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十年-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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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屏幕上的王大名，他变了，彻底的变了，十年前的他不在了。沉默寡言、声音低沉、眼中玩世不恭的神情很重，谢磊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十年后的王大名是眼前这副模样，他感觉心在流血。
谢磊掏出一支烟点着，听着里头的审讯。
“你这是第几次进来了？”
“上面不是写着嘛。”王大名有气无力懒散地坐在板凳上，双腿不时用力向两个方向伸展。
“王大名，你给我把态度放端正，顽固对抗的后果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你也清楚。”叶辉用眼直视王大名。
“三次，一次抢劫，一次强奸未遂，这一次还是抢劫。三次够qiang毙我的吧？”
谢磊在监控器前惊呆了，烟灰也忘了弹，白白的一截。眼前的人就是他一直熟知的王大名——十年的兄弟。
谢磊推门而进，一下子拔出qiang指向王大名。
“王大名！你活够了是吧。好，我现在就一qiang崩了你，成全你！”谢磊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迸发出来，震耳欲聋。
“谢队，别，千万别”谢磊的举动把叶辉吓住了。倾刻间，水杯碰倒在桌上，浸湿了问讯本，一大片一大片的。
王大名“刷”地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他早已习惯于监狱里不同训斥的吼叫声，但用qiang对准对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待他回过神，朝举qiang的人望去，他惊呆了。又看一眼，眼神凝固了。也就几秒钟的工夫，他冲到谢磊的面前，心脏对准qiang口。
“谢队长？行啊，官还不小啊。好啊！有种的你今天就往这儿开qiang！你今天要是不开qiang毙了我，你他*的就是婊子养的！”
突然而至的一幕让叶辉惊愕，这种场面让他联想到电视剧的镜头。他正想将王大名摁到座位，就见谢磊握qiang的手一松，一拳打在王大名的脸上，顿时，王大名的嘴角、鼻子溢出了血，王大名毫无表情地用铐着的双手带动肩往嘴角蹭了一下，肩头部位立刻渗出了血迹。王大名血流满面地站着，狠狠地盯着谢磊。谢磊从口袋里拿出纸，上前把纸放到鼻孔处，王大名用手挡开了，随即将脸侧到一边。
“王大名，你要还是个爷们，就活出个爷们样！你这样对得起谁？是养育你的父母，还是你十年的兄弟？！”
谢磊回头向叶辉使了个眼色，叶辉给王大名把鼻孔堵住。
王大名用单脚将翻倒的板凳扶正，重新坐回到座位，双眼冷冷地看着谢磊。
一直都听说谢磊办案有一套，现在见识了，刚柔并济、独具匠心啊，叶辉从心底里发出赞叹。
暴风骤雨过后就是风平浪静。男人就这点好处，打完一架，还能坐下来继续喝酒，还能不计前嫌，女人不行。
趁叶辉去领用新的问讯本，谢磊把屋内的大灯关了，光线暗了下来。
“大名，是我，小磊！”
王大名无语。
“十年前那个下午，我在火车站等了你很久，你咋就没来？”
王大名无语。
“我结婚了。是个儿子，起名叫谢小名。”听到谢小名，王大名胸前有了起伏，但却将眼闪向别处。
“大名，你听我说，我一接到这个案子就坚信你从开始就是被迫的，包括你前面的两次。”这时，王大名眼中有了些晶莹的光芒，但依然无语。
“法律是无情的，包括我。你好好想想，还是争取主动交待你的问题。人伤得不是很重；不至于判得很重。”谢磊点着一支烟，硬是塞进王大名嘴里。回到座位上接着说：“不管怎样，你过去是我大名哥，今后还是。”
两个分别十年的兄弟竟是在这样的场合重逢，王大名想不难堪都做不到。谢磊想给足王大名时间，让他平静下来。
“如果今天你不想说，没关系，什么时候想说了，让他们通知我。我住在离得不远的地方，随时都可以。”
王大名跟着叶辉走了，临出门有片刻迟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谢磊等着，但仅是几秒钟的功夫；
王大名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磊一个人在问讯审久久地立着，心里空荡荡的，把整个问迅室都装下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忘记了王大名，可今天，此时此刻，谢磊才深深感受到王大名在他心里的位置——其实他每天都在思念着他，只是被自己有意无意给忽略了。
现在有了这个导火线，一切都爆发了。
谢磊通过他独有的方式给了王大名一些特殊的照顾，作为谢磊也只能这样了，法不容情啊。
到了宾馆，谢磊接到张捷的电话。
“小磊，刚才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我在审讯。律师找到了吗？”
“我专请了一天假办这个事。律师找到了，也有把握，只是”
“怎么啦？”
“他要先付一笔钱，而且价开很高。”
“高就高呗，只要能为王大名减轻罪名，也值。”
“我是担心王大名没有那么多的钱。”
“咱家垫付吧，现在不是还有一笔闲钱吗？”
“那不是小名上贵族小学用的吗？”
“算了，救人要紧，小名就随便上个学校吧。”
“咱不是说好儿子要从小抓起吗？”
“你真较劲，我说咋办就咋办！”
沉静了许久，张捷那边说：“好吧。”
电话挂了，谢磊这么多天来总算松了口气。
这个案子能否在规定时限内结束，对他来说已不重要了。
现在他只想走进王大名的内心世界。他必须搞清同性恋是怎回事，包括他和王大名。
第三章第五节
一个忙碌的人突然查出重病，再忙也会闲下来，接着就是花大把的时间，用大把的金钱来治病。对谢磊来说，确定自己的同性恋倾向不亚于多年来的一块心病得到了确诊。
当今的信息技术太发达了，短短几天时间，谢磊通过互联网发现原来在他的世界之外还有相当活跃的同性恋群体，数量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中国精神病研究学会早已把同性恋从精神变态中排除，证明同性恋与异性恋一样皆属正常。同性恋在国外很普遍的，尤其是欧洲一些国家，法律上已允许同性婚姻的存在。原来同性恋不是病态，不是精神病，是人类的自然现象，是人类的情感之一。现在，谢磊证实了自己的身份，心中豁然开朗，困扰他多年的问题解决了。
同性恋的中文名字叫同志，英文名字叫。中文名字很好听，有一种亲切感，有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味道。
过去为什么没有发现呢？那是因为忽略了。现在关注了，他才发现很多网站都设了有关同志的栏目，除此之外，还有同志活动的场所，这是一个很大的群体。
他更没想到还有专门研究同性恋的机构。几乎用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看完了社会科学院知名人士李银河著的《同性恋亚文化》，对同性恋有了更深的了解。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几乎成了研究同性恋的学者，每天都在研究这个事，似乎忘记了王大名，忘记了他的案子。
第三章第六节
谢磊还没躺下，看守所来电话了，说把王大名有话要说。
审讯室高瓦数的灯泡没了，换成一束微弱的烛光，不像是问讯室，倒像是家——谢磊专门安排的。谢磊能根据不同的犯罪心理，运用不同的审讯手段，这一点让叶辉佩服的五体投地。
王大名对魔术师指证的抢劫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一字未提同性恋的事。整个审讯过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又是在上头给的期限里把案子结了，王大名认罪了。
王亚国后来曾在一次大会上专门提到谢磊，说到谢磊自然少不了顺便带着张捷。王局说：“张捷这个贤内助当得好啊，要是都像她这样全力支持，类似王大名的案子没有破不了的。”
谢磊还做了一次专题讲座，他最主要的心得体会是：即便是做恶多端的犯人，也有他善的本质，只要抓住一个支点，就能开撬开一切。
夫荣妻贵，张捷从谢磊的身上感受到光环一点一点地映射着她。她干家务活更快了，她想谢磊离分局长的位置不远了。因为这个案子，谢磊荣升为分局刑警队的正队长，在局里为他举办的庆功酒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
第三章第七节
一切明了后，谢磊挤出一个下午的时间，找了个幽静的茶社，拨通了张捷给的那张名片上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女性，声音悦耳，语气温和。
“是张律师吗？”
“是我，张玉庭。”
“我是谢磊。张捷是我爱人，她前几天找过你。今天有空吗？我想把案情向你绍一下。”
“好的谢警官，你在哪儿？”
“我在你单位楼下的茶社。”
很快，张玉庭就来到谢磊面前。
“你好，谢警官。久闻其大名，年轻有为啊。”张玉庭笑着和谢磊打了个招呼。
谢磊放下手中的报纸，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在电视里见过你，办案高手嘛。”
“哪里哪里，过奖了。”随后，谢磊向服务生示意一下，很快一壶菊花茶端了上来。
趁服务生倒茶的间隙，谢磊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张玉庭。五十出头，圆脸，短发，很精神，笑容可掬。谢磊沉思了一会儿，将王大名的资料交到她手中。
“我之所以接王大名的案件，是因为之前我从报纸上了解到这个案子，比较感兴趣。一直以来，我比较关注同性恋，同性恋在我们这个社会是一个弱势群体，他们的爱很多人都不理解。我接触了不少同性恋人，比较理解他们的感情和处境，也想力所能及地帮他们一把。”
“传媒都说王大名是为同性恋服务的。”张玉庭好像一下子就进入了工作状态，看着资料，头也不抬地问谢磊。
“现在当事人供词中没有涉及到同性恋这个事。”谢磊燃一支烟，面无表情地说。
“不说，不等于就不是。凭直觉，魔术师有同性恋倾向，他可能会顾及身份而不会太追究王大名的责任，这样对王大名是很有利的一面，不利的一面是王大名属于累犯，间隔是在五年之内发生的，法律会从重追究责任。但关键是看原告，只要原告态度不是很强硬，王大名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谢磊将装有三千元的一个信封袋推到张玉庭面前：“这是首付的律师费，让你费心了。”
“怎么会是你来付？”张玉庭疑惑地看着谢磊。
“王大名现在没有什么钱。”
临走时，张玉庭突然说：“有个私人问题想问一下，可以吗？”
谢磊点点头，示意她说。
“你和王大名什么关系？”
谢磊看着张玉庭，沉默了许久，说：“什么关系都不是。但我想拉他一把，他比我大不了多少。”
“噢。既然这样，那就算我义务吧。”张玉庭又把钱又推到谢磊面前。
“谢谢你对弱势群体的支持和关爱，钱你还是拿上吧。”谢磊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第三章第八节
案子很快交到检察院，由检察院提出诉讼。张玉庭在法庭上尽力尽职为王大名辩护。魔术师没有出席，由代理人出席，并将整个事件说成是一次意外事故，并一再说明魔术师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法官审理案件的过程也很短，由于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鉴于原告的反应也不是很强烈，经过短暂的合议后，法官当庭宣布了审判结果：王大名因过失伤人罪判处两年六个月徒刑。
谢磊在旁观席上静静坐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多年来的警官生涯让他学会了熟视无睹，他养成了不笑的习惯。从维和警察部队回来后，他就养成了威严，这种表情总会让犯罪分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惧怕。
两年六个月的刑期，早在谢磊意料之中，可是听到法官宣读审判结果的时候，谢磊的手还是微微颤抖。张捷紧紧攥住他的手，头轻轻地靠在谢磊的肩上，用温暖的眼神抚慰着谢磊，谢磊稍许有了些平静。王大名被押出去之前，回过头朝谢磊的方向陌生的望了一眼，王大名的眼神让谢磊分外心酸。
王大名的案子刚结束，谢磊又进入8。17特大杀人专案组，又得好几个月的时间。临走那天，谢磊来到监所，再次看到王大名。仅仅几天的功夫，光着头的王大名脸色比以前更灰暗了，人也削瘦了，看人的眼神比以前更冷了。
“王大名，你还……”谢磊是想说：大名，你好吗？可是这句话不合时宜。一时间他又找不出合适的话，在冷漠的王大名面前，在看守的面前，谢磊居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