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病-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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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椅蹲在地面。车门几次的开启关阖，陆续有些乘客上、下车，狂犬都蹲踞在那，动也不动，像狗一样警觉的竖着耳朵。
「哔哔！」
列车停止，车门再度开启，这次狂犬没有犹豫的立即起身冲出车门，他闻到异于黑街的气味。
狂犬下车的地铁站非常的大，与鬼鼓站天差地别，这里一共四个楼层，每层都有好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地铁线，是城里的交通枢纽。结构错综复杂，对于初次来到的狂犬而言，简直可说是迷宫。
「唔唔唔……」
陌生的声响、陌生的气味，在在冲击狂犬的神经，他抱着头原地踱步，怪异的举动引来周围「正常人」的注目。
狂犬穿着数年没换过的破旧黑外套，上头沾满洗不去的暗色血迹，浸染血色的牛仔裤也是又脏又破。电影里才会看到的特制中筒钉鞋，以及，他腰间那两把绝对无法通过海关盘查的波伊刀，给人感觉十分可疑。
这身打扮在城里，突兀得犹如白鸽群里的乌鸦就大城市的语言来说，「乌鸦」是句批评。
恶名昭彰的西区疯狗，离开黑街，就什么也不是。
没有身分、没有姓名、没有居所，连街边的流浪犬也不如，唯一证明自己存在的，只有脚下的影子……不！……狂犬垂下手，目光逐渐恢复冷静。
还有个人，那城里来的保险员，对方真挚的把他望进眼里，他给予所有美好事物，让他感觉自己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小乔、小乔、小乔！
思念猖狂，满溢胸腔，几乎将他溺毙，狂犬甩甩头隔开外界的吵杂纷扰，他抽动鼻尖，捕捉空气中微乎其微的踪迹。
「好的好的，我的助理会再跟您联络……我？不要紧的，大概下周就能出院，感谢关心。
「没问题，入帐后会留言通知您……」「乔先生，病房里禁止讲手机。」进到病房里，发现小乔又在讲电话，护士不满的双手叉腰。
小乔朝护士比了个稍待的手势，匆匆结束通话。
「没办法啊，谁叫助理没收我的笔电……」助理担心他的身体，希望他能好好休养，但小乔哪是闲得下来的人，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呢！
护士推着配药车走过来，抽走他的手机。「现在，我也要没收你的手机了。」「怎么这样……」小乔垮下肩膀。
「这是今天晚上的药，稍晚医师会过来巡房。」护士拿给他一个小量杯。
「每次都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小乔微笑接过，「有这么漂亮又温柔的护士小姐照顾我，都不想出院了呢。」好听话谁不爱，又是出自斯文俊帅的年轻大男生之口，护士掩嘴呵呵的笑，「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把手机还你喔。」「才不是因为想跟你求情，才这样说的。」因为他的目的不是讨回手机，而是想跟护士小姐拉保险。
「呵呵……好啦，不聊了，乔先生，吃药后早点休息。」护士关掉床头灯，推着配药车离开。
推开房门，就听到护理站响起护理长的惊慌喊叫。
「这位先生，探病要先登记！」
「请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这护士疑惑的探出头，看见一名身穿深黑连帽外套的年轻男子从护理站前跑过，朝她所在的方向冲来。
「谁啊？」护士疑惑的走出去察看。
急促的脚步声传进病房，小乔坐直身体往门外望，盯着被护士推开的一线门缝，双眼眨也不眨。床边心电仪的屏幕中，平缓的白线略微起伏跳动，啪答啪答的跫音震撼心脏。
「你是什么人……啊！」
来人撞开护士，闯进房里、闯进他眼底。
「找、找到你了！我的、的抱枕！」狂犬满身是汗的出现，他呼呼喘着气，走廊透入的灯光，在病房地板上拉出狭长的影子。
小乔揉揉胸口，心跳扑通扑通。
「喂！你是什么人……乔先生，这你朋友吗？探病时间已经……」「抱歉、抱歉，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护士小姐请你通融一下，让我们说些话。」小乔双手合十，对护士歉然道。
护士没有办法，揉着被撞痛的肩膀，白了狂犬一眼。「这位先生，请注意音量，别打扰到其它病人休息。」她带上门，推着配药车离开。
狂犬站在门前，两眼瞪得大大的，不敢眨眼，生怕一闪神对方又会从眼前消失无踪。
「小乔、小乔……」
「你怎么来啦？」小乔轻笑。
狂犬双眼晶亮，喘着气说：「我从车站一路跑、跑来的。」他在床前走来走去，像摇尾的狗神态雀跃，一直盯着小乔，怎样也看不够。
「跑来？」小乔傻眼。从车站到这家医院，可是有几十公里远，狂犬竟然一路跑来？！
「对，跑的，一直跑。」跑了很远，来回的绕路，却不觉得累，满心膨胀即将见到对方的喜悦。
他蹲下，将头靠在床沿，磨蹭小乔的手，「小乔，我好想你，回来好不好？没有你我睡不着，好痛苦。」「你不是不愿意我待在黑街？」小乔不想这样说，但在狂犬面前，被那双迷人的蓝绿眸子凝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哪有这种事！」狂犬赶紧澄清，「若是黑街真的很危险，那我会改变它，让黑街成为适合小乔的地方！」狂犬直视他的眼睛，神态自信满满。
与自己不同，狂犬从不夸饰作假，说出口的每个字句，全为真心诚意。
不惜扭转这个世界，就是要与他相守。
保险业务员与亡命之犬，看似毫无关连的两人，在黑街这疯狂国度里，连成一线。
「我当然会回去。」
指尖抚过狂犬短刺的发丝，嘴里像含着糖，满胸腔喜孜孜的，心脏，甜蜜的急促跳动，「因为有你在，黑街是这样惊险又有趣的地方，我怎么舍得离开。」既然捡了这头流浪狗，他当然会负责到底，将狂犬饲养得白白胖胖。
「前几天，我想起来一件事，刚入行时，我为了凑责任额，帮自己多买了几份寿险，却一直无法决定身故受益人。」因为他还在用力的活着啊！旁人笑他疯、骂他胡来，但他追求刺激危险，只是，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每一次的心跳加速。
那是生命的证明。
掌心贴着狂犬的面颊，心疼他又加重的黑眼圈，小乔垂眼凝视对方，「狂犬，我想让你当我的身故受益人。」旁人会觉得触霉头，但对保险员而言，这是最浪漫的情话。
有朝一日，当他阖上双目、停止气息，期许陪伴身旁最重要的那人，生活能安稳美好。
让对方知道，无论自己身在何处，心与灵魂，对他永不弃离。
「那我也要小乔当我的身故受益人！」狂犬也说，「我不随便打架了，努力工作，买很多很多的保险，不会让你生病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哩，我这个工作月的责任额还差一些些，请你多买一点啦！」他笑道。
「好唔好唔！」狂犬连连点头，「只要你陪我睡觉，什么都好。」他抱住小乔的腿，半个身体趴卧在床上。
磨蹭磨蹭。「好舒服、好好抱，真好、真好，我的抱枕……」狂犬满足的闭上眼，梦见自己漂浮于海面，大啖美味的蛤蜊。
身体的温度、独特的气息，令人安心的存在。他终于能卸下戒备，享受夜晚赐予的安眠。
只专属于他的，寿险顾问。
尾声
小乔出生时，被诊断出罹患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家人谆谆告诫自己注意身体，避免进行过度激烈的运动。
所以他不敢骑单车、溜直排轮、打躲避球，拒绝朋友所有运动游戏的邀约，当个每天跑才艺班的书呆子。
他很害怕，手按着胸口，感觉不到皮肤底下的微弱心跳，他恐惧自己的生命随时可能终止。
一日才艺班下课，同学们兴奋的跑回家吃饭，留他独自一人。背着书包，他慢慢走、慢慢呼吸，谨慎的踏出每个脚步。
经过公园，低头走路的小乔没注意到路旁聚集的野狗，突然一头流浪犬朝他吠叫。
「汪呜！汪汪汪！」
那只狗扑向小乔，他吓得往后跳开。
见他转身，动物本能驱使的狗儿狂吠着冲来，小乔吓得红了眼眶，想也没想的拔腿就跑，急忙攀上公园中央的溜滑梯。
狗儿爬不上去，在下方绕圈，汪汪的狂吠，前足不断刨抓滑梯。
小乔松口气，他瘫坐在滑梯顶端，抚着胸口喘气。
胸腔中的心脏突突急响，力道之强像要冲出躯壳，胸口好痛、快无法呼吸，但没有一刻这样强烈的、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呜呜……」小乔抱着胸口全身缩成一团，竭力吸取甘美的空气，指尖激动颤抖。他还活着、心还在眺，太好了……太好了……在医院调养近三周，小乔的身体恢复健康，回到黑街继续拚业绩。
出院后他忙着联络客户，交代工作，冷落了狂犬几天，一逮到空间，不甘寂寞的狗儿立即抓着他滚上床。
即使知道他心脏不好，狂犬下手依旧凶猛，狠狠的做到他喘不过气为止，这点，小乔很感激，他最不希望被当成病人看待。
尽情抒解后，狂犬搂着他，满足的呼呼大睡。
手指轻拨狂犬后脑杓的褐发，他也是昏昏欲睡。
「唔～唔～」
狂犬蹭了他几下，突然醒来，疑惑的四处张望。
小乔奇怪的问：「怎么，睡不着？」不会吧！他这抱枕失灵了吗？！
「奇怪……我醒了耶？」狂犬歪歪脑袋，也不明白睡得正舒服怎么会醒来。
「还是我泡杯牛奶给你……」
狂犬止住他的话，眼神瞬间由迷蒙转为刺人的锐利，像是相机镜头精准的对上焦聚。
他轻着手脚爬下床，抽出搁在床边的刀，警戒地盯住门板。
立刻明白情况，小乔包着被子爬到床头，拿他的电击棒。
数分钟后，就连小乔也听见了楼梯间回响的脚步声。足音在门前静止，对方「叩」的敲了一下门，狂犬没响应，只是眯起了眼，暗暗提高戒备。
「叩！」对方又一敲。
「滚！」狂犬吼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咆，「你的任务我已经完成，给我滚！别在这里出现。」「我来付清尾款，不收吗？」对方的话音夹着笑意。
狂犬犹豫的看向小乔。小乔耸个肩，意思是他不能作主，黑街的情势他不了解也不想干预，都交由狂犬决定。
焦躁的抓了抓头发，狂犬考虑个几秒，「好吧……既然你要给我钱的话，那也无妨。」他需要用钱，就这么简单。
他放下刀，要去给对方开门，小乔赶紧捞起床边的衣服扔过去，让狂犬穿上。
咬着刀穿起裤子，狂犬开门让对方入内。他半个身子探出门往楼梯间察看，确定无人跟踪后，迅速关门锁门，又奔到阳台边谨慎的张望。
「放心，没人跟踪我。」对方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目不斜视，刻意当作没看见小乔。
这人有着男性的挺拔身型，举手投足却带些女性的阴柔媚态，样貌端正秀丽，加上留着一头墨黑长发，乍看下雌雄难辨，但具有磁性低沉嗓音的确是属于男人无误。
确定街上没有异状，狂犬关上窗，拉起窗帘，拿下嘴里的刀，「那要我说了才算。」他站在床边，用身体挡住小乔，「老规矩，我只收现金。」对方从怀里拿出一大迭装着钞票的牛皮纸袋，搁在地上。「美金。」狂犬没有收，他歪了歪脑袋，说：「给这么多的意思是……」对方微笑，「上一个委托你做得很好，所以想再交付给你一个任务，这里是三成订金。」他将纸袋推到狂犬跟前。
狂犬一脚踢开，「十方已经知道『名单』不在我手里，你还想怎样？！」「所以，」对方又拿出个骨头造型的随身碟，「我现在要把『名单』交给你保管。」听他们两人的对话，小乔顿时明白，对方就是十方他们提过的「女帝之子」。先放出东西在狂犬手中的假消息，等传言被破后，再真的把东西交给狂犬，这么一来，就算狂犬四处嚷嚷「名单」在自己手中，旁人也以为他被问烦了而恼羞成怒发神经，不会当真。完全对狂犬和十方他们的性情了如指掌，并且……小乔面色一沉，并且对方还故意在自己面前提出交易，要将他拖下水。
「一个月后给清剩下的七成，若事情顺利，你能再多拿到总额的两倍。」对方抛出大块肥肉。
狂犬眯眼，咧嘴露牙威吓，「花街来的！你究竟有什么企图？！」优渥报酬背后的风险相对更高，不得不提防。
对方缓缓的转动眼珠，媚态逼人，「搅一搅湖水罢了。」小乔挑眉，「喔？那不是很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