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画蛾眉-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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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忙着看热闹，人群圈外一人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将落在地上的楠木面具捡起，细细摩挲了几下，顺手收进怀里。抬头看了人群一眼，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没一会儿便不见了。
哭得累了，九九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看八卦的人也尽数散了，只留突然感觉到了不好意思的越无伐脸红红地对着自己。“谢谢你，八哥哥。”
“你为什么哭了？”
“我以为方才那人是师父……是我认错人了。”
“师父？”
九九却没有再多加解释，摸了摸脸，面具已经不知掉在了哪里。她往回走了一段，却没有找到。
“或许是被谁拿走了，或者是被提到不起眼的地方去了。也罢，回去以后再着人打制一个……不过，九九长这么漂亮可爱，不戴面具多好啊……不对，这么漂亮的九九万一被别人觊觎了可不行，还是回去打个同样漂亮的面具吧。”他纠结半天，再看九九，却见少女表情茫然，却微微扬着嘴角，似乎是在回想什么高兴的事情。
在相隔几个街道的一个小客栈的二楼，簪七坐在窗边，夕阳的暖黄光芒落在手中的面具上。记忆却回到了刚刚救下九九的第一年年尾，九九才八岁时的一天。越九第一次从阴影中迈出来，露出了一个微笑。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她开始害怕自己陷在九九的笑容里无法自拔，便亲手为越九打造了这块楠木面具。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材料，才终于用她的拂尘金刀刻出了一块配得上九九的面具。
“这么漂亮的九九让别人看去了可不好。”那时候的簪七是这么说的。
她将脸颊贴在面具光滑冰凉的面颊处，轻轻闭上了眼睛：“九九，我好想你啊……”
…………越无伐回到家中，便见哥哥姐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拉着九九上下打量。
“听说你在大街上抱着咱们小酒不放？”越无路先开了口，居高临下地逼近越无伐，眼中隐约可见火星闪闪。
“这都是误会，误会。”越无伐矮下身去，“是小酒哭了，所以才……”
“你惹小酒哭？！”越无路火气更盛，差点儿把越无伐烧得渣渣儿都不剩。九九连忙帮他解围：“六哥，你莫怪八哥哥，是九九认错人，一时难过才会哭，幸好八哥哥护着我，要不九九今天便要在大街上出尽洋相了。”
越无伐被正了名，立刻来了劲，和老六打闹起来。九九笑着看，全然看不出曾经那么伤心地哭泣过。无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待九九目光对过来，她又回以微笑，轻声喝住两个对头般的兄弟俩。
“还不吃饭去。”
第42章 病危
众人正吃着晚饭，紫情突然带着蓝星跑进了屋里。蓝星似乎遇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脸色苍白，直冒冷汗，眼中满是惊恐慌乱，全然没有了四大侍的冷静干练。她进来便跪倒在地上：“求您救救主子，救救主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花寒他……”
“他突然发病，现在人事不知，大夫都说主子此病来势汹汹，怕是活不了几天了……九九姑娘，针神大人，求你们想办法救救主子，若主子有个三长两短，蓝星……蓝星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她已然濒临崩溃的底线，仿佛和最重要的人悬在了悬崖的边缘，因为惧怕一起掉下去而绝望地向她们求援。
九九看了越无双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来：“无双姐姐，你可以随我去看看他么？”
越无双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虽然她曾经听爹说过，花家的病症是越家人也无法医治的，但是她毕竟也没有亲自看到过发病的症状。
蓝星带着九九她们去看花寒，却没有去花家大宅，而是曲曲折折地蜿蜒了好几个里弄，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像是被遗弃的地方，安静到死寂。
“花家老爷们都说生了病的人是被选出来的煞星，便将主子赶到了这儿，听说上一代发病的三老爷也是死在这儿的。现在此处只有花凉少爷还在陪着主子。”蓝星颇有些愤慨地推开院门。
越无双走进院子里，发现某个熟人正在院子的一角坐着，面前熬着一壶药，他手中虽执着一柄小扇，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动也不动。
“你的药快要糊了。”
楚凉自嘲地笑一声：“这药本就不对症，糊了便糊了吧。”他抬起头来，看见白衣白发的女子垂眸看着自己，几息的愣怔之后猛然站起身来：“针神！！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弟弟，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弟弟？你叫花凉？”越无双虽然有不少疑问，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她转身往屋里走：“我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救他，家父救不了花家上一代的牺牲者，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不能保证生死。”
“……我们知道，但是就算如此，还是希望针神能够鼎力相助。不管生死，我们都必当重谢。”
九九也跟着无双走进屋里，进去却觉得迎面扑来一阵异香，虽然香，却让人昏昏欲睡：“蓝星姑娘，这屋里熏香了么？”
“这并非熏香，而是主子病倒之后，身上发出的香味，闻多了会让人神智模糊，但是又不能大敞屋门散味，一旦那样做了，主子便会痛苦挣扎。”
“无双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怪症吗？”九九接过蓝星递过来的帕子，帮无双蒙住了脸。看着她气定神闲地为花寒把脉诊看，众人紧张的心情莫名地舒缓了不少。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她才若有所思地收了手，在花寒身上落下了一根针。
“再过半个时辰，花寒就会醒过来了，但是此症实在是诡异无比，犯阳侵阴，似实非虚，脉象更是时急时缓，杂乱无章。要想找到治疗之法，是没那么容易的，我可以为他多吊十天性命，但是在半个月之内找不到治救的方法的话……”无双长叹一口气，只叫亲近的人多陪陪他，再无其他话。
写了药方准备离开的时候，越无双一回头，却发现某人不见了。
“九九？”
“九小姐在屋里还没出来呢！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越无双连忙跑回屋里，找了一圈，却见九九双手抱膝，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无双轻舒一口气，走到她近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九九突然惊叫一声，看见越无双的脸竟是变得更加惊恐，双手乱舞，把越无双推到一旁，随即又缩成小小的一团，恨不得躲进地缝里一般，脆弱地抽泣着。
“九九，清醒一点，是我，我是无双姐姐，别怕，好么？”她再次尝试着去碰九九，这次遭到的拒绝更加剧烈，九九甚至是有些歇斯里底地，将她当做了至仇。
“无双小姐，要不要紫情易容成簪七师父的样子，说不定这样小姐会更容易接受。”紫情提议道，但是看着越无双失落的样子，这话说得便有些犹豫了。
无双轻轻攥了手心，很想要强硬地让九九面对现实，或者干脆直接打昏了打包带回去，但是她终究还是……“好吧，或许现在只有‘簪七’能够将她从阴影中带出来。”
紫情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胭脂盒来，打开来里面却是皮肤颜色的粘物。她对着铜镜左右涂抹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已经是一张无害的脸，独属于簪七的面孔。
她走到九九身边，蹲下身来：“九九，跟师父回家，好不好？”
“……师父？”九九哭肿了的眼睛抬起，泪汪汪地看着她，“师父……”她伸出手，任紫情将她抱住。
“我们回家去，睡吧，一觉醒来就不害怕了。”紫情看着九九的眼睛，轻声说着。没一会儿，九九便闭上眼睛睡着了。她抱起九九，向讶异的越无双解释道：“我会些简单的催眠术，让小姐睡着是没有问题的。咱们还是回去吧，还得由无双小姐来给小姐诊断一下呢。”
越无双是最后走出小院的，楚凉叫住了她：“越二小姐……你是不是很难过？九九还对过去的事情难以忘怀，甚至潜意识中还将你当做敌人，这一定让你很伤心吧。”
“会改变的，我只希望，如果她再一次陷入这样的幻境之中时，能够不再那么害怕，因为我会让她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她，永远。”她微微扭过头来，“簪七不在，你也很没有盼头吧。”
“不会，我是喜欢她，但也还没到非她不可，没了她就不能生活的地步。但是关于我的弟弟，他的病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他么，他这个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诅咒，你见过什么病是每一代只有一个人发病的么？”越无双的表情有些凝重，“你不如去想办法问问你们族中的老人，或者去翻翻典籍，看看此病的由来有没有什么旧事吧。或许还能找出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来。我也会帮你找一找相关的记录的，不管怎么样，最差的情况就是，让花寒成为花家最后一个牺牲者。”
楚凉心中复杂得很，却也知命有时尽：“劳你费心了，我会回去问的。”
送走了众人，楚凉在院子里静立了一会儿，蓝星便出来报：“主子醒了。”
进屋一看，花寒果然已经醒了，还撑坐起来，见哥哥进来，露出一个笑容来：“三哥，寒儿是不是吓到你了？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傻小子，说什么对不起呢，方才越家的那位针神来为你诊治过，已经有头绪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彻底医治的方法，但是我相信她一定能够治好你的。”
“三哥，其实，就算治不好，寒儿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今生虽然没有能够得到爹娘的疼爱，但是有蓝星，有三哥，还遇到了那么多肯为我费心的好朋友，又看尽了越国的美景，我花寒这一生倒也并不算可惜了。生死有命，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就算我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我也不希望你们伤心难过。”花寒拉过泪光闪闪的蓝星，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有蓝星啊，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许哭，要不我会睡不安稳的。”
…………“蓝星，照顾好寒儿。”
“是，三少爷，您是要去找无双姑娘说的那个吗？”
“就算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会试一试。我会抽时间过来看他，我不在这儿的时候，你多费心。”楚凉反复叮嘱了几遍，这才抱着一线曙光离开了小院。
第43章 归来
好像见到师父了，她笑得那么温柔，说再也不会离开自己身边。九九闭着眼，嘴角却扬起甜美的弧度。越无双看了她一会儿，退出了房间：“没事儿了，醒来以后就会恢复正常了。天也晚了，大家都去歇着吧。”
“无双小姐也去歇着吧，我和小柚子在这儿，会好好守着小姐的。”紫情轻声道。
越无双留恋地往房间里瞄了一眼，这才点点头，离开了九九住的院子。
时至半夜，月亮上了中天，冷白的月光透过窗棂，将屋里照得敞亮。树影印在橱柜壁上，摇曳生姿。越家看门的小梁突然感觉身边一阵凉风吹过，不禁伸手将自己身上裹着的棉袍子拉紧了。
九九的美梦做了一半，梦里却突然跑出两三个黑衣人来，蒙着脸，眼神凶狠，额头上还有一些很奇怪的符号，他们冷冷地看着白衣的少女倒下，似乎想要伸手对自己使出什么杀招，却被一些银丝阻挡了。那是什么……
她因为太过用力思考，硬生生从梦里惊醒。睁开眼，却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闭着的眼睛，嘟起的嘴还在一点点靠近自己。
“啊啊啊————”她依照本能用力一推，将那人推开。与此同时，紫情也已经冲了进来，趁先机压住了入侵者。小柚子点上了灯火，拎来一照。火光将那人的脸映亮了，众人均是大惊，九九讶然惊呼：“师父！怎么是你？！”
躺倒在床尾的那个意图非礼九九的，岂不就是簪七。她一身藏青色素袍子，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一头长发只齐中间绑个黑色的丝带，一脸委屈地低着头，那一头黑发越发衬得她楚楚可怜。
“紫情姐姐，小柚子，你们先出去吧，别惊动了哥哥姐姐，只是师父回来了。”九九的神智明显已经恢复清醒了，只愣了一会儿就赶人了。紫情迟疑地看了簪七一眼，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但也没有在这时开口问。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