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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将夜-第6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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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劝说他荒原里很危险,最关键的是没有道路。

    少年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向荒原里走去,只是把手里的柴刀握的更紧了些。

    看着消失在荒原野草里的少年背影,人群沉默了很长时间。

    有人紧了紧背上的行囊,跟着走进了荒原。

    有人用树枝支撑着疲惫的身躯,也走了进去。

    走进荒原的人类越来越多。

    有的人被沼泽里的毒蛇咬死,有的人沉入泥潭深处,有的人变成流沙下的干尸,但有更多的人成功地走过了这片原野,去往了崭新的世界。

    世间本就没有路,只要走的人多了,便自然有了路。

    天魔境,被人间的执着所破。

    ……

    ……

    观主同时施出三种境界。

    道门之寂灭、佛宗之无量、魔宗之天魔境。

    这三种境界皆在五境之上。

    宁缺简单地落刀。

    一刀尽破。

    ……

    ……

    观主的手指依然抵在刀锋之上。

    铁刀上的雪霜早已尽消,刀势与炽烈的火焰随风而去。

    观主的手指上多了道极细的血口。

    然后他的身上多了十余道极凄惨的刀口。

    被割开的肉,有的被风吹走,有的耷拉外翻,裸露于昏暗的风中。

    血水像瀑布般从他身上淌落。

    他看上去很惨。

    惨到看上去怎么都不可能再活。

    但观主还活着。

    千年以降,道门最强的人,不会这般容易死去。

    只是他离死亡,或者说回归昊天神国,也只剩下一线的距离。

    如果他无法对抗宁缺的千万刀,那么一切便将结束。

    观主一生傲视世间,感受死亡阴影的次数极少。

    败在轲浩然剑下是一次。

    被夫子木棍击中是一次。

    但即便是这两次,他都活了下来,而且在修行路上再进一步。

    唯有生死间的大恐惧,才能让观主这等大解脱之人,再有悟道之机。

    今日在宁缺的刀前,他再次看到生死之间的那片深渊,他能否再悟出什么?

    ……

    ……

    观主看着宁缺,脸上出现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那种表情不是淡然的怅悔,也不是愤怒,与不甘也没有任何关联。

    这种表情不是人类应该拥有,平静到了极点,便透着份漠然,漠然的最深处不是寒冷,而是虚无,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情绪的表情,似乎不应该称之为表情。

    但宁缺却觉得这就是,而且他很警惕。

    观主的眼睛里也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连眼瞳都逐渐淡去。

    不是施展灰眸功法时的那种浅淡,而是真的淡。

    观主的眼睛淡至透明,不再似玉,就是无味的清水。

    然后他忽然收指。

    宁缺的铁刀落了下来。

    刀锋未至,风提前开始肆虐。

    黑发在风中飘舞,血水在风中散落。

    他身上剥落的血肉,鲜红仿佛花瓣。

    那些森森然的白骨,洁净如藕。

    本应血腥的画面,此时显得无比清美。

    他变成一朵莲花。

    血不能污,垢不能蔽。

    清净无比。

    清静无比。

    ……

    ……

    碎裂的的彩虹,从青天之上飘落,此时终于落到了街上。

    有几片落在了观主的身上,骤然泛起金玉的光泽,然后滑落。

    这些彩虹碎片,是天启的残余气息,但此时不知为何,这些昊天赐予的力量,竟无法融入观主的血肉。

    观主与昊天的联系竟仿佛中断了,他仿佛从天地间消失,变成了遁走的雪与花,是那样的**,从而是那样的不可触摸。

    看着这幕画面,余帘骤然挑眉。

    大师兄不可置信道:“清静境?”

    ……

    ……

    (下章就破,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出来,反正会写出来。)

 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为人间所破(下)

    清静境是传说中道门最深不可测的一种境界,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在上次永夜之后的修行史上,也没有出现过。

    对于这个世界里真正的强者们来说,曾经有一个问题令他们最为好奇——那就是夫子究竟有多高。

    烂柯寺的歧山大师曾经猜测夫子应该是清静境,由此可以想见,清静境在人们的眼中是何等样的高妙。

    夫子在荒原上证明自已的境界,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但即便是他,也没有在自已漫长的人生中,见过晋入清静境的人。

    大师兄更没有见过,他对清静境的了解完全来自书院后山藏书里的零星记载,此时他喊出清静境三字,完全是猜测。

    他感觉到自已的猜测与事实的真相应该相差不会太远——除了传说中的清静境,没有任何办法解释观主此时的变化。

    宁缺写出了那个字,集长安城里千万人的渴望,借了千万把刀,眼看着便要把观主斩杀于刀下,观主居然进了清静境!

    大师兄不敢相信这个世间真的有人能够进入这种传说中的境界。

    但这幕却如此真切地发生在他的眼前。

    观主果然不愧是道门千年至强者,昊天之下的那个寡人!

    ……

    ……

    和别的五境之上相比,清静境是更高层次的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才能真正被称为绝世,因为这种境界可以做到与世相绝。

    晋入清静境,世间一切力量对于修行者来说,便成为了绝对的外物。

    清丽的阳光洒落在山崖间,青松在石上映下身影,若有清风拂过,或者撼起几缕松涛,或能拂去山石上的尘土,却如何能吹走影子?

    此时的观主血肉为莲瓣,白骨为藕节,清稚生在清水间,已然不在天地内,宁缺的铁刀是人间之刀,尚在天地之内,如何能落得到他的身上?

    那把铁刀能连破三道五境之上,却如何来破清静?

    ……

    ……

    铁刀砍散了寂灭,砍灭了无量,砍破了天魔境,宁缺此时的战意与精神,正处于最巅峰的时刻,身体里数量恐怖的天地元气,仿佛要喷出来一般。

    因为知道,所以思考,所以烦恼,大师兄现在便是如此。他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观主为什么会飘起来,为什么会看着干净了很多,所以他没有思考,他只知道自已要把对方砍死。

    他的铁刀终于完全砍落。

    铁刀挟着的的十余里火焰,终于在湛蓝青天上写完了那个字。

    朱雀大道上的所有事物,都被他的刀风卷起,袭向观主的身体。

    有衙门库房里的银锭和金条,有书画铺里的花鸟,有女子梳妆用的脂粉还有十几根发簪,还有小道观里的陈年香炉。

    有铁锅与破锣,有茶壶里的隔夜茶,有夜壶里的童子尿,有被啃了一半的包子,还有带着葱味的肉馅,也有下水道里被掀起的屎与尿。

    无论美好还是丑陋,甜美或是恶臭,令人欢愉或是憎厌,都是人间。

    宁缺的刀把人间的所有气息都砍了出来,包括污秽。

    所有的事物混杂在一起,便不再有各自不同的属性,再也闻不到是香是臭,银锭和夜壶能有什么区别?干屎橛和金条又有什么不同?

    朱雀大道上狂风大作,变得昏暗无比,整座长安城都变得昏暗无比,然后变得逐渐黑沉。仿佛黑夜将要来临。

    ……

    ……

    仿佛被黑夜笼罩的长街上,不停响起沉闷的撞击声。

    观主像一朵洁净无尘的莲花,鲜红的花瓣,洁白的枝茎,于风中飘摇。

    无数来自人间的物事,击打在他的身体上。

    带着葱味的肉馅,落在他的脸上,然后落下,在他的胡须上留下些许冻凝的肉汁,还留下了一小粒葱段。

    一根金条重重地打在他的胸膛上,打的那处垂落如花瓣的血肉微微一颤,然后留下一道字迹,那是金条上的大唐国库标识。

    一把夜壶擦着他的右肩飞过,洒下黄色的令人恶心的尿液。一盒脂粉在他的面前散开,扑洒的他满脸雪白。

    观主的身上到处都是血,此时则到处都是污秽,腰带上挂着两根烂菜叶,断指的伤口处是几团粪星。

    他变的很脏,非常脏。

    就算没有晋入清静境,他这辈子也没有这般脏过。

    他这一生居于人间之上,游于南海这间,双脚不沾尘埃,然而此时却被迫被红尘洗礼,承受着人间所有气息的薰染。

    来自人间的污垢只在身外,亦在心外。

    观主依然在清静境之中,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只要能保持道心清静,便能身心皆净。

    然而身心不二,若身体真的被红尘薰染久了,他的心可能始终保持清静?

    相隔无数年的漫长岁月,甚至可能经过了数次永夜,传说中的清静境,才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人间,这是何等样令人震撼的画面。

    然而更加令人震撼的是,清静境刚刚重现人间,便遇到了在天地间能够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这个对手就是人间本身。

    莲花在黑风中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可能凋落,也有可能逝去。

    观主继续与宁缺抗衡。

    道门绝世境界与人间的战斗,没有谁知道结局。

    即便是昊天,也不知道。

    ……

    ……

    姜睿是三元里最著名的泼皮,最擅长坑蒙拐骗,胆子却是极小,连最不成器的市井混子都不如,于是连少年们都瞧不起他。

    他居无定所,到处流窜,自然也没有收到朝廷的通知,清晨时分,他被满城钟声惊醒,然后听到了风中传来的很多杂声。

    姜睿不知道那是观主在和书院战斗,他甚至不知道现在长安城是什么情况,只是当他发现,街巷坊市里居然空无一人,平日里在街上巡逻甚严的长安府衙役也不知去了何处,仅存的那些疑虑顿时被狂喜所冲淡。

    他去荷花池偷了几匹来自南晋的绣布,当发现一处衙门库房垮塌后,准备拣几锭银子,却又因为胆怯而最终讷讷罢手。

    虽然是个泼皮,但他也像别的唐人一样,觉得尊严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当他回到那间小杂院后,想着先前的胆怯,觉得好生羞愧。

    为了不再羞愧,他决定做一件想做很久的事情,他从怀里摸出一把尖刀,偷偷溜进里正家的院子,准备捅死了小时候咬过他的那只大黄狗。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当初的大黄狗早已成了垂垂老矣的老黄狗,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力量,在他把尖刀刚捅进去时便咽了气。

    姜睿甚至怀疑老黄狗究竟是被自已捅死的,还是老死的。

    总之,他完成了自已这一生最想做的事情,他提着老黄狗回了小杂院,开始剥皮剁块,然后点燃炉子准备做锅狗肉吃。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街上传来了对话。

    他听不懂那些对话,但紧接着,他听到了两个少年哭喊的声音,他听出来其中有一个应该是张家那个冷眉冷眼的小子。

    姜睿用双手攀住墙头,向街上望了一眼,然后大概明白了长安城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很害怕,赶紧走回院中。

    他看着锅里没有开的水,看着案板上的狗肉,发了会儿呆。

    他把尖刀插进案板里,把狗肉带着血水倒进水锅里。

    他推倒年久失修松动的老墙,拣了十几块砖头捧在怀里,然后很吃力地再次爬上墙头,取出一块砖头对着街上那个青衣道士砸了过去。

    他觉得这样比较安全,想着那锅狗肉,他有些愤怒,对老黄狗又觉得有些抱歉,所以他对着那个道士破口大骂。

    “老子砸死个***!”

    姜睿就这样死了,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今天完成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也不会有人知道小杂院里垮了半面墙,锅里煮着狗肉。

    观主的寂灭意笼罩整座长安城,炉子里的柴火被冻熄,锅里的水不再升温,水里泡着的狗肉,继续就这样泡着,泡出了很多血水。

    宁缺从雪街上拔出朴刀,小杂院里案板上的小尖刀随之跳了起来,刀上的血迹依然新鲜,不远处的锅里冒着柴微的蒸汽。

    青天上出现了一个字,朱雀大道上起了一阵风,世界变得昏暗无比,长安城仿佛提前进入黑夜,小杂院也在夜色之中。

    那阵黑风很暴烈,到处乱吹,把坊市里的屋檐吹破,把小杂院里剩下的半堵墙也吹倒,甚至把炉上的狗肉锅都吹了起来。

    狗肉锅被风卷着飞过院墙,飞到街上,然后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落在了观主的身上。

    这锅带着血水的狗肉,从观主的头顶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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