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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鹿男-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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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上场了。」

主将说,社员们默默点着头。

长冈先生一下指示,排成两列的大阪女学馆、奈良女学馆的社员便进入赛场。大阪女学馆的护胸是黑底,上面画着蜷起身子的老鼠圆滚滚的模样。

十个人隔着长冈先生面对面站着,五个画着鹿的护胸对面,是五个画着老鼠的护胸。在「行礼」的指示下,双方一鞠躬,留下两位先锋退场。

「平常心、平常心!」

南场老师的大嗓门响彻体育馆。

对峙的两人握起竹剑,做出蹲踞动作。听到长冈先生以浑厚的声音喊出「开始」,大阪女学馆的先锋立刻犀利地挥起竹剑。

◇◇◇◇

面部、手部、腹部、面部、腹部、手部——共计六支。

我没花什么脑筋就记住了决定输赢的打击顺序,因为太快就分出胜负了。

我觉得脸颊逐渐发白。

主将站起来,做了两次伸屈动作,拿起地上的竹剑。

「不要停,移动脚步,先攻下一支!」

这么大喊后,我才想到不妥,这不是我该对扭伤脚的学生说的话,但是主将温顺地点点头,走向了赛场。

白板的对战表上,双方参赛者的名字各自横向排成一列。从大阪女学馆的先锋画起的线,从奈良女学馆的先锋一直画到了副将,也就是说我方的先锋、次锋、中坚都被对方的先锋一个人击败了。

先锋与次锋在经验上显然差对方一大截,一开始就被击中一支,后来又被对方一反之前的攻法,改为摆稳架式静止不动的气势压倒,大意地主动出击,就那样被击败了。

被安排为中坚的帮手三年级生,不愧是去年还待过剑道社的人,没有轻率出击,但是经过半年的空白,昨天才又握起竹剑,还是难挽颓势。对方发动猛攻,她多少应对了一下,但很快便耗尽体力,跟前面两人一样,先被击中两支败退。

中坚垂头丧气地回来,主将轻拍她的背,一鞠躬,进入场内。隔着赛场,大阪女学馆的学生横排坐在对面,南场老师坐在离她们稍远处,双臂环抱胸前,跪坐的一双大腿张得特别开,可能是大腿太粗,坐得很不舒服吧。他的视线一与我交接,便浮现怏然的神色,很快撇开了。晒得黝黑的脸上,清楚写着「看吧,我就跟你说嘛」这几个字。

主将以慢动作蹲踞,听到「开始」的指示,立刻将竹剑架在上段①位置。将近一百七十公分的主将架起上段,气势十足,对方不再显得从容,开始步步后退,摆出以剑尖攻击的模样,但是主将的架式毫无动摇。对方一冲过来,主将便快速挥剑打击面部。三位裁判同时举起红旗,社员们的掌声、加油学生的欢呼声也随之响起。但这所学校的剑道社有跟没有一样,所以观赛者不多,算算顶多十个人。

『注①:剑道的握剑方式有上段、中段、下段、胁腰、八相、平青眼、霞构,上段是将竹剑高高举起的架式,为攻击架式,亦称火之架式,日文发音为「zyoudan」。』

她的脚的疼痛应该尚未好转,会采取上段架式,显然是因为无法主动积极抢攻。在练习时,我从未见过主将架起上段,可见那并非她所擅长,但是她不露声色地将竹剑高举过头,缓缓缩短距离,不让对方察觉。大概是刚才被击中面部的残留影像挥之不去,对方无法从主将的架式找出破绽,只能不断后退,遭裁判警告。

比赛重新开始,主将早料到焦虑的对方会大动作攻过来,敏捷地后退,闪过对方的出端攻击②,漂亮击中面部。

『注②:招式起端刹那,即发动攻击。』

在剑道上,以肢体动作来表现胜利,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是在对方的先锋与次锋交替时,主将面向我们,悄悄摆出了Guts③的姿势。跪坐的社员们只鼓掌表示喜悦,没有发出欢呼声,堀田也轻轻摇晃皮手套,回应主将的Guts姿势。

『注③:Guts pose,喜悦的姿态之一。握拳、举起一只手或双手来表现喜悦,在运动比赛胜利时、或赢得好成绩时,经常可见运动员摆出这样的动作。』

「不要怕,尽管发动攻击!」

对方的次锋被南场老师粗犷的声音推上了场内。

这次主将架起中段④,对方也是中段。主将让剑尖交接,观察对方动静,猛然缩短距离,挥起竹剑,趁对方看她动作过大,不禁防御面部之际,竹剑凌厉地击中了腹部。

『注④:基本架式,右脚稍稍向前踏出,左拳在脐前约一拳距离,左手大拇指指根的关节与脐同高,置于身体的中心线上。剑尖与对手保持一刀一足的距离,剑尖延长线指向对手双眼之间,或是左眼的方向。又称水之架式,日文发音为「chuudan」。』

红旗同时竖起,但主将却在冲过对方身侧后,只靠左脚跳了两、三步,再踩着僵硬的脚步回到原来位置。可能是跨出去的那一刹那触痛了右脚。

「还好吗?」

主将没有回答我,重新架起竹剑。

第二回合,主将的动作显然有问题,剑尖摇摆不定,光闪躲对方的攻击就很吃力了。对方连续猛攻,将她逼到角落,击中手部。白旗扬起,大阪女学院的选手响起掌声,观战的学生发出了叹息声。

第三回合开始,主将再度架起上段,身高居劣势的对方,开始节节后退。不管腹部呈现多大破绽,高举的竹剑总能威吓对方。身高占优势的主将,更能让对方感受到压迫。

对方一直抓不到出击的时机,而主将也不积极逼迫对方,彼此牵制的结果,五分钟分不出胜负,比赛以平手结束;平手时,两者都必须退场。大概是因为脚痛,所以主将自己选择了平手。与等在赛场线上的堀田擦身而过时,主将说了声对不起。堀田拍拍主将的护胸,一鞠躬,进入场内。

我们的大将已经上场,对方却还只轮到中坚。对方就算平手也能夺得胜利,状况相当严苛。

「堀田。」

听到我的声音,穿着白色道服的剑士回过头来。

我不由得叫她一声,却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

她似乎了解我说不出什么鼓舞人心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将竹剑夹在腋下,走到场内中央。

腹部、面部、手部、腹部、手部——共计五支。

这次我也很轻易地记住了决定输赢的打击顺序,因为堀田很快就打出了胜负。

南场老师一脸茫然地看着场内,白色疾风在南场老师面前,从对方大将身旁闪过,砰地传出干涩的声响,三枝红旗弹跳般竖起,堀田决定输赢的第六支是腹部。

堀田击败对方大将的瞬间,社员们立刻为漂亮的大逆转胜利大声欢呼,彼此握着手,在跪坐处跃动着。我使劲全力鼓掌,连呼:「太好了!太好了!」

比赛结束,两校成员在场内各排成一列。长冈先生举起红旗,宣布奈良女学馆获胜,南场老师满脸通红地看着我。

堀田被社员们猛拍面具,走回我这里。

「打得好、打得太好了。」

我只说得出这样的话。

「我会赢得大和杯。」

她低声说着,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脱下面具,露出胀红的脸,大大喘了口气。她取下头巾,表情显得异常平静,一点都不像刚刚打赢了三个人的样子,刘海被汗水濡湿,紧贴在额头上。她仔细折起头巾,塞近面具里,便赶紧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京都女学馆。

7

我去裁判席缴交成员表时,圣母玛利亚笑容可掬地向我走来。

「大将堀田的比赛非常精彩呢。」

我向她点头致意,告诉她堀田家也是经营剑道道场。

「喔,难怪……」圣母玛利亚叫出声来:「我看着她的剑道,总觉得有种亲切感。她一定是从懂事以来,就开始学剑道了,她的剑道很有亲和力。」

刚刚结束的京都女学馆与大阪女学馆的对战表,从白板被撕掉了,暂时放在地上的对战表上,记载着京都女学馆只到中坚就击败了大阪女学馆的五人。

「南场老师很沮丧呢,因为听说他花了不少心血在这次的大和杯上。」

我尽量说得很平淡,不让感情表现在脸上,但内心当然满是不亦快哉的兴奋。

「一定是输给老师的奈良队,造成极大的压力,成员们的行动都变得迟缓了。这么说也许很失礼,但是南场老师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会输给奈良。」

这句话说得很白,但我并不觉得刺耳。

最后,圣母玛利亚说:「接下来是决胜战,彼此加油吧。」

我点点头离去。团体过关赛的三方决赛,如果胜数相同,就要靠胜利人数、赢得支数来决定胜负,会变得很复杂。幸亏南场老师的大阪女学馆连二败,所以情况简单多了。一如圣母玛利亚所说的「决胜战」,只要赢得这次比赛,就是大和杯的冠军。

奈良女学馆的五人围成圈圈,在墙边做着柔软体操。在体育馆另外半边举行的桌球赛已经结束,开始收拾球桌了。中间的区隔网被拆除后,部分替桌球加油的学生没有离开,继续坐在原地,不过只是叽哩呱啦聊着天,对剑道比赛似乎没什么兴趣。

主将说:「全力以赴吧!」其他四人默默点着头。

隔着赛场,对方京都女学馆是围着圣母玛利亚在说话。京都女学馆的道服上下都是白色,连护具都是白的。只有护胸中间染成红底,画着一只跳跃出半圆轨迹的白狐。

「还是白色道服比较可爱。」主将望着京都女学馆的模样,喃喃说着:「看到伊都的表现,我就觉得好像白色的实力比较坚强,明年改成白色吧?」

听到主将这么说,包括堀田在内,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的脚还好吧?」

我在主将背部绑上白色布条,这么问她。跟大阪女学馆比赛完后,她一直坐在体育馆角落冰敷。

「我没事。」她点点头,拍拍身旁堀田的肩膀说:「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你好好加油啦,伊都。」

堀田的身高不到主将肩膀,所以站在一起就像大人和小孩。堀田抬起头,给主将关于上段架式的意见。主将一点都不在意那是后辈的意见,专心听着。

我在继续提供意见给主将的堀田背后绑上布条,深深觉得她是个不可思议的学生。

打剑道时的堀田,看起来诚恳敦厚,就像那身白色道服,那么清冽、那么庄严。但是平常的堀田,却有着凶悍的一面,上课时也常呆呆望着窗外。我叫她,她还是会明显地摆张臭脸给我看。我刚来上任,堀田就对我表现出强烈的仇恨,这件事仍在我心中翻腾,无法抹灭,我一直不明白她敌视我的原因。

她很清楚地对我说「我讨厌你」,却加入了剑道社。加入后,也完全没有接纳我的意思。但是她对大和杯莫名的热衷,倒是比任何人都帮了我大忙。她的架式如水般沉静,比赛一开始就如火般间不容息地展开猛烈攻击,比赛一结束却又像静止的风般,恢复沉稳的表情。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学生。

长冈老师与两位副裁判入场后,两校社员接着入场。奈良女学院的布局,从先锋以下都跟与大阪女学馆之战一样。穿着白色道服、佩戴白色护具的京都女学馆五人,看起来就像一列白芦笋,狐狸在染成深红色的护胸上,轻盈地跳跃着。

「行礼!」长冈一声令下,十个人一起低下了头,护胸上的鹿与狐,彼此跳跃、互瞪。

「冷静、冷静!」

我有一半像在说给自己听似的,向她们呐喊。

三位裁判站在围绕两位先锋的位置,双方蹲踞后,响起长冈犀利的声音:「开始!」

◇◇◇◇

中坚很快被击中两支,主将拿起竹剑,站起来,堀田也开始准备戴上面具。

白板上的对战表,就像刚才与大阪女学馆对战的拷贝版,依照同样模式,轮到了我们的副将。

对方的先锋短小精悍,是个打击频繁的选手,在团体赛中,是让流程更加紧凑的最佳先锋人选。我方的先锋、次锋,轻而易举就被她连续击中了两支。中坚被击中一支后,勉强抵挡住对方的攻击,但在最后十秒时被击中手部,筋疲力竭。主将轻拍垂头丧气离场的中坚的肩膀,进入赛场。

一下子被击败三人,观战学生的加油声也变得断断续续。「开始!」的号令一响起,主将便发出高亢的呐喊声,响彻气氛有些冷清的体育馆。对方缩短距离逼近,主将立刻转为上段架式。对方似乎早已料及,积极进击。主将攻打面部,但是距离太近,没能击中对方。

错失第一击,就丧失了上段优势,反倒助长了迫入的对手的气势。双方持续交锷①时,主将的脚似乎不太撑得住,压迫对方的力量太薄弱。对方猛地后退,主将正要上前时,对方以翻滚的力道攻击腹部,三枝红旗同时竖起。

『注①:距离太近,动作无法发挥时的黏着状态。』

第二回合也是在主将一架起上段,对方便冲了过来,主将一度挥下竹剑,削减对方的气势,霍然后退,拉开距离。保持一定距离,高大的主将的上段就很强势。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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