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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明的莫名-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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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恒停在我与元表哥约五个身位之隔,他安抚着:“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张恒才话音一落,扣住我脖子的手臂向後猛拉,两脚踏空的战栗感顿即窜遍全身。
身後人与我分离,离心力如万箭穿心紧紧揪住心脏!
“啊!!!”分不清是恐惧还是痛楚,本能反应被激发大叫起来!
然而视力依然清晰无比,没了太阳的耀眼,没了白云的悬浮,眼前只馀下张恒的身影,他竟跳下来一手把我拉住,另一只手紧抓着楼墙边缘!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得我脑中一片空白,所有事情刹那发生,接下来意识到元表哥已掉下去。
我向张恒大喊:“你疯了!快放手!”
张恒一脸痛苦,许是伤到那里,向我喝来:“别吵!”
我不敢乱动,只好哀求:“求你……快放手……”
张恒痛苦的脸挣出一丝牵强笑容:“我坚持不了就会把你丢下去……别妄想我会跟你一起殉情……”





☆、第十三章

张恒早已安排人手以便救援,等待的时间从理智上虽然短暂,感觉却漫长得让人落入恐慌,最让我惊心动魄是跳下来的张恒。
两人被救出,我躺坐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喘过,颤抖的身躯已一巴掌掴到张恒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好比元表哥堕地声响震撼,我骂道:“你疯了!”
救援人员马上将我拉开,下一刻眼前已落入一片漆黑。
黑夜袭来将荒谬惊恐的白天结束,连带把生命结束,留下来的人那怕醒了,恶梦仍然继续。
黑漆漆的病房并非完全的黑漆漆,没有拉起来的窗帘让街外光线得以进驻,虽然未能照明一切,却让我足以看见自己的身躯。
探病时间已过,病房的门未经敲响被打开,来人并无开灯,自顾坐到病床伴着的一张白色椅子。
他轻轻一喊:“宇生。”
黑漆漆的房间内,除了自己的身躯,再添一具可见的躯体──萧恺一。
我眼睛定在他身上,没有说话。
“会议结束我立即赶来,助理已向我说明情况。”我看见恺一双眼带着紧张,没有很多,但都是真的。
“你见过张恒没?”沙哑声音脱口而出,乾涸得连最後一个字都要破音。
“还没,一会儿过去。”
他是认为我的情况比张恒还严重吗?
两人沉默很久,我似有什麽将要爆发,恺一像在考虑应否道破。
可笑是,我根本知道他必然说穿,暗地里等待渴求。
终於恺一既无奈又责备地说:“你到底在怕什麽?你根本不在乎你表哥的死。”
大概就只有萧恺一看穿这个事实又敢不忌讳地说穿,如果还有谁,我想就只有张恒,他们两人可是有一半相同。
“是的,我不在乎别人的死,但为何我不能害怕?”我卷缩起来,抱着自己双腿。
张恒跳下来的一幕强迫地在脑海不断重播,他一次又一次跳下来,那份一次又一次的毫不犹豫令我无从躲避。
我是自私的,我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包括自己。
如果张恒那一跳没有成功把我拉住,我死掉了,我理所当然不会害怕。
如果张恒那一跳成功把我拉住,但他死掉了,即使我活下来,我也不会害怕。
现在我活下来,他也活下来,所以我很害怕。
恺一说:“你没必要因为张恒救你一命而为他做什麽,张恒不需要,你也不必觉得亏欠,这完全出於他个人选择。”
我摇头。
从小母亲病逝,天命不可违,我硬着接受。
老爸为了养我跟大哥而忙於赚取生计,对我疏离,这是生活,我硬着接受。
大哥跟大嫂结婚,诺言变成谎言,这却是出於他个人选择,我不想接受还得接受。
还有太多各种选择,我都一一接受。
当我接受了可以跟不可以选择的东西都只能得出同样结果,我变得无法接受张恒的选择,因为我早就丧失接受他这个选择的能力。
我既不懂相信,也不懂爱。
我说:“你认识宋琳吧,宋琳说过张恒给的她受不起,她能给张恒的也不是张恒想要。我跟张恒本是死路一条,但现在张恒还愿意放过我吗?”
恺一叹了。
“若非心已动,又何需害怕张恒不放过你,要不你就让自己死心,要不你就跟张恒死个痛痛快快,怎样也得死一方,选张恒还有一线生机。”
我还是摇头,低声说:“让自己死心该比跟张恒一起容易。”
恺一平常万事到头仍然不慌不忙从容面对,今天耐性却一下子磨光,他喝道:“当初你若是对徐宇风早早死心,还会搞得现在一天到晚愁肠百结?!你本来就是不知死心的种!”
…………我紧紧抓着被子,清晰感到布料纤维在指缝间撕裂。
密封的黑盒子被人强行破开,迫使我直视里面的千疮百孔。
胸膛似要炸开,我多想一拳狠狠挥到这男人脸上。
挥拳不成,我只急得出口伤人:“是谁说舍不得把我让给张恒,现在又恨不得将我推向他,自相矛盾!”然而话一出口,顿觉自己愚蠢幼稚。
恺一闻言从白色椅子跳起来,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我:“今天我差点失去一个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现在跟我一起打拼的兄弟,我还差点失去一个表面是我包养,实情我把他当朋友看的人。”
恺一不管我的病人身份,粗暴地一手拧起我的衣领:“徐宇生!你以为世上只有你才有痛苦吗?两个人都差点在我生命中消失,我还想他们耗下去?还不巴望他们活得好?你以为有钱人都是无情无义?!”
恺一甩开我就走,门关上的巨大冲击震撼着每一个细胞。
我的视线没了恺一的身影,也看不见自己的身躯,外面的世界已被泪水隔绝,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到惭愧得无地自容。





☆、第十四章

太久没有决堤的泪水一旦失控,接下来是没日没夜的倾泻,到最後一切经已不明所以,眼泪把力气榨乾,把所有神经与外界切断,再次醒来已分不清当时是昏倒还是睡着了。
房间仍是黑漆漆,时间彷佛一直停留在恺一关门的瞬间,可是双眼的肿痛证明着时间流动,因为没有哭得够久,它可不会痛成这样。
如果刻意去想,还依稀记得今天警察、医生与护士来过,还有老爸的唠叨等等………
我动身下床,脚尖才碰到地面立即跪倒,双腿发软。
我靠着床,等待双腿稍为适应,走出了病房,我知道张恒的房间离我不远。
一拐一拐来到门前,门把有如镶嵌万千利刃,让我无从下手。
进还是不进?见了他该说什麽?
然而当躲缩在苞芽比绽放还要痛苦,面对就成了唯一选择,我推门而入。
视线触及床上的人,张恒睡了,呼吸很安稳,右手打上石膏,脸颊有着不深的伤痕。
我坐到床边的白色椅子,静静待着。
眼前这男人什麽都好,然而却难以捉摸,太危险,让人太不安。
也许我的存在打扰到入睡的人,张恒眉头皱了皱,睫毛抖动,双眼缓缓睁开。
张恒看着我,我看着他,黑漆漆的房间还是足以看见彼此。
“怎麽不开灯?”张恒说:“眼睛肿得难看,我可是没有死,干麽哭成这样。”
就是因为你没有死我才哭成这样。
张恒看了我良久,说道:“上来,我想抱抱你。”
平常的我必然嗤之以鼻,现在却顺从地睡到张恒左边,头伏在他心脏上。
张恒搂着我:“差一点以为要失去你。”
张恒的心跳一起一伏,平稳而响亮地流过耳边,我缓缓道:“未曾得到又如何说失去。”
张恒下颚抵在我头上,似要确定我的存在:“想要得到的即使未曾得到,一旦失去了还是会觉得失去了。”
“你到底要我什麽?”
“爱情就够,除此之外不需要,也不想要。”
我紧紧拧着眉头,如碰到世上最难懂的课,让人急得想哭。那份不安感,使我将自己的身躯更深地埋到张恒身上。
张恒许是察觉到我的情绪,搂住我的力度增加了。
张恒说:“我跳下去,因为在爱情里面你现在是我的全部,我若救不了你,我的人生还会好好继续,因为你并非我的全部。”张恒吻在我的额上:“我不想与你纠缠不清、不想蚕食你的本质、不想负担你的人生。我渴望你还是你,然後你向我只拿出你的爱情。”
我开始有一点理解为什麽宋琳说张恒要的太过纯粹,张恒的爱情是不能牵扯其他东西,这对我来说神圣得不可触及。
人类跟别人恋上不免想要迎合对方改变自己,想把对方看成人生的全部,想纠缠着。说到底人都是惰性的生物,把自己交出去暗地里是期待对方就这样牵着自己在世上走。
然而张恒不同,他太清楚自己要什麽又能坚守前进,即使在爱情这种飘渺之事上。
我撑起身子,离开那一起一伏的心脏,与他对视:“我办不到。”
张恒却不信,坚定地说:“只要你愿意,就能办到,只要你不乱想,就足够。”
昨天从高处堕下,张恒跳出来,成功把我接住。
对於这段感情,我同样视它为悬崖,现在张恒也试图把我接住,然而这次结果会是什麽?
我不晓得张恒对我哪来的信心,但他的相信让我开始以为是可以的。
可是我仍然无法将此称之为爱,这种说法让我心虚。
我说:“张恒,我喜欢你。”
出院那天,老爸跟大哥来了,我猜是老爸硬把他叫来,他该不会想见我这个“使人吞了他与妻子公司”的人,彼此在路上也没说什麽。此外,三姑妈自从得知我给予警方的口供已认定我为害死他儿子的凶手,他责怪我没有好好帮他儿子才迫他自杀。
我不生气,也理解,这不过是每人都热衷上演的戏码。当自己无法承受痛苦,总得找个自己可及的人来认定他是凶手,让自己心里好过。
公司被收购,大哥不去怪责恺一,此人高高在上,太远了,所以来怪我。
元表哥死了,三姑妈责怪不了死去的儿子做错事,无法触及,所以来怪我。
对於每个人都乐於上演的戏码,我从来都不愿反抗,因为反抗太无效。
老爸要我回他家里住下,我断然拒绝,再说我没有大伤,死的可是元表哥,伤的也是张恒,因此回了自己家里待着。
三天没回家,才进屋子,陈东便飞奔过来迎接,俨如养了一头大型犬。
我草草把事情向陈东说了,里面省掉我跟张恒种种,要是不给他一个故事,他是不会罢休的。
陈东听後感慨:“舍命救员工的好老板,你可要为他卖命报恩。”
陈东的无心话,我听起来另有一番意思,不是味儿。
我跟张恒算是开始了,然而爱情是什麽?曾经我视大哥为全部,在我每个选择里顾念到他,每天互相嘻笑或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我以为只要跟这个人一直走下去就足够,我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张恒告诉我爱情并非如此,我会想假如当初我跟大哥一直走下去,我会否终有一天仍然感到生命空洞荒凉。

作家的话:




☆、第十五章

元表哥的丧礼在他死後一星期举行,大哥工作关系脱不了身,只有我跟老爸出席。
两人打车过去,在车厢中感到浑身不自在,从小到大我都不懂如何跟他沟通。印象中他总是看不顺就开骂,却又隐约感到他的关心。
老爸说:“出院後过得怎样?”
老爸自从退休後,其实火气收下不少,也许少了工作压力,少了生活压迫,脾气不再太暴躁。
“还好。”
车厢内的压迫来自想要打破彼此隔阂,却又犹豫着想保持原封不动。稍稍斜眼窥视,可见老爸比印象中苍老不少,皱纹与丝丝白发编织着他的岁月痕迹。
老爸说:“小时候还活泼着老爱说话,长大了什麽都不说,就一个人住在外面,也不知道你想什麽。”
从窥探角度转向正面看着老爸,眼前的人於理智上是熟识不过,双眼所见却感到陌生,使我惘然。
他是我的父亲,他却对我近乎一无所知,而我又何曾真正去了解他。
说到底,这世界其实谁都不曾真正认识谁。
“嗯。”我说不出什麽话来。
“以前看你带过几个同学回家吃饭,现在还好着吗?”
“早散了。”
小时候的确朋友很多,慢慢长大,认识过的人越多,留下来的人却越少,要不是跟陈东同住,现在跟本没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
昔日谁曾与你形影不离,至今各自生活,关系疏离,当中起跌不是难料之事,更甚已成为现今社会象徵之一,谁都寂寞着,却又谁都不愿付出靠近。大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限定剂量,若两人无法待在同一个环境,一旦剂量耗尽便无法补给就散了。曾经为这样的事情感到失落痛苦,只是当一次又一次重覆上演,很早已不再为谁的离去而伤感,取而代之是一片唏嘘,生活大概如此。
老爸踌躇地看着我,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才吐出话来:“……对不起。”
“啊?”我被这没由来的一句吓到。
我听错了吗?老爸跟我道歉?
老爸深深叹气:“那天你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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