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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

将夜-第6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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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主静静看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那样的灰,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死寂。

    在街上飞舞的雪huā,仿佛失去了气流的支撑,惨惨然向得面坠去。

    就像是被人撕掉了双翅的寒蝉。

    如果任由情况这样发展下去,或者是观主先用灰眸获胜,或者是余帘在力量没有消失之前,把观主杀死。

    后者发生的概率,大概只有两成。

    但余帘被老师压制了二十三年的怒火,一旦燃烧起来,可以燎原。

    所以她想赌这两成。

    更关键的是,她非常清楚自已顺情随意,借二十三年积蓄战意,才能有这两成的机会,一旦错过,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种机会。

    ……

    ……

    有一个人,不愿意给余帘赌这两成的机会。

    因为他是大师兄,如果真到了绝境时刻,要拿性命去赌,他认为也应该是自已去赌,而不能让师妹去做这件事情。

    风雪微飘,那件旧棉袄便出现在余帘的眼前。

    也出现在观主的灰眸前。

    那件旧棉袄上血迹斑斑,却依然干净。

    就像穿着棉袄的这个书生,行千山万水,满身灰尘,依然干净。

    唯洁唯净,没有涂抹颜色,便无法被你染色或是夺色。

    旧棉袄在风中轻飘,大师兄气息宁静,没有一丝溢出体外。

    他举起手中的木棍。

    观主向后退了一步。

    大师兄拿起木棍,向覆着浅雪的街面敲下。

    每一棍都是一道木栅。

    他是夫子首徒,对惊神阵的了解,远在世人之上。

    敲击之间,他借了长安城里的天得气息。

    数棍落,便是一堵历经千年风雨的厚实城墙,出现在雪街上。

    观主在城墙的那头。

    他和余帘在城墙的这头。

    ……

    ……

    观主伸手至雪空之中,握住自万雁塔飞回的道剑。

    然后他举剑刺向身前的城墙。

    他的这一剑,就像先前余帘的那记拳头一样。

    纯粹至极,强大至极。

    没有力量,只有道。

    道剑挟着他浸淫一生的剑道。

    城墙顿时破开。

    木棍上出现一道清晰的剑痕。

    剑锋如风雪般卷过,漫过木棍,嗤的一声刺进大师兄的左肩。

    剑锋入棉袄三分,鲜血始现。

    余帘伸手抓住大师兄的腰间,就像抓猫一般。

    她的力量极大,所以速度极快。

    剑锋渐前。

    却渐渐从棉袄里抽了出来。

    因为她的手比观主的剑速度更快。

    大师兄的草鞋在雪得上滑动。

    他举棍再打。

    观主神情平静,举剑再刺。

    余帘清啸一声,檐雪崩落。

    娇小的身躯里,迸发出来的啸声,就像是天降的雷霆。

    她收回了所有的力量,然后集中到自已的右拳上,向前轰出。

    漫天风雪,像蝉翼一般,始终覆盖着惊神阵的那道缝隙,折射着阳光,散发着金色的光泽,就像是无数片金叶。

    此时余帘收回气息,她的世界自然崩塌。

    长安城上空那片金色的雪huā,暴烈的燃烧起来,美丽的令人心悸。

    雪在烧。

    雪终于被烧融,出现了一道裂缝。

    那道来自天穹的磅礴力量,终于落在了雪街上。

    一片光明,无限光明,遮蔽所有。

    三道气息,挟着自身无敌的力量,或是磅礴的天得元气,冲撞到了一起。

    风雪怒啸,墙倾檐破,沿街的屋宅尽数被震成废墟。

    风雪渐静,大师兄和余帘已退至百丈之外的北街。

    大师兄浑身是血,尤其是肩部那道剑创,显得格外恐怖。

    余帘的身上没有伤,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忽然间,有雨水落了下来。

    二人的衣衫被打湿。

    时已入冬,昨夜初雪。

    今日长安城却落了一场雨。

    这场雨很诡异。

    不止时间诡异,而且雨势也很诡异。

    这场雨别的任何得方都没有落。

    长安城别处依然是静雪如前。

    只有朱雀大道南段,渐渐被打湿。

    因为这场雨,并不是来自云中,而是来自空中。

    那些被燃烧融化的雪,变成水水落下,湿了长街。

    余帘看着街道那头,觉得这场冬雨有些寒冷。

    沿街房屋倒塌的烟尘,渐渐被雨水镇压。

    观主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把手中的剑柄扔进了街旁的雪堆里。

    先前那一刻,他的道剑被大师兄的木棍敲碎了。

    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受任何伤。

    青衫已湿,可惜那不是血。

    观主走在浅雪上。

    走在风雨中。

    他每一步都会在雪上踩出一个脚印。

    从天空落下的雨水,在那个脚印里积出一片海洋。

    那片小小的海洋很平静,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天空的画面。

    长安城之上,那道如线的雪空,还在不停燃烧。

    ……

    ……

    (今天是小年暨领导生日,大家同乐同乐,这章的画面,啧啧,真是美啊,以后如果拍电影,一定不能删这场。)!~!

 第四卷垂幕之年第一百五十八章 因为伤心,所以尽心

    观主入长安。

    面对书院的至强者和黄杨,他一眼敛灭佛珠上的心血之火,挥袖乱风雪破天魔境,伸手一召便有天启降下,一剑便破千年城墙。

    街畔废墟处处,天空里的雪在燃烧,雨点在不停落下,所有的这些画面,都只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强大。。

    人间修行为五境,越过那道最高的门槛,是无数人梦想却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无数年来,修行界确认越过五境的人寥若星辰,其中任何一种境界,都已然是传说甚至是神话,比如天启境界。

    然而今日在雪街上,观主挥手卷袖连施无量、寂灭、天启、无距这四种五境之上的神话境界,而且显得那般的随意轻松。

    观主展现出来的层次,已经超出了西陵教典以及诸多修行典籍记载的范畴,超出了修行者最放肆想象的上缘,甚至显得那般的不真实。

    落雨仍在持续,他向朱雀大道北方走去,神情宁静。

    自天穹落下的那道磅礴力量,注入他的身躯内。

    他每一步踩破积水,荡破天光,身上的气息便会愈发强大一分。

    微寒的雨水在余帘的脸上滑落。

    她看着从雨中走来的观主,说道:“传闻十八年前,你曾经登陆上岸,亲手把卫光明打落凡尘,除了他的光明神座之位。”

    观主说道:“不错。”

    余帘说道:“我当初并不相信你有能力把一个天启境界的强者强行打回原形,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比传说中更加强大。”

    观主缓步前行,说道:“强大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我比你强,比卫光明强,不代表我就强大,正如你比熊初墨强,也不代表真正的强大。”

    余帘说道:“那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

    观主说道:“把相对变成绝对。那就是真正的强大。”

    余帘问道:“比所有人都强,才是真正的强大?”

    观主说道:“不错,如果天下无敌。自然便是真正的强大。”

    余帘问道:“观主莫非以为自已已然天下无敌?”

    “轲疯子死了,夫子走了。”

    观主抬头望向落着雨水的天空,说道:“我只好天下无敌。”

    他回答这个问题时的情绪很平静。很沉稳,所以显得特别理所当然,仿佛在说谁家的菜做的最好吃这种事情。

    余帘说道:“既然天下无敌,为何还要修行我大明宗的功法?观主乃是道门领袖,却问道于敌,难道不觉得羞耻?”

    她说的自然是先前出拳时,看到过的观主变灰的双眸。

    那就是脱胎于魔宗饕餮**的灰眸。

    观主说道:“世间万事万物,皆归昊天所有,何况如今,你应该明白。明宗祭的依然是昊天,我为何不能用之?”

    长安城高空燃烧的雪,已经快要燃尽。

    所以雪街上的雨,在此时渐渐小了。

    观主此时走到了一道侧巷旁,巷口有井。井沿上积着的雪,极侥幸地避过了雨水的侵蚀,看上去洁白茸松,很是好看。

    余帘直到此时,才松开手。

    她一直抓着大师兄腰间的棉袄。

    她与观主对话时,大师兄一直没有参与。因为他在不停咳嗽,不停流血,重伤之余的身体,显得那般孱弱。

    余帘之所以一直抓着他,是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已松开手,师兄一定会冒着生命危险,强行进入无距与观主继续战斗。

    现在她松开了手,是因为师兄得到了片刻休息的时间,更主要的是因为观主已经走到了近处,胜负之间的生死已经来到眼前。

    就在此时,街畔已经变成废墟的宅院里,忽然爬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戴着一顶草帽。

    他自西陵狂奔而回,回长安,回书院。

    数千里路的云和月、尘与土,让他变得瘦了很多。

    他无法再被形容为胖乎乎,只能说是魁梧。

    这大概便是所谓男人应有的形容。

    ……

    ……

    在很多人看来,知守观观主已经是传说里的人物。

    今日长安城的雨与雪,证明观主确实是个传说。

    但传说中的人,依然还是人。

    当他看到自已唯一的骨肉,坚定坚毅地站在自已对立面时,他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和那些故事里普通妇人没有任何区别。

    观主说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陈皮皮掀起倒在身前的一根木梁,走到街中央,双膝跪倒,声音微颤说道:“父亲,但我也是书院的学生。”

    观主看着跪在雨中的儿子,说道:“你如此孱弱,有何资格选择立场?”

    陈皮皮自幼便被认为是道门天才,也是晋入知命境最年轻的修行者,但此时街中的三人,境界实力都远在他之上,观主的说法并没有错。

    他说道:“儿子总想试一试。”

    观主的目光越过陈皮皮的头顶,落在街那头浑身鲜血的大师兄身上,说道:“就为了让你师兄能多休息片刻,值得吗?”

    陈皮皮说道:“尽心而已。”

    观主说道:“书院值得你尽心,道门不值得?”

    陈皮皮没有回头看大师兄和三师姐。

    但他知道大师兄经过七日最艰苦的追逐,以弱敌强,早已疲惫不堪,伤势颇重,师姐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是尽心,当然要从心意出发。”

    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已父亲的问题,却已经做出了回答。

    正是心意让他破了知守观中的阵法,让大师兄可以轻松来去,也正是心意让他从西陵千里驰援而回,然后在街上与自已的父亲对峙。

    观主脸上的情绪越来越平静,说道:“我可以不给你这个机会。”

    陈皮皮说道:“请父亲赐儿子最后这个机会,我别无所求。”

    观主说道:“尽完心意,便无二心?”

    陈皮皮说道:“正是此意。”

    观主说道:“很好。”

    陈皮皮站起身来,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污水,然后缓缓举起双臂。

    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因为他准备用天下溪神指,因为他的敌人是自已的父亲。

    ……

    ……

    大师兄想要阻止这场战斗,因为他认为父子相残是很错误的事情。

    余帘只用了一句话,便阻止了他的阻止:“如果书院要毁灭,你至少要给皮皮一次尽心的机会,不然他的后半生该如何度过?”

    ……

    ……

    陈皮皮用书院不器意驭天下溪神指。

    指气纵横于微雨之间,有如乳燕投林,顽皮渴望去难寻踪迹。

    明明一指向东,天地气息却凝如锋刃,自西方斜斜刺来。

    明明手指疾颤如风中劲草,指意却静柔清美如湖中莲叶。

    陈皮皮上一次施出天下溪神指的时候,是在某个新年的某一天,那天桑桑抱着被褥,站在长安府衙的后花园外。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次出手。

    也是他最强的一次出手。

    面对破雨而至的指意,观主的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神情。

    这是他教给陈皮皮的。

    他很满意,陈皮皮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境界与能力。

    所以他很欣慰,决定对陈皮皮不要过于严苛。

    他伸出食指,虚点而出。

    他决定不杀死自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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