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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白色制服下的狰狞笑脸:精神病医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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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耳边响起了萧医生的那句话:“能走就快走吧……别回头。这里是泥潭沼泽啊,一旦深陷其中,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好像听懂了,听懂了这句话有多真实,多无助。
  我环视了一眼这高高的院墙和铁门,原来他和我们一样,已经被关在这里面出不去了……
  其实医院里很多护士都喜欢萧白,我看得出来。还在背后用他名字的谐音,亲切地喊他的外号小白。听说萧医生还有个女友,不过谁也没有见过。关于他的一切,如他的名字一样,包括他的那身白大褂,一切都是空白。
  在接受了一段时间的电抽搐治疗后,我虽然时不时还会浮现出寻死的念头,但我的情绪明显比以前好多了。这感觉有点像在给电池充电,让我已经死去的神经和细胞又开始有了动静。
  萧医生也发现了我一个特点,我虽然厌恶自己,而且一如既往地用沉默来回答他的问题。但我很有同情心,特别是看到比我状况还差的病人时。
  所以萧医生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帮忙照料其他病人,比如扫扫地,看护病人吃药一类的简单活。据萧医生说,这样对我的抑郁症很有好处,我能在帮助别人的同时,重建我的人格自信,找回我的自尊。
  原来,我们在给予时也能得到。
  入院一个月,萧医生确认我的自杀欲望不再那么强烈后,放宽了对我的看护。甚至准许我去女病号楼帮忙打扫卫生,给花浇水,给病人喂药。这点让不少病号十分羡慕,在精神病院里,男女病人是严格分开的。在这种狭小的活动空间里,男女的那种本能欲望更容易唤醒。别以为我们得了精神病就变成木头了,疯子不是傻子,这是两个概念,虽然都是脑子出了点差错。
  我的病房也从一楼换到了二楼,据老病号说等换到三楼的时候,我就差不多可以离开这了。因为四楼是给那些基本上无康复可能的病人养老用的,四楼的那些病号将在这里过完他们的一生。
  我想到了一句讥讽的笑话:生得悲哀,死得窝囊。
  但现在我觉得这句笑话一点都不可笑,因为我知道这正是四楼病人的真实写照。他们将在这里终老,没有天伦之乐,没有夕阳之暖。若是在以前,我肯定会责怪他们的家人没有人性,就这样把他们丢在精神病院。
  但现在我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在见到了形形色色病发时的精神病人之后。我觉得四楼的病人其实是幸运的,甚至是幸福的。因为在经受过这样的绝望之后,已经疲惫不堪的家人还愿意掏钱给精神病院,养着他。而不是像瘦子一样,被抛弃到大街上。
  我开始想念瘦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可能和我想象的一样,正在某个大垃圾箱里翻吃的吧。否则还会有什么别的可能呢?你觉得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会自己去找工作,或者白手起家,创出一番事业来吗?
  想到这我自己都笑了,因为这个想法很幼稚,很小说。
  就在我想念瘦子的时候,海洛因突然在窗前惊叹一声:“精神病院里来了个美人儿!哎,唐平,快看,美女耶!”
  我没有理他,现在就是地震了我也不想动弹一下,我只想静静地坐着,等死。

第二章 生与活(7)
海洛因本着他那对人非一般的热情方式,将我从床上拉到窗边。于是,我看到了一串欢快的音符。
  楼下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精灵,正踩着这串欢快的音符飞奔在精神病院里。她右手提着自己的高跟鞋,光着脚,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在精神病院里四处逃窜。她迎风的秀发像小溪里流淌着的乐章,为这死气沉沉的精神病院带来了一股生气。
  她的身后跟着一群气喘吁吁的护士和医生,她边逃边频频回顾自己的身后。那是小鸟依人一般的恐惧眼神,越是恐惧,她的眸子越是楚楚动人。她躲的不是医生和护士,她躲的是自己的影子。
  这个小精灵提着高跟鞋在阳光下和自己的影子赛跑,裙摆倾斜着这个世界,她的身后跟着一群纯白色的追随者。这个画面在我的记忆中定格,她的美也在这一瞬定格。
  我见过她,是的,我见过她。我对自己说。
  小精灵终于停下了,她找到了大楼的阴影,她躲在大楼的阴影里瑟瑟发抖,像一只无助的小白兔。护士和医生小心地围住了她,抓住了这只惊慌的小白兔,这场追逐戏以毫无意外的方式收场。在小白兔被送进女号楼之后,男号楼窗前的病人们也各自归位。
  海洛因还锲而不舍地在窗前眺望,我静静地坐回床头,想一个我不得不想的问题: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她?是命运的安排吗?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过了一会儿,海洛因终于放弃了,坐到我身边,“哎!唐平,一会你去女号楼帮忙时别忘了打探一下消息,问问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说话,这个女人的出现,只会让我的抑郁情绪更厉害。我觉得浑身像被什么挤压着,透不过气来,我的自杀欲望又上来了,而且比以前更强烈。
  “唐平?唐平!你不是又想自杀了吧,我要告诉萧医生的哦!”海洛因还在絮絮叨叨个没完。我怀疑萧医生是不是开的药不够量,为什么这家伙能一直这么兴奋。
  其实抗精神病药物并不复杂,就像我从入院到现在,主要给我吃的是氟西汀。我觉得这药应该是起兴奋作用,因为吃完这药后我思维会活跃许多。要是在睡前吃的话,还会影响睡眠,所以萧医生将我的服药时间安排在早上和中午。其他病人也差不多,主要也是那几种药。
  但几乎所有的抗精神病药物都有同一个副作用——锥体外系副反应。症状表现就像帕金森综合症,最厉害的时候会全身曲弓僵硬,连吃饭都咀嚼不了。一般的副反应都采用安坦来消除,严重点的也可以肌注东莨菪碱。所以在重要的治疗阶段最好是在医院进行,有专业监护来保证服药的安全。
  抗精神病药物也不能乱吃,很危险,我听说过家属自行给病人滥用抗精神病致死的事。是药三分毒,这句话用在抗精神病药物上再适合不过了。而且大多数精神病需要终身服药,所以我觉得精神病比癌症更可怕。
  我现在就经常帮忙给这类副作用严重的病人喂饭。还有其他副作用,比如发胖、嗜睡、呆滞等等。不过这些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停药后一个月左右就能完全恢复过来,他们的精神病症状也一样会在停药后恢复过来。所以说精神病真是一种很可怕的病,对药物有依赖性,很多人需要终身吃药,而且复发率高得可怕。204就有一个,他已经是第五次被送进来了,和瘦子一样,属精神分裂偏执型,被害妄想症。

第二章 生与活(8)
在医院都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和正常人无异,但出院没几个月就会复发。因为家庭和周围人对他的态度,还有他自己的性格,让他的病象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复发。他说他甚至更喜欢在这里待着,因为这里没有别人异样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看。
  我又想到了监狱,我越来越觉得这个比喻太恰当了。这里出去的病人,就像被释放的囚犯,时刻被别人用警惕、冰冷、异样的目光盯着。你能想象那种情形吗?别人在你背后指指点点:哎,就是他!他是个精神病,你要小心点!
  是的,我们都是罪人。但我真的希望这世界能多一点包容,多一点宽宏,给我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但我很希望萧医生能给海洛因开到最大药量,把他的锥体外系反应吃出来最好,那样他就没有能力再烦我了。他现在就像只兴高采烈的苍蝇围着我这坨大粪嗡嗡转。
  为了远离海洛因的噪音,我决定去女号楼帮忙,那是他唯一不能跟我去的地方。男女病人是严格分开的,因为精神病有太多不稳定因素,没人知道下一刻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当一群精神病人聚在一起时,其中一个人发病了,就会像传染一样刺激到其他病人,发生一场难以预料的大骚动。
  男号楼里的女护士也很少,大部分是男护工,还有男护工升级上来的男护。因为男护奇货可居,而且病人发病时是非常可怕的,好几个男护工上前都制不住,更别提女护士。所以男号楼里大部分都是雇佣型的男护工,然后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培养考核,升级为男护。
  而男号楼里的女护士大多数都是经验老道的,她们从业多年,懂得如何处理各种突发情况,包括“求爱”。我见过一个钟情妄想的男病人,其实长得蛮帅的。他迷恋上一个护士,用一夜的时间将病房里的各种物件都摆成了心形,然后向护士求爱。
  若是换了新来的小护士,只怕早就羞得满脸通红,茫然不知所以。但那护士只是微微一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放回原位。这就是女护士们的智慧,她们懂得如何闪避男病号的追逐。而且千万不要当面直接回绝他们的求爱,否则这些病人会记恨,甚至会造成意想不到的悲剧。精神病人不傻,我说过的,他们正常的时候和常人无异,他们发病时也比魔鬼可怕。
  我穿过走廊,来到楼里的大铁门旁,一个男护过来拿钥匙给我开门。他对我呵呵一笑,“真不知道萧医生怎么想的,竟给你这个特权。”
  我没有回答,我对这一切毫无兴趣,我想的就是怎么摆脱海洛因这只苍蝇。我茫然地走进女号楼,提起水壶打好水,然后开始给那些花儿浇水。
  在浇水的时候,我注意到一楼的长椅上,有个女病人正盯着我看。我听别人说过她的病,她有很严重的钟情妄想,一样是属于偏执型精神分裂。她喜欢上了她的同事,同事却早有妻室。她对同事死缠烂打紧追不放。据说最厉害的一次是她以自杀为要挟,让该同事说一句:“我爱你!”
  该同事不堪其扰,跳槽换了一个公司。她一路追去那个公司,向同事的上司投诉他搞婚外恋。上司说这个他不管,她又捏造了一堆工作污点诽谤该同事。同事每换一个公司,她就一直追去那个公司搞破坏,连自己的工作都不要了。
  同事崩溃了,朝她怒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却说:“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为什么这么怯弱面对自己的感情?”。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章 生与活(9)
伴随着她反常的行为越来越严重,最后被家人送到这来了。
  那个钟情妄想的女病人还在望着我,我和她的视线对碰了一下,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舍和迷茫。我不敢对她微笑,我怕她会把我当成下一个“爱人”。我把头低下,继续给花浇水。
  女号楼比男号楼好很多,一楼都有窗户,还有盆花。因为毕竟还是女人,不像男号那么有破坏力。男号一楼不敢放盆花,因为男号发作时会把盆花当武器,砸向医生和护士。有个真实的事件,男号楼一个护士在值夜班时因为太困睡了过去,结果就这样被病人用花盆砸碎了脑袋。
  我浇完走廊的花,开始进入病房给窗台前的花浇水。第一间没她,第二间没她,第三间也没她。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是来找她的,我为什么要找她?不知道,可能要找到她以后我才能有答案。
  第四间,我终于看到她了,这是一间四人约束室。她已经换上了病服,被约束在靠左的病床上,双眼无助地瞪着天花板。她见到我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有点畏惧地望了我一眼,微微挣扎了几下,然后又继续回望向天花板。
  我缓步走到窗台边给盆花浇水,“别动!”她命令似的突然出声道。我也仿佛瞬间被控制了一般,身子僵在那里,右手保持着一个正在给花浇水的动作。花盆里的水已经漫了出来,水流顺着花盆滑落,奔向墙壁,然后继续逃窜向地面,叫嚣着向我的鞋底杀来。
  我吃力地保持着这个动作,回望向她,原来是我在窗台前的影子正好盖住了她的身子。我想了想,将窗帘拉上一半,让她的床位处在阴影之中。
  “谢谢。”她也吃力后仰脑袋望向我,感激地说了一句。
  我没有说话,我只知道当她说完这句谢谢的时候,我的自杀欲望又起来了,毫无预兆地起来了。我就这样僵直地站在窗台边,就这样站了十多分钟。过了一会她又后仰起脑袋望向我,“你在干什么?”
  “我想试试这样屏住呼吸能不能把自己憋死。”我下意识地回道,不过看来我又失败了,因为在说话的同时我已经开始呼吸。
  然后她就笑了,她的笑声很好听,咯咯的,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只要能让她躲在阴影中,她马上就能恢复过来。
  “你也是病人?”她问。
  “嗯。”我答
  “你叫什么名字?”
  “唐平。”
  “哦,我叫雨默。”
  然后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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