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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将夜-第5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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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那名小男孩,神情有些惘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石头来砸自已,当她想明白后,神情愈发黯淡,有些难过,却没有说什么。

    陆晨迦清楚地看到了这幕画面,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竟然闪过一丝怜悯的意味,。曲妮玛娣则是冷笑起来,毫不遮掩笑声里的快意。

    桑桑痛且难过,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伏在宁缺肩头,因为她不想让他被这件事情影响什么,她知道他现在也并不好过。

    但她被石头砸中,宁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侧身望向那名小男孩,左手握住刀鞘,开始把朴刀从鞘中缓缓抽出。

    曲妮玛娣冷笑一声,阴戾说道:“宁缺,你果然冷血至极!”

    陆晨迦神情微变,替那名小男孩求情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宁缺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们的话,朴刀已经有一半抽出刀鞘。他看着那名小男孩,满是血水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于是愈发可怕。

    那名小男孩哇的一声,再次哭了出来。

    人群里,七枚大师看着宁缺,微有悔意,沉声说道:“十三先生,今日白塔寺之围,全是我佛宗的过错,我一力承担,还请你手下留情。”

    此时那名小男孩便在宁缺身旁,只要宁缺一抽刀必死无疑,七枚虽是悬空寺高僧,手段强横,却也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宁缺今日被逼入绝境,逃亡奔波至此地。杀人无数。浑身是血,心境早已麻木冷酷到了极点,不要说是场间这些人。就算是夫子或大师兄,只怕都无法阻止他把这名小男孩斩于刀下。

    整个人世间,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阻止他的,只有一个人。

    桑桑靠在他的肩头,摇了摇头,疲惫说道:“不要。”

    宁缺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僵。

    很多年前,他们在岷山深处,合力杀死爷爷,离开猎屋之前,他在还是小女童的桑桑要求下,放走了对当时的他们来说是极珍贵食物的两只小岩羊。

    当年的故事。似乎在今日重现。

    宁缺把刀收回鞘中,用鞘尖把还在惊恐哭喊的小男孩挑至人群后方。

    ……

    ……

    湖畔倒卧着很多具尸体,还有很多受了重伤的人在血泊里呻吟惨嚎。

    宁缺看着远处的寺墙。发现杀了这么多人。原来才走了十几丈的距离,想要离开。还有很远,那还要杀多少人。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低下头去。

    桑桑用手指攥住袖口,用衣袖轻轻替他擦掉脸上的血水。

    宁缺抬起头来,把臂上系着的绳子解开,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曲妮玛娣和陆晨迦,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放了自已,怔在原地。

    很奇怪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宁缺向前走去,拦在他身前的民众渐渐分开,而且变得很安静,安静竟比恐惧传染的更快,人群后方的嘈杂叫骂声,也渐渐停止。

    便连那些佛宗僧人也陷入了沉默,没有再继续宣佛号,颂佛经。

    白塔寺里狂暴的人潮人海,渐渐平静。

    没有人能理解是什么导致了现在的安静,宁缺不能理解,七枚大师不能理解,曲妮玛娣不能理解,如果昊天正在俯瞰着人世间,大概也无法理解。

    因为恐惧,所以愤怒,宁缺此时疲惫了,人们的恐惧似乎也渐少了,所以不再像先前那般愤怒?或者他已经杀了足够多的人,人群因而被震慑住?

    还是说因为他一直在杀人,所以人们要杀他,此时他不再杀人,所以人们也不愿意冒着生命的危险向前冲,来杀他?

    宁缺从血泊里走过,用余光看着那些死者和伤者的脸,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人群里无数民众的脸。

    那些脸都很普通,往朝阳城的街巷里一扔,绝对找不出来,然而这些脸都有自已的喜怒哀乐,都有自已的故事,而很多人的故事在今天结束。

    人群在他身前渐渐分开,就像大海分开一条通道。

    宁缺背着桑桑在人群中疲惫地走过,血水顺着他的发丝不停地向下滴,早前的血水已经凝固,让他的头发粘在一处,看着很是狼狈。

    看着他和他背上的冥王之女,人们脸上的神情非常复杂,绝大多数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半数人的脸上夹杂着庆幸,少数人的脸上依然残留着愤怒,但无论情绪有怎样的差异,他们看着宁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那是看着异类的眼神。在人们的眼中,浑身是血的宁缺是魔鬼,是冥界的护卫,是冷酷的凶兽,但总而言之,这个人不是人。

    白塔寺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宁缺的脚步声,无数人沉默地看着他,手里依然紧握着铁锹和砖头,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与愤怒,微微向后仰着的身体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极端恐惧,所有这些融合在一起,便成了绝对的漠然。

    人群如海渐分,夹道不是为了欢迎,而是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如同荒原上的羊群,在送一头学会吃羊、最终变成恶狼的羊离开。

    这大概便是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宁缺把沾着血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伸到肩上,轻轻拍了拍桑桑的小脸。

    ……

    ……

    那道强大的气息已经近了。

    宁缺加快步伐,根据桑桑先前的计算,现在还来得及,只要身前的人群不再继续攻击自已,而且七枚大师明显已经没有出手的意思。

    曲妮玛娣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那道身影,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脸上怨毒的神情愈来愈重,甚至显得有些疯狂。

    她和七枚大师不同,和场间这些民众不同,她从来不在乎桑桑是不是冥王的女儿,她只想让宁缺去死,替自已的男人和儿子报仇。

    庵堂里宁缺拍在她身上的符意已经渐渐散去,念力和修为重新回到她的体内,她一声厉喝,身形骤然前掠,一掌便向宁缺背后的桑桑拍去!

    ……

    ……

    (真心极累啊……上章章节数错了,第三章争取一点半前写出来)

 第十八章 讲经首座

    曲妮玛娣乃是洞玄境巅峰,无数年修行功力极为深厚,手段老辣至极,在修行界里有极大的名望,然而与如今的宁缺相比,她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而且本命铁杖在庵堂里便被宁缺斩断,此时听凭一双肉掌又能做得什么?

    感知着身后天地气息的骤然变化,宁缺握着刀柄的右手一提,呛啷一声,朴刀出鞘,然后如一道闪电般,自腋下穿过,深深刺进曲妮玛娣的小腹。

    曲妮玛娣脸色苍白,缓缓向地面坐去,她的双手却死死抓着朴刀,脸上带着极痴狂的笑意,似乎根本不在意刀锋正在割切着她的手指。

    在宁缺的认知里,这位佛宗辈份极高的姑姑,行事狠辣无耻而又怯懦,不明白为什么自已放了她,她却还要偷袭自已,问道:“为何?”

    曲妮玛娣一边咳血,一面笑着说道:“因为我要你死。”

    宁缺想了想,明白了这名老妇的用意,右手把朴刀向前一送。刀锋切断老妇数根手指,穿透她的身体,迸出一蓬血花。

    他今日杀人太多,杀至麻木疲惫甚至有些恶心,所以他不想再杀人,但这不代表他不敢杀人不能杀人。

    曲妮玛娣痛呼一声,眼睛缓缓闭上,身体依然挂在刀锋之上,就此死去。

    多年前在荒原王庭里,宁缺第一次看见这名妇人,从那天开始,便开始了怨恨的故事,无论在修行界的辈份,还是快速提升的实力,他都没有在这名老妇面前吃过亏。然而那时的他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随意一刀便能杀死这名老妇?

    这些年,他偶尔会想,哪日在山河相遇再次争执之时,自已可以用曲妮玛娣的名字来羞辱对方,气壮山河地喊一声去你妈的,然后再如何如何。只不过今日之后,遗憾或者不遗憾,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抽出朴刀,看着曲妮玛娣的尸身,想起她一家人竟都是被自已杀的,默然想着,希望你们一家团聚,无论是冥界还是佛祖开创的净土。

    七枚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看着已经躺在血泊里的曲妮玛娣。双手合什,颤声说道:“我佛慈悲。”

    陆晨迦缓缓走过来,跪坐在曲妮玛娣身旁。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微低着头,显得很是惘然。心里有悲痛,却说不出话,流不出泪。

    宁缺转身望向人群后方,感觉到那道气息越来越近,确认自已无法离开,便开始做准备,把右手伸到身后,手指微微颤抖。

    ……

    ……

    有辆马车缓慢地驶入了白塔寺,来到了人海的后方。拖着马车的十六匹骏马已经累到白吐白沫,快要脱力而死。

    一名戴着笠帽、手持锡杖的老僧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当他的右脚落到地面上时,那辆由精钢打铸的马车,竟是弹离地面半尺的距离。

    那名老僧手持锡杖,在数十名苦修僧的陪伴下,缓步向着后寺白塔的方向走去。

    白塔寺里到处都是人。人们好奇地看着这幕画面,极为礼貌的行礼,猜测着那名老僧的身份,渐渐有个消息在人群里传播开来。

    月轮国是佛国,朝阳城民众都是佛宗信徒。忽然知道悬空寺讲经首座这等当世之佛降临人间,不由震惊的无法言语。纷纷让开道路,跪到两侧,狂喜兴奋地叩首行礼,显得极为虔诚,片刻之后地面上竟全部是斑斑血渍。

    老僧缓步行至何处,人海便渐渐分开,如波浪一般,露出海底的沙面,有风自湖上来,老僧身上的袈裟随风轻舞,如行走在海中央。

    在人海的那一头,宁缺持刀杀人,也硬生生在人海里杀出了一道血路,两条意味截然不同的道路,相对而延,终有相会的那一刻。

    两条道路终于相会,人海被分成了两边,中间贯通,相看无碍。

    老僧看到了那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看到了他背上的冥王之女,看到他在挽弓。

    宁缺看着了袈裟轻飘的老僧,看到了他手中的锡杖。

    老僧看着他微微一笑,缓缓落下锡杖。

    宁缺手指微松,弓弦自指间弹回。

    ……

    ……

    杀死曲妮玛娣之后,宁缺便知道自已无法避开那道强大的气息,于是他把手伸到身后,不是想要安慰桑桑,而是从桑桑手中接过铁弓。

    人海渐分的时候,他已经拉满铁弓,一直在用箭簇瞄准着那个方向。

    宁缺的手很稳定,就像他此时的心境一样。

    他知道自已面临着此生未遇的最强大的敌人,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心存任何侥幸,期望能够用任何战术,一朝面便动用了自已最强大的武器。

    嗡的一声,弓弦剧震,铁箭箭尾绽出一道白色的湍流,然后骤然消失。

    下一刻,铁箭便来到了数十丈外,来到那名老僧的身前!

    ……

    ……

    宁缺没有说一个字,没有一丝表情变化,没有问对方是谁,来此何意,没有求情,没有愤怒的喊叫,没有说书院道佛宗,管你是谁,先射你一箭再说。

    白塔寺里的数万民众,来自悬空寺的苦修僧,远处的西陵神殿的人们,还有月轮国的官员,没有任何人能想到,战斗开始的如此突然。

    因为突然,所以令人心寒。

    宁缺敏锐地注意到,在自已松开弓弦之时,那名戴着笠帽的老僧,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一时间不禁有些惘然。

    无论如何强大的修行者,面对集结着书院智慧和大唐资源的元十三箭,都不敢如此无视,在过往的战斗中,那些接下宁缺铁箭的强者们,都是在宁缺出箭之前,甚至只是隐约感知到凶兆,便要提前做出应对。

    无论是叶红鱼的妙算万冰,还是隆庆的黑色本命桃花,又或是罗克敌如山崩垮,都是如此,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战胜元十三箭代表的绝对速度。

    然而,那名老僧却什么都没有做。

    宁缺隐隐兴奋,因为他相信,就算是剑圣柳白,也没办法就这样站着不动让自已射一箭,就算是大师兄,也必须提前移动。

    然而他隐隐警惕,因为他相信这名老僧绝对是自已遇见过最强的敌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便让自已活活射死。

    兴奋与警惕变成不安,最后变成惘然,无论是哪种情绪,其实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比佛宗所说的刹那还要短暂无数倍。

    在那段极短暂的时间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让宁缺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种情绪,那就是震撼,极度的震撼,除了震撼之外,再也没有其余的想法。

    嗖的一声,铁箭射中了老僧的心窝。

    锋利的箭簇却未能进入老僧的身体!

    这枝铁箭仿佛射到了一块钢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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