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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素手劫-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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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膛不住起伏,语声渐渐嘶哑,咬一咬牙.强忍着心头之悲痛,才接道:“我所创下之基业,大多已在我手中毁去了,我所指挥之战争,十有九败,我……我实也再无面目领导各位,自今日起,我只是此次战争中一名小卒,无论任何事,我绝不再下定夺之议,自今日起……指挥大局,何去何从之大权,已属于你们几位了……”

语声方了,便已颓然坐到椅上,低垂着头,再也不愿抬起。

他那沉痛的语声,已足令人酸鼻,他这颓然之神情,更是令人心碎。

绝世的英雄,如今已到日暮穷途处。

耀眼的光辉,如今已黯然失色。

古往今来,世上又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失败英雄之悲哀?

而任无心此刻之心情,世上又有什么词语能形容其万一?

百维虽未料到自己所谋之事,竟能如此顺利便达到目的,而忍不住心下暗喜。

但他瞧见任无心如此神情,如此落寞,心头却又不禁泛起一阵兔死狐悲之黯然。

只因他自己毕竟也是个人中之杰,对英雄穷途时之萧索与沉痛,自也能深深体会。

妙法、妙空等人,目中更已不禁泛起了泪光。

过了半晌,妙法终于嗫嚅着道:“相公今日虽因体力之劳瘁,而不得不做退休之举,但此举却只不过是个过渡时期……”

妙空立刻接口道:“不错,一等相公精神体力恢复正常,这千钧重担,还是要请相公来担当的,弟子们仍愿受相公指派。”

妙雨亦自接口道:“除了相公之外,这千斤重担,也实无他人能以承当。”

任无心凄然一笑,喃喃道:“各位心意,在下已知,但从今之后,在下是否还能恢复……恢复昔日之一切,又有谁能知道?”

妙法等三人心头不禁又是一阵酸楚.黯然垂首,无法言语。

任无心突然长身而起,缓步起立到窗口,伸手推开了窗子。

只见窗外斜风细雨,不知何时竟已下起雨来。

纷乱的雨丝,正有如人们心中之愁绪,剪不断,理不清,不知何时才能了断。

任无心默然半晌,喃喃低语道:“风雨如晦,不闻鸡鸣,江湖风雨,何时方休?”

突有两颗英雄之泪,夺眶而出。

但他并未回头,妙法等人自然也未瞧见。

只听百维干咳一声,忍不住沉声道:“从今而后,不知相公要去何处?”

妙法勃然变色,接口道:“要去何处?大师这话岂非问得太妙了吗?我等难道还能让任相公孤身一人离去不成?”

妙空亦自变色道:“正是如此,任相公在此一段时期中,纵然不问大事,安心休养,但还是不能离开咱们的,而咱们好歹也得为任相公尽一番心意。”

百维强笑一声,讷讷道:“贫僧问这句话,并无他意,道兄们切莫误会了,贫僧这只是……唉!只怕任相公离去,是以试探一句而已.在此一段时期中,咱们自该好生照料着任相公……”

妙法面色立和,叹道:“这样才是道理。”

任无心默然凝听着他们之对答,目中突然闪起一丝久已未见的明亮光芒,随手拭去了泪痕,转首道:“在下实也不愿离开各位,但……”

妙法惶然道:“但什么?”

任无心长长叹息一声,道:“但我若随各位往来奔波,遇事纵不做主,也难免为之焦心积虑,又怎能谈得上静养两字?”

妙法怔了一怔,讷讷道:“这……这又该当如何是好?”

任无心缓缓道:“各位若真是要在下安心静养,便该由得在下自去。”

妙法骇然道:“相公你…你莫非真的离开我等不成?”

任无心长叹道:“在下方才早已说过,此事情非所愿,只是事不得已。”

他再三自称在下两字,显然已不再将妙法等人视为自家兄弟子侄。

妙法等人听在耳里,口中纵不言,暗中实是心碎。

过了半晌,妙法方自颤声道:“在此一段时期中,不知相公要去哪里?”

任无心沉吟半晌,望着榻上的玄真,缓缓叹道:“各位投身于这一场空前悲惨之战役中,每一份精神力量都不容他顾,自不宜将玄真道长带在身边,以免分心,也免得各位万—因急事照顾不周,而使玄真道长受了损伤。”

妙法亦自沉吟半晌,道:“依相公之意,是要将弟子们之掌门真人带在身旁吗?”

任无心道:“不错!”

妙法垂下眼帘,叹道:“相公自身亦需静养,又怎能照顾他人?”

任无心一叹,道:“玄真道长被我邀请出山,而致如此,正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实因我而死,我又怎能不负起这道义之责。是以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我都要以治好玄真道长之伤势为第一要务。”

妙法动容道:“相公之仁心与道义,实已可上追古人。”

任无心感觉似已有些麻木,对别人称赞之言,既不谦谢,亦无反应,只管接口道:“是以在下与各位分别之后,便要陪伴玄真道长同去瞿式表等名医之处,然后……唉!”

叹息一声,住口不语。

百维忍不住接口问道:“然后如何?”

任无心目光凝注远方,缓缓道:“此行若是顺利,瞿式表诸人都还在原地,而能将玄真道长立时治愈,自是天幸,在下必当陪同玄真道长同返此间,相候各位,如若不然……”

妙法、妙空、妙雨等三人,情不自禁,齐地脱口问道:“如若不然,又当如何?”

任无心长长叹息一声,默然道:“如若不然.在下便要陪伴着玄真道长.走遍天涯海角,寻访名医,直到将他病势医好为止。”

百维一直不曾开口,此刻忽然接口道:“若是这疗治玄真道长病势之名医寻找不得,相公你难道便永远不回来了吗?”

任无心黯然道:“这……这只怕……”

百维大声道:“相公.你大大错了.玄真道长病势如此,贫僧纵非武当弟子.见之也觉悲痛,但以玄真道长之病.与今日武林之危机相较,其中轻重利害,相信仍然十分悬殊。”

语声微顿,转向妙法等三人,接道:“贫僧直言,但望三位道兄莫要见怪。”

妙法、妙空、妙雨三人一齐垂首,默然道:“大师说的乃是正大之言,弟子们何敢怪罪?”

百维慨然道:“是以无论瞿式表瞿大侠等名医是否还在原处,无论玄真道长之病势有无起色,相公于一个月里,还是必需回到这里,只因以贫僧忖度,大局在此一个月之中,必有变化,那时我等还是必需任相公前来主持大局,此点三位道兄想必也该同意。”

他这话自是说的光明正大,无懈可击,却不知其中又有阴谋。

只因他虽然不愿玄真道长神智清醒,以免泄露他的秘密,但他也深信瞿式表等人必定已遭南宫世家之毒手。

是以任无心此番将玄真道长带去寻访瞿式表等人,他自然十分放心。

但任无心若将玄真带往江湖流浪,红尘中每多奇人,若真有一人能疗治玄真之疾,则玄真病势痊愈,百维的生命便将难保。

此刻百维再三请求任无心于一个月中,回到此间,便是不愿任无心寻得能疗治玄真病势之人。他这番秘心,妙法等人自然全不知晓,反而异口同声道:“大师说的不错,务求相公答应。”

任无心沉吟半晌,缓缓道:“各位既然如此诚意,在下若是再不答应,岂非矫情……但在下也要相请百维大师答允一事。”

百维心头一跳,故作镇静,道:“无论何事,但请相公吩咐。”

任无心目中光芒一闪.宏声道:“在下离去之时,务必要请大师代在下挑起这副担子,无论何事,大师都必定要拿个主意。”

百维松了口气,暗中又不禁大喜,但面上却故意做出谦辞惶恐之状,惶声道:“贫僧才疏智浅,怎能担此重任?”

任无心缓缓道:“大师临危不乱,随机应变,此事自非大师莫属。”

百维道:“还是妙雨道兄……”

妙雨赶紧接口道:“大师无论江湖历练,计谋镇静,无不胜过弟子百倍,大师若是要弟子自代,弟子便真要无地自容了。”

百维道:“但贫僧委实……”

任无心沉声接口道:“大师也毋庸太谦,在下深信若由大师主持大局,妙法、妙空、妙雨三位道兄,必定俱都心悦诚服。”

妙法应声道:“若由大师指挥大局,无论何事,弟子们必当言听计从,若有一事不从大师之令,有如此杯……”

举手一掷,将掌中茶杯掷得粉碎。

任相公道:“这就是了.大师若再谦谢,在下也要不从大师之言了。”

百维这才长长叹息一声,道:“各位如此……唉!贫僧还有什么话好说?”

任无心目光一转,道:“既是如此,今后何去何从,从此刻起便请大师做主,为免在下有所影响,四位还是到邻室去商议的好。”

百维心头一动,还想说话,但妙法等三人已转身而出。

任无心也已又坐在榻边,望着玄真,呆呆的出起神来。

百维只有默然退出。

到了邻室,百维自又有一番惺惺做作,长吁短叹,然后方自转入正题,沉声道:“今日贫僧虽然被诸位推举主持其事.但此后我等一切行事,还是该由大家一齐商议之后,再做决定的好,常言道:众人同心,其利断金,三位想必也能明了贫僧之意?”

妙法沉吟道:“大师若是执意如此,弟子们自然不敢不从。”

百维道:“今日我等离此之后,要去哪里,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妙法还未说话,妙雨已抢先道:“传声驿风云际会,我等该去之处,非此莫属。”

百维正是要他说出这番话来,闻言自是大喜。

他一切计谋均都顺利完成,毫无阻碍。

此时此刻,心中当真是踌躇满志,得意非凡。

而邻室的任无心,却是书空咄咄,难以自处。

昔日的伴友,今日却已有的流离失踪.有的积郁成疯,有的更已身入黄土!

到如今本还剩下妙法、百维等四人,相伴于他.为他解除寂寞,分担忧苦。

但此刻就连这四人也要离开他而去,只剩下病榻上的玄真相伴于他。

只可惜玄真亦是呓语喃喃,又怎能与他相诉江湖的无情.人间的寂寞。

此后漫漫永日,迢迢长途,唯有任无心一人踽踽独行.独承颠沛。

此后生老病死,酸甜苦辣,无论是成功,是失败,也唯有他一人承受。

而成功与失败的取决,此时此刻,他竟完全无力选择,只因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他除了走向失败之外,实已别无他途!

等到百维、妙法等四人计议完毕,再去任无心室中,任无心已悄然而去,床上的玄真道长自也不知去向、却在桌上留下一张字柬:

“下月月圆,在此相候。”

虽是短短八个字,但妙法、妙空、妙雨等三人看完这短短八个字,已是热泪盈眶。

妙法平日看来虽然最是冷静,但此刻别人眼泪还未流下,妙法已是泪下数行。

任无心如此猝然而去,百维本该最是欢喜,但不知怎地.百维虽在欢喜之中,也不免有一种愀然之感,双目之中,也不觉泛起了泪光。

此情此景,虽是世上最为通常之事,但那一种悲伤落寞之感,却是世上任何一种言语所难形容。

百维纵然心肠狠毒,但仍觉一股热血冲上心头,竟是不能自制。

也不知过了多久,妙空方自长长叹息一声,道:“任相公去的好快……”

这七个字虽然也是普普通通,平凡已极,但听在妙法、妙雨、百维等人耳里,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妙法亦自长长叹息一声,道:“月圆……月圆……月圆之时,人事为何总是常缺,下月月圆,又有谁知道是何光景?”

百维心头骤然一冷,暗暗忖道:“月圆?今夜难道已是月圆了吗?”

月圆之夜,传声驿外,槐树下,红衣绿裤人……此约百维自是常记心头。

转眼望去,但见妙法、妙空、妙雨三人,俱是黯然垂泪,默然无语,此刻纵有惊天动地之事发生,他三人只怕也不会去瞧上一眼。

百维却不能不说话了,干咳一声,道:“任相公纵然已去,但此去并非后会无期.一月之后,便将重会,三位又何必太过悲伤?”

妙法目中泪下,口中道:“弟子也知任相公此去,并非已无后会之期,但……但弟子却……却总觉对任相公有些歉然之情。”

百维叹道:“道兄如此,贫僧又何尝不然,但我等此刻纵然悲伤至此,对任相公亦是不能稍补歉疚,我等唯有全心全力.为此次战役献出全部心力,以期此战,能不负任相公之一番苦心,也可报任相公之情于万一。”

妙雨应声道:“大师之言,字字金玉,弟子们闻之更觉汗颜。”

百维道:“是以我等此刻必需化悲哀为愤怒,化伤感为力量。”

妙雨肃然道:“正是。”

百维目光四转,一字字缓缓道:“是以我等此刻万万勿再于此地浪费时间,立时便该赶往传声驿,莫要叫任何机会错过。”

妙雨振臂而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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