多!

    这种无时无刻不充满了贪念、虚荣、伪装、占有欲、争抢和金钱交易的地方,要比空无一人的墓场,可怕上百倍。——最起码,死人是不会有那么多欲望的。

    悠一这么说过。

    “是那里了。”

    悠一突然说。我把猫按回背包里,抬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那边,正对着我们的是一家装饰成拉丁风情的咖啡屋。

    店面不大,不,应该是说,很窄小;镶木框的玻璃门外装点不少蜿蜒成态的黑铁花枝,绕满藤蔓的木质店招牌上,烧烙着拉丁文字:“苏富拉比”。

    “不很显眼。但你要好好记住这里。”悠一没有表情地和我望着同一个地方。“待会儿张老板你不用记;因为他会记得你。”

    说话间,对面街道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谈笑着进了那家咖啡店。门推开,碰响挂在门上方的铃铛,门口里面立刻有侍者招呼和引路。门慢慢在他们身后关上,我大概看清了店内。

    的确不大,温馨得很。

    “里面很普通嘛……”我作眺望状:“他们开门进去我看到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变聪明一点?”悠一在我身后说。

    我回头,不明所以。

    “普通人打开门,当然是普通的样子。”悠一慢吞吞地朝对面扬扬下巴:“你去开开看。”

    普通的人打开门,只能看到普通的样子?

    穿过人群熙攘的街道,近处看“苏富拉比”的店门一样的狭小。

    我咽了咽口水,手按在镏金的门把上。

    很早以前,是谁对我说过了呢?

    世界在每个人眼睛里,都是呈现不同形态的。

    我们所相信的一切,不过是自己所能看到的,摸到的,听到的,如此而已。

    世界就这么大而已,不会再增加;但同时也是无尽大的,只要你相信。

    空间,时间,在我们看来是存在于概念里的东西,然而它们却是确实有的。

    广袤无垠。

    变幻无常。

    永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03}

    把手向下压,窄窄的店门应声而开,轻轻碰响门上的铃铛。

    叮铃。

    没有如预想中一样闻到店内暖暖的咖啡香味,而是细而清凉带着水气的风扑面而来。

    面前,哪有什么拉丁风情咖啡店。

    一条幽深回廊,木制的地板,两侧是栅格纸门,光从半透明的樟纸外透进来,隐约可见廊外摇晃的竹。

    幽深幽深深不见底。

    ——场!

    我张目,哑口不能言。

    记得身处于悠一的场中的时候,场内部还是相当动荡的;然而此场之内是如此死静,简直像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

    “一般人到苏富拉比来都是喝咖啡;而真正要进这家‘店’的人,”悠一推了推我,跟进来,随手掩上门。“——就会像我们一样,到这里来。”

    凉风依然习习有声,然而再没有其它的声音。

    我们沉默地顺着回廊走下去。

    眼前忽而开阔:两旁不再是樟纸格门,一侧是雕工精美的推拉式格门,连成长长一片,纷纷紧掩;向外的一侧则只有低矮的栏杆,这里似乎是二楼,向外看正对着楼外开阔的庭院,庭内竹林牡丹,小池轩榭,雅致之至。

    悠一没有闲心像我一样研究周遭景致,他走在前面,似是在数身边的格门。

    “到了。”他停下来,拉门。

    门内是一间很暗的中式书房,有木头书柜还有雕方花的窗子。书房正中的桌子上堆满了线装书和卷轴。——有人正从这堆纸后面慢悠悠地站起来,捏起眼镜看我们。

    “唉呀,六月十一?”那人笑道。“你来了。”

    {04}

    “六月十一?你来了。”那人笑道。

    “是啊。”悠一在后一句话再加上重音,“我们来了。”

    “哦,还有个小妹妹。”那人似乎在探头打量我。“——这位是?”

    “也是‘六月十一’。”

    “也是?”

    “对。低五年太阳历的灵媒,六月十一。”

    六月十一?

    现在已经不流行用名字叫人了么?

    “你好,六月十一。”那个人似乎转向我,说。

    “我不叫六月十一。”我不忿道,“我有名字。”

    书桌后面,那人似乎笑起来。

    “我没说你叫六月十一。”他摘下眼镜放回桌上,慢慢从阴影里踱了出来。“‘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可以改,甚至没有也罢。”

    窗外透进来的光洒在他身上。

    “我叫的是你最真实的东西,”他笑道,“——太阳历,出生日期。”

    若果我猜得没错,这个人就是把这个场的主人了吧,同时,也是这家店的主人?

    这个用太阳历诞辰称呼人的男人,个子很高,看不出确切的年龄,留着黑色的长发,长相华丽,穿着也很……呃,华丽。亮缎子的对襟上面是很夸张的大红色牡丹和仙鹤,戴着奇怪的珠饰和佩玉,手里还拈了一根细细长长的烟管。

    真是……

    真是……

    真是……

    ……

    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好了拿出来吧。”当我发愣的时候,悠一倒是毫不客气地朝他伸手:“委托案的报酬。”

    诡异男人笑了笑,摸出一只孔雀绿色的小盒子,放在桌面,推过来。

    ——咦?

    “不是钱么。”我拉拉悠一的衣角,小声问,一边拿眼角偷瞄张老板。

    “报酬和金钱不是一个意思,六月十一。”张老板显然是听到了我的话,他悠悠然地靠回椅子里,把烟管放在一边。“报酬是向付出了劳动的人支付的代价。任何付出都是应该有代价的。——当然,代价也可以是任何东西。”

    “那为什么不是钱?”我低声插嘴。不是有意要冒犯,是真的好奇。

    男人笑起来。

    “你这孩子,有意思。”他道:“使用金钱那是因为大多数人难以理解金钱以外的东西的价值。或者说,他们不知道怎样付出和收取金钱以外的代价。——但在我的店里不一样,这里是绝对公平的。在这里,连一个吻都有它的价值。”

    “可以当作代价来付?”

    “是的,只不过对于一般人来说它能抵消的价值很小罢了。”

    “张桃,你说得太多了。”悠一把盒子拿起来,随手递给我。“报酬是谁替那个幻想狂付的?”

    “他的朋友。”男人扬扬眉毛,“但是谁我不能说。”

    “又是和中国的李家有关系?”悠一眯起眼睛,眼神危险。

    “哎,这可是你自己猜的,我可没说半句啊。——对了。”张桃无视悠一那句反问里威胁的味道,转向我:“这次完成委托的人是你吧,那个是给你的。”

    给我的?我看了看手里的小盒子,上面是细密的绘纹,轻得好像空的一样。最奇怪的是,这只盒子是完全密封的,既没有盖子,也没有缝隙。

    “行了,走吧。”悠一显得很不悦,似乎和这个男人多呆一分钟都是危险,转身就走。“这次谢谢你了,张桃。”

    我赶紧跟在后面。虽然还很想四处看看的。

    “嗯?就走了么?”张桃的声音懒洋洋地在背后响起来。“我还说想带小姑娘看看这里呢?我这里可是什么都有哦!”

    我拉住悠一。

    悠一僵在门口。他回过头来,脸色难看。我赶紧恳求地望着他。

    “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看那些东西的。”张桃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悠一前面,懒洋洋笑脸放大。“就看看放娃娃的房间,怎么样?”

    “只有娃娃?”悠一警惕地反问。

    “只有娃娃。”张桃笑眯眯地回答。

    风又细细地吹起来,从方花的窗棂掠进两片竹叶。

    微光投影在悠一的眼睛里,我分明地看到那黑黑的瞳仁里满是不信任,他抿着嘴唇,我能感觉到他很犹豫。

    眼神里的破绽一闪即逝,悠一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好吧。”他说。

正文 张桃的店

    {01}

    悠一似乎更愿意在那间书房里待着,他没好气地说他只等十五分钟;如果超过时间不回来他就会走人,把我留在这里给张某人卖掉。

    张桃大笑,带着我离开了书房。

    长长的走廊凉风细细,庭院里偶有鸟儿啁啾。

    那根烟管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张桃手上,这人的确很夸张,一扭一扭地走在前面,华丽的长袍拖在地上。我突然联想到唐人街的怪异老板,心里有点想笑。

    楼下的庭院里,每每风起就有竹叶被吹落,可是地上却没有一片叶子;等我定睛细看,才发现从竹子上脱落的叶片在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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