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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7章

将夜-第8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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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远处传来的清啸,大师兄神情微变,有些凝重。

    观主看着他平静说道:“得道者,多助,你和书院焉能不败?”

    大师兄叹道:“利益使然,与道字何涉?”

    ……

    ……

    听到这声清啸的人很多。

    贺兰城里的唐军,从先前那场恐怖的震动里醒过来,正在四处扑火,场面有些混乱。这声清啸响起,却让他们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这声清啸里蕴藏着的欢愉以及绝然,欢愉到了极致处,便是疯狂,绝然那是对除自己之外的任何生命的绝然。那是极度的自私。

    宁缺也听到了这声清啸。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看着身前刚刚睁开眼睛的桑桑,低头在她额上亲了口,低声说道:“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桑桑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是重伤之余无力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宁缺低头,不与她的眼神接触,解开二人间的系带,然后跃起。

    大黑马知道他的意思,继续向着贺兰城方向狂奔,如一道真正的箭。

    宁缺跃下马背。脚刚落在地面,便向后方狂奔而去。

    他的脚在坚硬的岩石上,踏出深深的足迹。

    坚硬的皮靴,迅速变成柔弱破败的丝絮,然后被风吹走。

    他像颗石头,被投石机砸出一般,轰向先前所在的那片山野。

    轰轰声响。是他的身体与空气磨擦的声音。

    他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却依然慢了。

    当他奔回山崖间时,看到了一幕触目惊心的画面。

    观主与大师兄,正在花海间对峙。

    一棵青树破空而至,压向大师兄。

    大师兄以棍为剑,带动天地迎起。

    正是最紧张的时刻,彼此牵扯,无法擅离。

    这时候,却出现了第三人。

    花海里没有花香,却有浓郁的酒意,薰的人直欲沉醉。

    一名青衣文士。出现在大师兄身后。

    他的左手拎着只酒壶。

    他的右手从酒壶里抽出一柄剑。

    他一剑刺向大师兄的胸口。

    如果说观主天下第一,大师兄天下第二,那么他大概便是天下第三。

    他是真正的第三人。

    面对着观主和他的合击,尤其是如此阴险的偷袭,大师兄无法避开。

    鲜血飙射。落入花海里,将黄色的野花,染成了红色。

    宁缺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他想破口大骂,却没有骂,只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脏话。

    他悄无声息,就像颗真正的石头,敛去了与空气磨擦的声音,不去看师兄背后流淌的血水,眉眼间冷漠的像寒冰一样。

    他的赤足踩在娇嫩的花瓣上,花瓣不碎。

    他来到青衣文士的身后。

    他没有抽出铁刀,因为那会被人感知,也没有用铁箭,因为那人和大师兄在一起,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偷袭。

    青衣文士神情骤变。

    毕竟是经历无数世事,境界极其高妙的大修行者,宁缺来的再快,再突然,再出乎意料,依然让他心境有所触动。

    青衣文士感觉到了危险。

    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

    他抽剑,便准备离开。

    他是世间活的最久的两个人之一,那么,也就是最怕死的两个人之一。

    不要说身后偷袭他的那个人,能不能杀死他,只是想到有危险,他便想要走。

    大师兄不让他走。

    这便是书院同门的默契。

    他知道宁缺回来了,那么自己便要做些事情。

    大师兄半侧身,将酒徒的壶中剑留了下来,右手举棍,迎着观主的无量,左手自棉袄畔摆起,指向酒徒的眉间。

    天下溪神指。

    这是陈皮皮的打架本事。

    青衣文士一声怪叫,掩面而退。

    这一退退的极妙,避开天下溪神指,更关键的是,抢先把自己送进宁缺的怀里。

    主动与被动之间的差别极大。

    这一退,便至少能够让宁缺的杀势弱上三分。

    宁缺看着那道在大师兄体内弯曲的剑,想象着那种痛苦,再也无法压制怒意。

    他像石头一般,砸在青衣文士的后背!

    他环抱住青衣文士,向天空里跳去,然后狠狠向着那片山崖撞去!

    山崖越来越近,就在眼前。

    似乎要一起去死。

    宁缺管不了那么多。

    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被师兄后背流出来的血染红了。

    他杀红了眼。

    他对着青衣文士的耳朵吼道:“酒徒,**你妈逼!”

    ……

    ……

    (我去洗个澡,然后再写第三章,会晚些。)

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来来去去

    先前大师兄来了,宁缺毫不犹豫离开,因为他要带重伤的桑桑走。这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回来,不是反复,虽然他时常说自己是小人。那是因为他知道大师兄即将面临绝境。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回。不然即便回了长安,直至最后赢了这场战争,平了众生愿,师兄却不在了,他又如何能够安心地看那个人间?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依然回来的晚了,他没有听到观主说的那句话,自然没有想到那句话对酒徒的意义,他也没有想到像酒徒这种层级的大修行者,居然会如此无耻,会如此阴险地对大师兄进行偷袭。

    看到大师兄流血,看到那柄残留在他身体里的壶中剑,他仿佛感同身受,痛的愤怒到了极点,红了双眼,哪里还顾得了山崖近在眼前?

    他抱着酒徒,像块石头般轰向山崖。

    酒徒脸色苍白,做为无距境的大修行者,他最忌讳的事情,便是被武道巅峰强者或者像宁缺余帘这样的魔道强者近身,而此时,他被宁缺偷袭锁死,如何能够避开扑面而来的那道山崖?

    便在最后的生死关头,这位经历过永夜,对如何活下来拥有最丰富经验或者说智慧的大修行者,暴发出了罕见的能量。

    一声厉啸从他唇间迸射而出,天弃山脉里本已稀薄到了极点的天地气息,被他浩瀚的念力召引而至,层层叠叠铺在他面前的空气里。

    每层天地气息都很薄,比纸还薄,但无数层天地元气叠加起来,就像无数张纸叠加在一起。非但拥有了厚度,而且极能卸力。

    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酒徒召引并且重构了数百层天地气息,这看似简单,实际上展现了难以想象的强大境界!

    坚硬的山崖前方忽然出现一道无形的沼泽。

    宁缺抱着酒徒。像颗流火的石头,轰进了这片沼泽里。

    一声巨响,在山崖间响起,因为撞击不是很脆,所以不是轰的一声,而是嗡的一声。听上去就像是一把重锤,击打在厚厚的纸上。

    如果是那么厚的石头,或者也会被锤击碎。

    但如果是无数纸叠在一起,却无法击碎。

    酒徒闷哼一声,唇角溢出鲜血,打湿了那三缕潇洒的须。

    宁缺闷哼一声。脸色变得极其苍白,在燕境腰子海处被隆庆伤到的肋骨旧患,再次折断,胸口处的衣裳被血染湿。

    两个人都没有死。

    崖壁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缝,两个人便在网中央。

    宁缺一脚踏在崖壁上,踏出更密的裂缝,借着巨大的反震力。带着酒徒的身体,再次向着坚硬的崖石地面坠落!

    坠落之势极速!

    同时,他用双臂扼住酒徒的咽喉,骤然发力,前额狠狠地砸向酒徒的后脑,右膝阴险地提起,袭向酒徒的会阴!

    他最擅长近身战,生生打死阿打,轰死横木,直至在那条怒河畔杀死隆庆。他最后靠的都是身体,除了叶红鱼,根本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问题在于,论修行境界,他与酒徒的差距极大。如果是正常的战斗,他连靠近对方身边都做不到,如何攻击?此时靠着偷袭以及大师兄那记天下溪神指的本命,他极难得地与对方靠在了一处,他当然要珍惜这种机会。

    珍惜,自然手段尽出!

    在向地面落下的数百丈距离里,足够他用铁一般的臂膀,直接把酒徒扼死,就算不能,他也要用拳头,把酒徒生生砸死!

    酒徒厉啸连连,左手里的酒壶骤然间变大,挡住宁缺扼住自己咽喉的手臂,右手自酒壶里抽出一把剑,从各种难以想象的程度,向着宁缺刺去。

    因为酒壶挡着,宁缺的双臂无法扼碎酒徒的咽喉。

    那只酒壶代表着无量境。

    同时,他发现自己的攻击,竟也无法触及酒徒的身体!

    因为那柄该死的剑。

    今日之前,很少有人知道酒徒真正的本命物不是酒壶,而是壶中的剑,今日他终于正式出剑,第一剑便重伤了大师兄,可以相见其强。

    崖壁间剑光乱闪,并没有纵横之意,只是显得格外犀利诡异,那些锋利的剑意,从酒徒自己的腋下穿过,甚至有的从他双腿之间穿过,刺向宁缺。

    宁缺袭向酒徒下阴的脚,被剑挡住,但他的额头,已经快要砸到酒徒的后脑,就在这时,酒徒的剑,又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到了。

    酒徒横剑,仿佛自刎,剑锋却自颈间掠过,妙到毫巅地刺向宁缺的眉心。

    面对这样一柄剑,任谁都要避,哪怕是本能里,看着眼睛里渐近的剑影,也会想避,但宁缺没有,因为他的眼已经红了,什么都看不到。

    他像是根本没有看到酒徒的剑,狠狠地砸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剑断了。

    宁缺的眉心被剑刺出一蓬血水,这一次,他的眼睛真的被染红。

    虽然受到了那道剑的隔绝,他最终还是成功地攻击到了酒徒,虽然最后残留的力量,已经无法直接将酒徒的头砸碎。

    酒徒暴怒厉啸,难掩痛楚。

    厉啸骤止,因为他们已经落到了地面。

    轰的一声异响,崖石乱飞,烟尘弥漫。

    宁缺的身体被震飞。

    烟尘渐敛,景象渐清,只见酒徒左手握着酒壶,酒壶半陷在坚硬的崖石里,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尤其是后脑处,鲜血流淌不止。

    宁缺的脸上,身前,也都是血。

    两个人看着都极惨。

    酒徒看着他,唇角溢着血,眼神极其冷漠恐怖,看着实非人类。

    “你……居然……敢偷袭我?”

    他的声音也极其冷漠,仿佛不是人类。

    因为他此时已经愤怒到极点。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未能逾越五境的后辈。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更令他愤怒的是,自己真的险些被对方杀了!

    这一切,他认为都是因为宁缺是偷袭,不然凭什么?

    宁缺真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虽然他向来自称书院之耻。但也觉得对方太过无耻。

    偷袭……难道你先前没有偷袭我家师兄?

    “你……居然……敢偷袭我?”

    听着酒徒居高临下,冷漠愤怒而依然自恋骄傲所以断续的质问,宁缺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应道:“我还敢**逼,又怎样?”

    ……

    ……

    能怎样?不能怎样。

    如今的宁缺,境界较诸世间最巅峰数人。仍然有难以逾越的距离,不在长安城的他,很难战胜像酒徒这种层级的大修行者,但是宁缺也有很特殊的优势,因为他入魔修行浩然气,更因为他与桑桑在佛祖棋盘里双修数千年。他的身躯格外强大,从脚趾头到腑脏,都很难被致命地伤害,当初在长安城头看着离去的桑桑,他想捏破自己的心脏都很困难,更何况是被敌人所伤?

    他还没有修到传说中的魔宗不朽,但现在的他就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你可以战胜他,却很难杀死他,所以他又可以是一块甩不掉、撕不落、可以和你死缠烂打到海枯石烂的牛皮糖!

    隆庆为了杀死他,准备了无数手段,最终也只把他杀到失血过多,依然未能成功,酒徒今日虽然展现了藏在箱底的诡异剑道手段,但真想把宁缺杀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他真的尝试。更是宁缺想要看到的画面。

    此时山崖间有四个人。

    观主、大师兄、酒徒还有宁缺。

    桑桑已经进了贺兰城。

    虽然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入贺兰城,但很显然,她有信心,只要进入贺兰城,便能摆脱观主和酒徒的追缀。成功回到长安。

    “杀了她。”

    山崖间响起观主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没有任何犹豫。

    这句话是对酒徒说的。

    酒徒看了宁缺一眼,然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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