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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将夜-第4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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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像孩子一样瑟瑟缩在被褥里的桑桑,稍一沉默,用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住呕吐的**,只是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宁缺走到桑桑身旁坐下,替她把被褥压实,然后取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开一道血口,放在了桑桑的唇边。

    无论是小刀刀锋深深割破手腕,险些割断筋骨的痛楚,还是昏迷中的桑桑无意识里开始吮血所带来的可怕的抽离感,都没有让他脸上的表情有丝毫变化,他就那样沉默地坐着,平静甚至怜爱地看着桑桑。

    桑桑身体极为虚弱,又中了奇毒,昏迷中根本没有太强的吮吸力,不多时,宁缺手腕上的伤口便渐渐凝结,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拿起小刀再次用力地深深割下,然后再次放到她的唇边。

    他先前吸了隆庆的血,隆庆血肉里蕴含的通天丸的至强药力,有一部分也进入到他的体内,他计算的很清楚,在拣箭的这段时间里,通天丸的药力,应该刚刚从胃部进入自己的血液,却还没有完全被自己吸收。

    换句话说,只有这时候他的血液,才有救人的效果。

    确认桑桑已经吸了足够多的血,宁缺移开手腕,走下车厢,向着残庙檐下的大黑马走去,最后的几滴雨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仿佛要洗至透明。

    走到大黑马前,他掏出十一师兄准备的最珍贵的一根黄精,然后看着极为粗暴地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擦了擦,便放到了大黑马的嘴前。

    那根黄精里面本来就蕴含着极饱满的药力,除了书院后山的老黄牛,大白鹅,大黑马这些血力旺盛的畜牲,没有谁能够直接这样吞服,即便是入魔之后的宁缺也不能,此时混着他那带着通天丸药味的鲜血,黄精的味道愈发刺鼻。

    大黑马疲惫地抬起头来,看了宁缺一眼,抽了抽鼻子,闻着黄精上的血腥味,心想这么血糊糊的东西谁愿意吃,实在是不符合自己书院憨货的品味。

    它极为嫌弃地扭过头去。

    宁缺下意识里抬起手来,像从前那样,想要暴揍它一顿,然后看着它委顿可怜却强作精神骄傲的模样,却是心头一软。

    “赶紧吃了,对身体好。”

    他轻声哄着。

    大黑马疑惑看着他,心想这人今天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

    ……

    大黑马吃了染着血的黄精,桑桑吸了半腹的血水,都在消化里面的药力。

    趁着这段时间,宁缺把马车的车轮做了简单的修复,然后看着马车钢铁铸成的车壁,沉默无语,他都不知道,先前自己怎么能一拳便把车壁击穿,即便是魔宗的真正强者,要做到这一点,也极为困难。

    最终他只能归结为,这是修行者初入知命境时的一次暴发。

    车壁上的破洞可以勉强补好,师傅颜瑟刻在车壁上的神奇符阵,却因为那些线条的断裂,而不可能简单地修复。

    桑桑和黑马伤势渐宁,却不可能马上好转,依然需要地方治疗,现在的情况是车要修,人也要修,在这种局面下,自然不可能直驱烂柯寺。

    暮时将至,雨后的青陵天光黯淡,然而透着一股清新的生命的鲜味,那是断草茬口的汁液的味道,也许是草中斑驳血渍的味道。

    坚硬的车轮碾压着雨后疏软的泥土,竟似要没入小半个车轮,没有车壁符阵的力量,这辆用钢铁铸成的马车,沉重的难以想像。

    至少需要八匹最精壮的骏马才能拖动这辆马车,以前大黑马完全健康的时候,可以做到,然而现在它已经受了伤,哪里还有这个力气。

    宁缺右手牵着缰绳,左手拉着黑色马车,向着草甸下方行去。

    缰绳后是疲惫的大黑马。

    黑色马车车厢里躺着桑桑。

    ……

    ……

    (嗯,少些,请大家体谅,我能说的就是,我本来是要明天去成都的,但是为了能多写些,我不去了,西安也不去了,我十二号就回家,然后到家了,就让大家高兴一下,希望大家不要像我今天这样心情低落,祝大家开心,能牵马拖车而行。)

 第四十五章 找药

    齐国偏处西南,是中原诸国里一个不起眼的国家,都城自然无法与长安城比较,谈不上雄伟,但却显得格外干净或者说清静,微黄的银杏树叶下,行人如织,脸上带着平静又或者可以说是麻木的神情,似乎街畔的美景和周遭每天发生的生活故事,对他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数千年来,齐国一直是西陵神殿的附属国,道门在这里的地位极高,街上偶有带着神殿徽记的马车经过,民众远远看着,便会虔诚跪拜在道旁。

    都城正北方有一座白色的道殿,建筑外镶嵌着各式各样的宝石,雨道边缘涂着金粉,看样式明显是仿照桃山之上的西陵神殿,只不过规制要小很多。

    这座道殿的高度,竟是超过了都城正中间的齐国皇宫,站在道殿的正上方,远眺皇宫,会自然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这种高低落差自然是刻意的安排,也是数千年来真实情况的写照。

    齐国的皇位继承,必须经过神殿批准,而无论是军事还是外交,也都完全无法摆脱神殿的影响力,所以可以想像神殿在此拥有多么薰天的权势,道殿里居住着的那位红衣神官,在齐国的地位,甚至还隐隐然在皇帝之上。

    有了权势自然便会有无穷无尽的财富及资源,所有齐国子民都清楚,齐国最夺目的珠宝,最珍稀的物品,并不在皇宫里而是在道殿里。

    财帛总是令人心动,哪怕是最胆大最强大的盗贼,也不敢进入这座道殿行窃,更没有什么匪徒会愚蠢到来这里抢劫,因为这座道殿是齐国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没有谁敢在昊天的世界里轻易冒犯。

    就在前些天,齐国发生了一件大事,龙虎山天师道被血洗灭门,国师张天师也形状可怖地死去,神殿和齐国皇室。联合派出了大量力量前去调查,然而都城的气氛依然像秋天般,变得越来越晦暗。

    道殿的戒备愈发森严,站在石阶两旁的骑士,神情冷漠地盯着路过的行人,眼光寒冷的像冰块一样,似乎无论是谁在他们眼中都是贼人。

    静寂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一道令人耳酸的、难听的摩擦声。护教骑士们顿时警惕起来。向那边望去,冷漠的眼神骤然生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一辆黑色的马车正自街头缓缓行车,黑色的车轮在坚硬的石道上碾过。顿时留下一道深深的辙痕,碎裂的石屑不停向四方飞溅。

    护教骑士们震惊无语,心想这辆黑色马车得有多沉重。才能造成这样的效果,而这辆马车的车轮又是用什么材质铸成,居然能够不变形?

    更令他们感到难以理解的是,虽然那辆黑色马车前方有匹黑色的高头骏马,却不是由马拉动,而是前方系着根极粗的绳索,被一个年轻人拉在手中。

    这个年轻人要有多大的力气,才能拉得动这样沉重的一辆马车?

    这件事情马上被人通传到道殿里,一位中年神官出来察看。看到这幕画面,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又有些复杂——能够单手把这辆马车拉动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他虽然心生警惕,却也不愿多生事端。

    黑色马车缓缓驶上坡道,停在道殿前。大黑马低着头颅喘着粗气。显得极为疲惫,有些好马的护教骑士,看着它光滑的皮毛,不由好生惋惜,心想那个年轻人实在是糟糕。竟把如此一匹神驹养成了个病货。

    “你是来做什么的?”

    中年神官看着那个年轻人微微蹙眉问道。做为西陵神殿的一员,代昊天在世间行使旨意。在齐国都城里过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自然也养就了嚣张冷酷的性情,他自以为这句话问的很是温和,却不知道在别人耳中是多么的没有礼貌。

    年轻人自然是宁缺。如果换作以往,遇着自己最厌憎的西陵神殿神官用自己最厌憎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他肯定无法接受,然而他今天来这间道殿另有要事,而且自红莲寺一战后,他的性情很奇异地变得沉默宁静了很多。

    “我的妻子生了重病,听闻道殿可以治病,所以……”

    宁缺说道。

    中年神官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人竟是来求医问药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正待训斥,回想起先前黑色马车碾压石道的画面,强行压抑住不耐,挥手说道:“还未到放药的时间,你们三日后再来吧。”

    世间亿万子民都是昊天信徒,西陵神殿要维护自己的统治,除了神威之余,自然也要适时施放自己的神恩。

    昊天的意志不可能被普通人所感知,修行神术的神官数量极为稀少,也不可能真地在世间替信徒治病,但各国道殿里却存着很多药材,甚至有很多珍稀的药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免费提供给信徒。

    当然,没有任何宗教会做亏本生意,西陵神殿也不例外,所以各国道殿都严格控制着放药的时间间隔,既给信徒以希望,却把希望紧紧握在自己的手里。

    “我们不需要道殿里的神官看病,只是听说各国的道殿是贮藏药材最多的地方,所以过来看看,当然,该给的药钱还是会给的。”

    宁缺说道,然后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中年神官微微一怔,微怒想着,道殿里的药材以及灵丹,都是由西陵神殿的前辈们精心研制而成,哪里是世间的普通的方药能够比拟,这人居然想花钱就买,实在是对神殿的侮辱……

    忽然间,他余光里看到了银票上面的数字,不由身体微震,心想如果这是侮辱,不要说是自己,就算是尊贵的红衣神官大人也不会介意被多侮辱几次。

    ……

    ……

    中年神官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当他大开方便之门,极为仁慈地允许宁缺拉着黑色马车和黑马从道殿侧门进去之后,他拿到了宁缺递过来的第二张纸,这张薄薄的纸不是银票,而是一张清单。

    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至少有三十几种珍贵的药材和丹药,而其中更是有极大数量的药材。属于道殿秘藏,严禁流传到世间。

    中年神官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从何处得知道殿里藏着这些药材,不由大感震惊,即便是这样,他也注意到清单上的字迹娟秀明媚,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他看了一眼清单,又看了一眼银票,满怀遗憾又带着警惕之色说道:“虽然我能感受到你对昊天的诚意。但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上面有很多药材是用钱买不到的,哪怕你付出再多的诚意,也没有任何意义。”

    宁缺看着不远处的药库。就在这时,黑色马车里传来桑桑咳嗽的声音,他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眼眸里开始涌现烦躁的情绪。

    昨日傍晚离开青山红莲寺后,他没有继续向烂柯寺前进,因为马车虽然修复,不然以他步行拖动的速度,至少需要十余天,才能抵达烂柯寺,桑桑一直昏迷不醒,毒素和病痛的折磨,让她的小脸异常苍白。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选择最近的大城市,然后寻找自己需要的药材。

    离开长安之前,书院十一师兄王持留给他十几张药方,然而那些药方看似寻常普通,里面有些药草,却只在书院后山有。世间难以寻觅,无论是镇压阴寒气息的药方,还是解毒的药方,都是如此,除了书院。拥有最多珍稀药材的,当然就是道殿。所以宁缺决定先去最近的齐国的都城。

    从昨天傍晚一直到此时,他一手牵着大黑马,一手拖着沉重无比的马车,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在雨后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竟然真的走到了这座都城,可以想像他为此付出了多少辛苦与代价。

    唯一能够令他感到有些安慰的是,清晨时分,桑桑终于醒了过来,虽然咳嗽的愈发厉害,没有好转的迹象,但至少让他松了口气。

    此时的宁缺看似没有什么异样,实际上他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尤其是神思因为过度紧张和疲劳,而显得有些恍惚,他什么都快忘记了,忘记了自己是要去烂柯寺参加盂兰节,忘了自己才和隆庆皇子与堕落骑士大战一场,忘记了自己已经晋入知命境,只记得自己要给桑桑找到那几种药材。

    然而就在眼看着要拿到药材的前一刻,却出现了别的情况。

    宁缺依旧沉默不语,眼睛里的情绪却变得越来越冷漠,冷漠的最深处,隐藏着十分恐怖的狂躁情绪,他的手缓缓握住了刀柄。

    看见他这个动作,中年神官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可以接受这个年轻人用银票来侮辱自己,却不能接受对方用暴力来威胁自己——他是侍奉昊天的神官,任何人用暴力威胁自己,那就是在威胁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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