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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将夜-第6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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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那夜动乱时,会馆里的清河郡诸阀子弟趁乱逃出。事后把这些人抓回来,费了很大的力气,他们不想这种事情再次重演。如果让他们知道,会馆里的这些家伙马上便要被送回清河郡,不知道会愤怒成什么模样。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刻,宁缺走进了清河会馆。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被春雨打湿的头发,掸掉衣服上的水珠,自然的像是回家。

    ……

    ……

 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二百零五章 不借春雨洗我血

    这场举世伐唐的战争,起始于燕国成京城的一场阴谋,但真正的转折则是发生在清河郡,清河郡诸阀掀起的叛乱令大唐水师覆灭,大泽的湖水被染红。其后西陵神殿联军借道北侵,镇南军驰援不及,若不是书院弟子付出重伤乃至断臂的惨烈代价守住青峡,唐国或者真的就要灭国。

    这是大唐开国以来境内的第一次叛乱,而且据事后传回的消息,当时的场景极为血腥,惨不忍睹。所以相对于强大西陵神殿和金帐王庭来说,清河郡诸阀才是大唐军民最愤怒的对象。

    清河郡诸阀依旧年规矩,尤其是为了取信于李渔,保证叛乱的突然性,在长安城里留下了数百族人为质,这些族人里并不缺少诸阀里的重要人物,当叛乱的消息传回长安城后,这些人自然成为唐国监视的重中之重。会馆里的人们,曾经尝试过逃跑,险些成功,最终却在其貌不扬的长安府尹上官扬羽的狠辣手段下,被捉了回来,从那以后便再无法踏出会馆一步。

    如何处置这些清河郡诸阀子弟,唐国朝野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一派认为应该用最快的速度、最残酷的刑罚把这些人全部杀死,如此才能震慑清河郡的叛军,同时告祭大唐水师及数百殉难官员的在天之灵,另一派则认为如果想要震慑清河郡叛军,同时牵制诸阀,那么便应该把这些诸阀子弟控制在手中当作筹码。

    随着西陵神殿使团的到来,尤其是随着时局的突然变化,双方和约即将完成签署,无论哪一派的意见都不再重要,大唐官员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接出会馆,然后送回清河郡,哪怕再如何不甘心,也只能沉默不语。

    就在这个时刻,宁缺走进了清河会馆。迎接他的是一位中年官员,穿着大唐官服,却没有戴冠,眉直眼明,仪表堂堂。

    “见过十三先生。”那名中年官员平静而礼貌地说道。

    宁缺说道:“既然不承认自已是唐人,为何还穿着我朝的官服?”

    这名中年官员姓崔名援,乃是清河郡崔阀老太爷的二子,在长安城里为官多年,战前任着礼部的一个清贵闲职。

    清河会馆虽然时刻处于最严密的监视和看管中,但朝廷并没有对这些诸阀子弟刻意羞辱,生活起居都照旧供应,只是数百人住在会馆里,哪里还能有什么便服常服的说法,所以崔援一直都穿着旧时的官服。

    崔援的笑容有些苦涩,说道:“我本就是大唐官员,族中长辈们无智昏乱,竟敢生出叛心,实在与我等无关。”

    一般人或者会因这番话生出些考量,宁缺却不会。他不关心崔援此时的态度真假,他只知道此人是崔老太爷的二儿子,是诸阀里的重要人物。

    他说道:“听说老太爷有几个很疼爱的亲孙子,也在会馆里?”

    崔援看着他的神情,知道在这位十三先生面前做任何掩饰都没有必要,长揖及地叹息说道:“还请先生息怒。”

    宁缺说道:“息怒就像慎独,是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唐人一直以为清河郡是自已人,诸阀叛乱便是在我们的背上捅了一刀,难道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还能对你们笑脸相迎?”

    崔援脸上的神情有些难看,说道:“诸姓千世诗书传家,比长安城的历史还要久远,如今也只是想回到千年之前,实在不敢称叛。”

    宁缺说道:“此言有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然以你诸阀的作派,即便被困此地,我是位恶客,也断不至于没有一杯茶。”

    崔援苦笑说道:“谁不惧死?心忧过盛,还请先生体谅。”

    宁缺说道:“虽然我无法息怒,但今日前来不得不很不甘心地告诉你一件事情,西陵神殿要保你们这数百条人命。”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始终注意着崔援脸上的神情,只见此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依然平静,只是眼眸里泛过一丝喜色。

    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崔援对着他再次长揖及地,颤声感激说道:“纵知先生多有愤怒,在下依然感激不尽,待回清河之后,一定约束族人,与大唐交好和睦。”

    宁缺很欣赏此人的表现,心想清河郡诸阀果然底蕴深厚,哪怕是入京为质的男丁,在这等情况下依然表现的极为完美,竟是没有露出丝毫可能令唐人不悦或是愤怒的言语或气息。

    他说道:“我有些想不明白西陵神殿的用意。”

    崔援心想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此时发问不过是想听自已说罢了,苦涩说道:“若保不住清河郡,世间还有谁敢相信神殿?”

    “有理。”

    宁缺若有所思说道:“理不在于声高,而在于拳头大,神殿的拳头现在比较大,所以他们就比较有道理。”

    崔援和声说道:“书院只是暂撄锋芒,先生何必自谦?”

    “我向来不喜欢自谦,就算在世间,现在是道门的拳头比较大,但在长安城里,肯定是书院的拳头比较大,所以我决定先讲理。”

    宁缺看着他说道:“你先前说如果保不住清河郡,世间还有谁敢相信神殿,这句话就很有道理,那你说我为什么不把你们杀了?”

    崔援皱眉不解,心想如果要杀我们,你何必说这么多话?

    宁缺说道:“清河郡诸阀,或者真的可以重现千年之前的风光,遗憾的是,你以及会馆里的人们,大概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听到这句话,崔援神情剧变,声音微沉说道:“先生此言何意?莫非先前的话都是虚假?难道西陵神殿没有这个要求?”

    “西陵神殿确实想让你们活着,以证明昊天的伟大。”

    宁缺看着他说道:“问题在于,你清河郡杀了我大唐三百多名官员,水师从主将到辅兵死了一千多人,还有一千多人现在还在富春江下游的煤山里做苦役,相对于昊天的伟大,我认为这些更重要一些。”

    崔援明白了他的意思,身体难以抑止地颤抖起来,愤怒喝道:“十三先生,难道你想破坏和谈?你不想神殿签署和约?”

    “清河郡诸阀在大唐治下,已经有整整一千年没有做狗了,时间太长,你们似乎已经忘了狗是怎么做的,忘了做狗就要做狗的觉悟。”

    宁缺说道:“打狗确实要看主人面,主人肯定想要保护自已的狗,但如果我真的把你们这些狗杀了,你们的主人又能如何?顶多让我赔些银钱,难道还奢望让我赔命?狗命终究是贱的,永远不可能有人命值钱。从清河郡叛变那日起,你们就成了西陵神殿的狗,命也就不值钱了。”

    崔援瞪着他厉声喝道:“如果你想杀,尽管来便是,我等在会馆里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从未想着能够活着离开,哪怕是那些孩子都做好了殉难的准备,先生何必要说那些话羞辱我等?难道这是唐人的作派?”

    “我知道你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先前告诉你神殿的要求,不是为了羞辱你,而是希望你们能够重新拥有希望,希望是那样的美好,随后的绝望那该是多么的痛苦,就像死在诸阀手里的那些官兵们一样。”

    宁缺说道:“这确实不是我大唐军民的行事风格,只不过我向来都是个**型唐人,为了把痛苦回赠给对手,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我会非常有耐心,你们将是第一批体会到的人,而必然不会是最后一批。”

    崔援的脸色苍白无比,先前听到西陵神殿要求唐国把自已在内的数百族人送回清河郡时,他的眼眸深处曾经掠过一丝喜色,此时那些喜色早已消失无踪,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便是平静也不复存在,只剩下绝望。

    “先前隐约听到了些压抑的欢呼声,想来我们的谈话已经传遍会馆,想着那些欢呼声稍后便会变成惨呼,我就觉得身心愉悦。”

    宁缺说完这句话,抽出朴刀向前送去。

    噗的一声轻响,锋利而沉重的刀锋缓慢地捅穿崔援的腹部。

    宁缺开始拔刀,动作很缓慢,很温柔,所以崔援非常痛苦。

    崔援捂着流血的腹部,缓慢地坐倒在椅上,脸色苍白,胸膛不停起伏,显得痛苦万分,却一时无法死去。

    宁缺提着刀走到清河会馆门口。

    羽林军和鱼龙帮罚堂的弟子们已经完成了对清河会馆的包围。

    宁缺吩咐道:“穿着我大唐官服的杀慢些,另外收尸的时候不要忘记把官服脱下来,不满十四岁的动手痛快些。”

    “遵命。”

    羽林军和鱼龙帮众齐声应道,满身杀意从他身旁走过。

    会馆里,一名清河郡少年从楼上跑了下来,抱着椅中崔援奄奄一息的身躯,泪流满面,哭喊道:“父亲!”

    一名鱼龙帮汉子,把他砍倒在血泊里。

    清河会馆的屠杀正式开始,到处都在死人,到处都在流血,刀锋砍入骨肉的声音,凄惨哭号的声音,随着春雨飘到很远的地方。

    宁缺提着朴刀站在清河会馆的门槛外看春雨缠绵。

    他衣裳上的雨水已经干了,却新染了很多血。

    无论羽林军或鱼龙帮众,面对某些特殊对象有些下了不手,宁缺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时间,选择让自已的铁刀染血。

    他没有擦血,因为怎么擦大概都擦不干净了。

    ……

    ……

    (继续写着,争取十二点半前更第二章。)

 第四卷 垂幕之年第二百零六章 坐困愁城

    宁缺回到雁鸣湖畔的宅院,衣衫上染着的血,被一路chun雨淋洒,此时已被冲淡成晕,看上去就像是一幅水彩画。

    很多人在等待他的归来,等着他签下自已的名字,完成这份和约。

    无论是唐国的大臣,还是西陵神殿的天谕院院长以及使团里的重要人物,看到他走进宅院,终于松了口气。

    宁缺从婢女手中接过毛巾,擦干脸上的雨走,走到案前,把和约里的详细条文看了遍,没有任何犹豫,便提起笔来准备签字。

    天谕院院长看着他身上的血迹,忽然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念头,沉声说道:“且慢,敢问十三先生去了何处?”

    宁缺还没有回答,便有人冒雨来到雁鸣湖畔,把清河郡会馆里发生的血腥事件告知了房间里的所有人。

    厅内骤然安静,西陵神殿使团成员脸sè极为难看,柳亦青低头紧握着剑柄,谢承运震惊无比看着宁缺,怎么也想象不出这名曾经的同窗竟是如此冷血。

    唐国官员们也很震惊,但他们的情绪发展和西陵神殿方面则是截然相反,曾静大学士看着宁缺微微点头,意甚赞许,始终沉默坐在角落里的舒成大将军,更是用力一拍桌案,厉声喝道:“杀的好。”

    “清河会馆的血案,可是十三先生做的?”

    天谕院院长盯着宁缺的眼睛,声音极为寒冷。

    宁缺说道:“我做事需要向你报备?”

    “那你就是承认了?”天谕院院长脸sè极为难看,厉声喝道:“既然如此,难道你还想在这份和约上签字?”

    宁缺不以为意,虽然对方是西陵神殿使团团长,把毛笔扔回砚中,便向后园走去,用冷水洗了个澡。让婢女泡了壶热茶,直接去了梅园。

    叶红鱼在雨廊下缓缓起身,看着他说道:“为何再生枝节?”

    宁缺走到她身边,把壶中的热茶倒了两杯,自取一杯握在手中,稍微温暖些被雨水冲凉的掌心,然后在竹椅上躺下。

    他说道:“大唐向来极重承诺,一旦签字。便不好再动手。所以我当然要趁着还没有签字之前,先把我想杀的那些人杀死。”

    叶红鱼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承诺过我不会动他们。”

    宁缺把茶杯推到她的手边,说道:“我当时答应你的是把清河会馆里的诸阀子弟送回去,我并没有说一定会送活人回去,他们的尸首现在都在院外,神殿如果有兴趣。随时可以拉回清河,我没有替这些人收尸的兴趣。”

    叶红鱼说道:“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宁缺说道:“当然有意思,不然我为何要做这件事情?就算你觉得文字游戏没意思。但你也要清楚,我还没有在那张纸上签字,那么我便能做任何事情。”

    叶红鱼说道:“难道你不担心会激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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