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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三十九年夏至-第9章

小说: 第三十九年夏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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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沐说:“这样我每天都能看见青瓷你了。”顿了顿又说:“现在局势乱,我怕我给不了你安定,但你对我就像不停转动的指针,只要它哪怕走一刻,我就会给你一刻安定。”
  
  我看着两块表有些发愣,蓦地又觉得眼睛有些发涩。此时此刻我才发现我唱了这么多年的寄情都唱错了,唐明皇递给杨玉环金簪定情的时候,杨玉环才不是眉开眼笑的,她应该哭才对,终于得到了一个宠人不定的人的承诺,不哭,怎么可能。
  
  我把表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却说不出来话。
  
  蒋沐笑着捏了把我的脸,然后看了眼高高在上的耶稣,说道:“耶稣被钉死的第三天就是复活日,现在的中国就如同两个耶稣,想要复活就必须先死,到底死哪一个却还是个未知数……但青瓷,你不是未知数。”
  
  那天蒋沐的话,虽然如轻风飘过,却在我心头刻下深深的印记,那些印记描绘着某种事物的形状,我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我清楚它会是我这辈子遇见的唯一的东西。
  
  天气日渐暖和,燥热的天气已经不远了,有时在园子里吊嗓子的时候树上会有虫同我一起唱,那些小龙套们直接脱去了外衣光着瘦弱的肩膀在园子里唱,有唱梅园惊叹的,有唱西厢鸣琴的,一声声,一阵阵,直把夏虫的叫声压了下去。
  
  蒋沐已经成了戏园子里的常客。他说来就来了,不说也来了,大家都习以为常,就是师哥还是不高兴,但碍着怕我生气便没有多说,只是多少不会给蒋沐好脸色看。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对我不好的,他都戒备着。
  
  这日蒋沐又来了,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开脸,他一进门就跑过来欢喜道:“青瓷,我为你写了两首情诗!”
  
  我那眉差点就画偏了,我还来不及说话,就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展开读道:
  
  “啊,你如同月亮。”
  
  “你的目光是圣浮殿堂的光辉。”
  
  “你的存在,是如耶和华对夏当的赏赐。”
  
  “你的笑容,我对我灵魂的救赎,与孤寂的别离。”
  
  “啊……”
  
  我听不下去了。我噗地一笑,放下笔,说:“你这是什么诗?跟天书似的。”
  
  蒋沐一愣,问:“作得不好?”
  
  “不不不,挺好……读的语气挺好。”
  
  蒋沐对我翻了个白眼,又看着诗:“怎么会,在国外的时候他们给那些洋妞写都是这么写的啊。”又总结道:“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干这么文艺的事情,喜欢直接往床上推就行了。”
  
  我脸青了一下,摇摇头,“你那还不如我,是我就写‘一个是阆苑仙芭,一个是美玉无暇,若说没有奇缘,今生怎偏遇着你’。”
  
  蒋沐听着,仔细品味了一下,不由道:“青瓷我真是小看你了,这么好的句子你也写得出来。”
  
  这下轮到我对他翻白眼了,我哭笑不得,“这是《红楼梦》里的诗。”说完后又骂他,“人家是‘贾史王薛’,你们是‘蒋宋孔陈’好你个卖国贼!”
  
  蒋沐闻之摇了摇头,“何为卖国?何又为救国?西洋的东西就不一定是好的,但我们却只有接受那些东西才能救国,才能在世界上生存,而传统的东西,固然不可丢失,但现在它除了笔墨文采,让世人用它作为掩饰的工具之外,还能做什么?”
  
  四周静悄悄的,我看着蒋沐,眨眨眼睛,“我只会唱戏。”说完转过身去继续描眉。
  
  蒋沐走过来,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生气了?”
  
  我不说话,但画眉的动作停了,看着镜子里的蒋沐,还有肩上的军衔,都印得清清楚楚,一时觉得无奈,恨恨地说道:“我现在很想同你演一出戏。”
  
  “什么戏?《西厢记》?”
  
  “不是。”
  
  “那是……”
  
  “《武松打虎》。”
  
  说完我就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了,蒋沐一笑,说道:“青瓷要打人了。”还佯装害怕地几步跨到门前要跑,一把扯开门就看见叶先生站在门外。
  
  叶先生抬着手,是要敲门的动作,看见蒋沐,垂下手,说道:“原来蒋少尉在。”
  
  蒋沐挑眉,“叶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干净走过去,插在他们二人的中间,叶先生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我,道:“剧本改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我接过,“麻烦叶先生你了。”
  
  蒋沐在身后哼笑了一声,我也不理他,又见叶先生扶了扶眼镜,“这周星期三我在学校有一场演讲,我想邀请青瓷你去听,不知道你有没有空闲。”
  
  我点头,“有的。”
  
  叶先生说:“那到时候我来接你。”
  
  叶先生刚说完,师哥就送那边过来了,叶先生看了师哥一眼,对我歉意道:“我还改了云楚的剧本,我过去给他,就告辞了。”
  
  我说嗯,想正好也把师哥引开,免得他看见蒋沐又浑身不爽。待叶先生离开,蒋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就这么答应了?”
  
  “答应了。”
  
  “我都没答应。”
  
  “叶先生邀请的是我又不是你。”
  
  蒋沐眼睛一眯,一把合上门,“好啊,都敢顶嘴了,我倒要看看谁的嘴比较厉害。”说完搂过我重重地亲了下去。
  
  北立大学我还是第一次去,其实从小到大学堂都没有去过,去一趟大学还是很新鲜的。叶先生带我进了一间宽敞的教室,让我坐在最后排的位子,我坐下,叶先生便去整理他演讲要用的材料。
  
  接着陆陆续续地有穿着制服的学生进来,不到半个小时,教室坐无虚席。
  
  “文化,我们不能片面地去看待,一定肯定或者一定否定的观点是错误的。例如戏曲,它是一种艺术,它也有批判,它固然传统,固然是封建社会的产物,但我们不能否定它的价值……”
  
  叶先生演讲时行动自如,语言顺畅,那一页页稿子全在他的脑子里,他讲时还会随时引用一些句子,我看着叶先生,想他真是博学,是内在外在具备的男人。
  
  叶先生讲得酣畅淋漓,台下的学生听得津津有味,我就算是个外行也听得入神,叶先生正要讲下一段,一位男同学突然站起来:
  
  “叶老师,我觉得您说的不全对,现在是新社会了,以后的社会还会不断发展,文化要随着发展不断更新,旧文化只会是累赘。” 
  
  叶先生扶了扶眼镜,正要开口,一位女生突然站起来反驳:“我觉得叶先生说的是对的,时代就算在进步我们也不能忘本,旧文化是新文化的基础。”
  
  我看了看那位反驳的女孩子,齐肩的短发,大大的眼睛,倔强的表情也显得她很可爱。
  
  叶先生很从容地请他们坐下,较短地说道:“对待文化,就十六个字:去其精华,取其糟粕,推陈出新,古为今用。”
  
  短短十六个字,片刻之后,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演讲结束后,叶先生走到我跟前,笑道:“本来是打算让你来讲讲戏曲的,结果给打乱了。”
  
  我一听,忙摆手,“我哪讲得来啊,我只会演。叶先生你讲得很好,很妙,我真是受益了。”
  
  “哪里,”叶先生笑着,“我们出去吧。”
  
  刚出教室门口,一个女生突然蹿了出来,一看,原来是刚才反驳那个男生的女生。她羞涩地笑着,如同朝阳的红晕,她对着叶先生递过一个本子,小声道:“叶老师您今天讲得很棒很棒……您给我签个名吧……”
  
  我恍然,原来和我的戏迷是一样的。
  
  叶先生笑了笑,在纸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个女生说了声谢谢!不好意思地快速离开了。
  
  看着那个女生离开,我揶揄叶先生:“哈,那个女生好像喜欢叶先生你呢,脸都红了。”
  
  叶先生看了我一眼,竟然说道:“嗯,你怎么想的?”
  
  我一顿。
  
  叶先生微微笑道:“开玩笑的。”
  
  这个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见叶先生听他开玩笑。我受宠若惊。
  
  出了学校,校门在叶先生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然后说道:“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或者去我那里住一晚,我租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对不住了叶先生,我来接青瓷了”
  
  我一惊,回头一看,蒋沐正一边走过来一边对我摆手。叶先生看看蒋沐,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半晌,说:“那劳烦蒋少尉代我送青瓷回去了。”
  
  蒋沐笑道:“大可不必这么说,我送青瓷回去是尽我的义务,不太算是代叶先生送的。”
  
  气氛有些怪异,我面子也有些挂不住,叶先生倒是没什么反应,嗯了一声还是说了声谢谢才离开的。
  
  我怪蒋沐不是,“你看你,不知道叶先生生气没有。”
  
  蒋沐看我,瘪瘪嘴,“我这是捍卫我的国家主权和领土范围,青瓷你别跟八婆似的罗嗦,走啦走啦!”
  
  “你……喂……”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对此未必须垂泪

  再要强的人,也会因为一个人变得柔弱。
  
  我觉得我真是这句话的典例了。平常除了唱戏什么看得都淡,和人斗嘴却又不喜欢输,就是再弱势也要打个气场出来。可这一碰见蒋沐,就没折了。
  
  我想是不是蒋沐太强势了的缘故,不然也不至于我和他说话每次都跟个结巴似的,我还没说完,他就把什么都定好了,要不就是他说的我反驳不了,再或者是无话可说。唉,原来的柳青瓷去哪儿了?
  
  蒋沐过来接我并没有开车,我也没有见到肖与凡,我随口问了问肖与凡,蒋沐只是神秘地一笑,我就知道了…………他去找千涟了。
  
  我问蒋沐,“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蒋沐嗯哼了一声,手指却对路旁的黄包车勾了勾,“哪能啊,好不容易把人抢过来,真直接就把人送回去了我岂不是亏了。”
  
  亏了?我又不是一件东西。
  
  “那去哪儿呢?”
  
  “哪都行,先给我离开这破大学。”
  
  幸好没有去咖啡馆,蒋沐似乎也看出来咖啡在我眼里和鹤顶红老鼠药什么的没区别,很自觉地绕开那些店,也幸亏他有耐性陪我,去卖戏服的店里,我看那些戏服要一寸一寸地看,我不一定会买,但我就喜欢看那些戏服的做工。
  
  然后又去了饭馆随便点了几个家常的菜,饭间蒋沐说:“是不是特别像个陪妻子的丈夫?”
  
  我喉咙里的饭一噎,“你这不过是讨女孩子喜欢常用的把式罢了。”
  
  蒋沐否认,“我可只对青瓷你这样。”
  
  我故意气他说:“我才不信。”
  
  其实说故意也算不上,像他那样有权有势又英俊的男人,会守着一个人的应该很少吧?这么想,吃饭就觉得食之无味。
  
  吃完饭出来已经华灯初上,对面商场上广告牌的彩灯彩光闪烁,街上的人不说少,但也算不得多。蒋沐说:“我送你回去。”
  
  但黄包车就停在对面,蒋沐却并没有招他过来的意思,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才笑道:“我们走路回去……我想和你多待会儿。”
  
  破天荒地头一回,蒋少尉要走路不坐车。但更多上我吃惊的是他那句话的后半句。吃惊完了心底又暗暗高兴。
  
  戏园子离这条街还是有些远的,大概要走半个小时,但偷偷瞟身边的人,就有些埋怨戏园子怎么不建远点。
  
  一路也就扯些零零碎碎的事聊。
  
  “前几天上面下来了人开会,他在上面讲我在下面就睡着了。”
  
  “你胆子那么大?”
  
  “我有什么不敢的?”
  
  “以前我们练功的时候就不敢偷懒,一偷懒师父的鞭子就抽上来了,但幸好那时候师哥很照顾我。”
  
  “啧,你师哥待你比我待你还好,感觉他就和你一个人说话似的。”
  
  “那也不是,师哥和叶先生关系也好……”
  
  一聊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转眼似的戏园子就在前面了,我有些不舍,却又不能留他。
  
  蒋沐看了看前面的巷子,说:“我就送到这儿了,自己小心点回去吧。”
  
  我嗯了一声,抿了抿嘴后还是转了身,刚走了一步马上就被一股力扯了回来。
  
  蒋沐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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