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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琉璃瓦-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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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洌也不是个草包,他的人的嗅觉也十分敏锐,夜来带着人在栎邑城外来来回回搜索着他们的去向,连续几天,都是徒劳无功。

跟随的将士们,见到这副情形,难免会心浮气躁。一个便道,“兄弟们在这儿晃悠了这么几日,也没见北金的一个鬼影儿,这个法子到底成不成?”另一个听了有人出头,也帮腔道,“是啊,王将军带着我们和那些人正面较量过几次了,都知道他们是不好惹的,滑诡如狐,一时没看到就捉不到了。”

他这话成功地惹起了另一个原也在王老皮领下的士兵的牢骚,“你说的一点不错,有的人自己没和他们打过,还以为多容易呢!”夜来骂过王老皮蠢的事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们跟着王老皮,自然觉得自己也被骂了进去,心里十分不忿,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便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地想要挤兑夜来一番。

夜来听到这些话,脸上也不露恼色,他骑在自己那匹枣红马上,晃晃悠悠在最前行着,枣红马如今已经对他俯首贴耳十分顺从了。

一个银甲白袍的俊朗少年,骑在毛色艳红的骏马之上,似乎周围人的难听话都如清风一般,拂面即过。他只是挑着嘴角冷笑了一声,“你们也不是娘儿们,怎么话比娘儿们还多?”

那几人本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热闹,还想着要激怒夜来,替王老皮和自己报一骂之仇,没想到反而被夜来激怒。第一个开口的人便愤愤道,“你说谁是娘儿们?你才像娘儿们!”

夜来这时才转过脸来望着他笑了一下,那一笑真可谓是风动莲花一般,既清丽又优雅,可他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高雅,“老子就算长得漂亮,干得也是爷们儿干的事儿,你们个个七尺来高,食百姓食,衣百姓衣,却连他们的安乐都保不了,还有什么颜面跟我斗嘴?”

那人被他一言刺中死穴,脸色登时涨红了,还好他颇有几分廉耻,讪讪地闭住了嘴。

夜来也不去管他,自顾自地道,“元洌此人不蠢,只是傲气些,咱们越发表现得庸碌无为,他心里越是得意。他一得意,原本不必暴露的缺陷也会自然暴露,到时候我要你们见缝插针,一举以击之!”

他不耐烦地转过来环视了身后将士一圈儿,“不然你们以为老子疯了?这几日都带着你们遛弯儿消食呢?”

只听有个声音在人群里问道,“元洌的性子,你怎么会那么清楚?”夜来自然听得出他心中不屑与不信,他也知道这句话算是问出在场将士们的心声了,便哈哈一笑,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嘛,自然有我的法子,这个法子就是。。。。。。”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北金太子的心性的?”神医这几日已经和夜来混得熟了,他也是个乖介的脾气,倒和人嫌狗不爱的夜来十分投契,听他讲了来龙去脉,也有些好奇,便出言问道。

正巧夜来刚喝完一碗药,被苦得呲牙咧嘴的。他从小就很少喝药,来到“卫家军”营中更是少病,记忆里只有那么一两次,自己喝完药之后,卫珈总会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块麦芽糖给他解解药味儿。

他这次也想如法炮制,可是一想到卫珈不在,就连和神医说话的兴趣都淡了下来。他浅浅地一笑,“也没什么玄机,不过是想着他生母出身低微,全是靠养在国后膝下才能当上太子。这样的人,必然十分傲气,可是心里也必然十分没有安全感。他好伪装,会做戏,也没有什么真情意,说强自然是冷硬如冰,可是说弱,又比世间大多数人,都要可怜。”

第九章 交锋(下)

夜来虽然年少,窥测人心的本事,确实十分了得。

这是跟随他剿灭北金匪兵的将士们在第四日夜间和敌人正面相逢之时,心里不约而同地跳出的一个想法。

元洌比夜来估计得更加有恃无恐,居然自己领兵往栎邑而去。

夜来几乎要笑出来了,不知道是该说他愚蠢还是说他艺高人胆大,只带着小小一支纵队,就想扰我大昀边境吗?

元洌白日闻报,说是“卫家军”已经回营了,他藏了几日,早就按捺不住。他自诩练兵有方,只要是他亲手训练出的兵丁,几乎个个能以一当十,于是格外地傲气,亲自领着人往栎邑而来,也好散散这几日的闷气。

他打好了如意算盘,既能练练手,还可以顺便鄙视一下大名鼎鼎的“卫家军”,心里不知多么得意,所以半路上看到夜来带着人好整以暇地等候自己的时候,诚然大大地吃了一惊。

大昀真是暴殄天物,这样美艳的少年,居然舍得让他来打仗送死。元洌面上挂着色迷迷的笑意,心里却在不停打鼓。

他余光瞟一瞟身后士兵,只见他们一个个脸色都变了,虽然不细心看也看不太出来,可是已经让他很生气。

夏夜的风吹走了一日的暑气,感觉格外清凉舒爽,天上星星闪烁,不远处的林子里溪水潺潺,此情此景,若是能听卫珈吹上一曲陶埙,才是莫大享受。

夜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元洌,他脸上的笑容代表什么他自然清楚得很,托这张脸的福,但凡他出来见人,这样看他的人可真不在少数。可惜,他们最后都死了。

“卫家军”将士们见果然听夜来的话,就捕到了元洌,都十分兴奋。直到这时,他们才开始钦佩起这位少年将领了,再不将他视作是绣花枕头、乃至卫珈的禁脔了。

元洌的人虽然战斗力惊人,可“卫家军”也不是吃素的,只听夜来喝问一声,“你们还在等什么?吃宵夜吗?”身后将士就如出闸猛虎一般奔了出来。

元洌一愣,他原本还故作风雅,准备和夜来谈判一番,谁知道这少年白瞎了一张俊脸,做起事情来居然这样野蛮不顾体面。看看他一手执鞭一手执刀,杀人就像砍瓜切菜一样,白玉般的脸颊上染着殷红的血,陡然让人心惊不已,哪里还有一丝尤物的模样?

元洌见他杀得过瘾,也抽出腰间龙泉,迎了上去。

夜来见他赶来,一点儿也不怕,眼里闪动着嗜血的光芒,他今日不曾带着灰风,现在看来倒是十分遗憾。否则的话,灰风也有很久没有吃过新鲜的肉了。

元洌见他眸中凶光一现,心里一凉,他自来不把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可是面前这个少年,显而易见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的眼睛里,他这个北金未来的国主,就和路边的乞丐一样,死了也完全没什么好顾忌的。

可惜夜来不会读心,否则一定会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在他的心里,大昀的乞丐,都比北金的太子命贵的多。起码他们不会随意地伤害和自己无碍的人,不像北金的军队,屠戮烧杀活像野兽一般,连人性都没有,还谈什么命贵与贱?北金人对他来说不仅有国仇,更有家恨,今天可谓是老天有眼赐下良机,夜来又怎么会辜负?

元洌的武艺虽然也算不错,可是比起卫邺亲自教授、卫珈常常喂招陪练的夜来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他越打越是恐惧,身上早被夜来左右开弓挂了不少花,一时虽然还强自镇定,其实手都微微抖了起来。

夜来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阴柔地一笑,“太子殿下声名在外,其实也不过尔尔。”

元洌还不是很习惯他犀利的毒舌风格,他很少被人这样当面轻辱,唯一的记忆还是幼年的时候,有一个宫人不屑地说过他是“奴婢生的”,他当时气得哭了。后来被国后收做了养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讲那宫人找了出来,投在万蛇之窟里。他记得当时国后就站在他身边'TXT小说下载:。。',牵着他的小手,笑眯眯地看着那个其实还算漂亮的宫人被蛇咬的体无完肤,尸身渐渐变得黑紫,七窍里都流出污血来。

那时她对他说,有了无上的权力,就能处置任何自己想处置的人,谁要是敢对他不敬,他就可以杀了他,不必向谁回报。

他一念至此,眼里闪过一道凶光,手上顿时有了力气,横着剑向夜来劈去。

夜来被他这样胡打得招式震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愈发和他缠斗起来。

元洌百忙之中抽空环视了一周,只见自己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十成损了七八。他心里暗骂了一声废物,便打起了逃跑的主意。

夜来又哪里会给他逃了,元洌心急如焚,不得不卖了个破绽,露出自己软肋来。

夜来却不上当,正要开口嘲笑他,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嗳哟”了一声。他认得这个声音,正是方才和自己争吵那人。只见他已经被元洌一个手下踢下了马去,那人正飞身而起要一剑刺死他。现下只有自己离着他最近,夜来待要不救,自己先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

他啐了一声,连忙合身扑上,用长鞭缠住了那个北金士兵的脖子,解救那人于敌人剑下,不叫他去做了枉死鬼。

就这一瞬间的工夫,元洌就窥了个空子,策马奔了出去。

他的马自然也是良驹,一时间就跑出老远。夜来恼羞成怒,策动胯~下枣红马,也追了上去。

他追了两步,便瞧出不妥来了。元洌表面上是在逃,实际上却像是再引诱他们去追。

他一把拉住马缰,刚高声喝道,“站住,不许再追,提防有诈!”就见自己军中一个高头马大、肤色黝黑的汉子已经追了出去。夜来确定他看到元洌手下一人眼里闪动着狡诈的光芒。

“不好!”他飞身而起,就见对方已经扔出两团黑乎乎圆滚滚的物事,“雷火弹!”

他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那雷火弹就在眼前炸开了,他的手指将将触到那汉子的铠甲,将他推远了几步,自己却没躲开。

哎哟,幸好是没炸到脸啊!不光夜来自己,在场的将士们脑海里都浮现出这样的念头。虽然他们不惧烟火依旧赶上将北金军士杀尽,最后只跑了元洌一个,可是看到夜来的伤势,谁都没有兴致追击穷寇。

雷火弹是威力超群的火器,夜来小小的身板岂能经得起那样一轰?他脸上虽然没有伤口,可手下、胁下、双腿都流了血出来,落下来的时候脑袋都磕在地上,表面上瞧不出什么,可若是淤血积塞在脑里,却是比筋骨皮肉之伤更要麻烦百倍。

如今既然敌军已缴灭,虽然跑了首领,可是救人要紧,尤其是看到这个平时桀骜的少年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在场的将士们谁心里都不是滋味,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他抬了起来,也不敢骑马,就这样抬回军营去了。

回到营中自然少不得一阵忙乱,郑楚想到卫珈临行前特意吩咐过自己要多看顾夜来,如今他却成了这个样子,心情更加沉重。好在他还没有失去理智,连忙派人去栎邑城里将神医请了来,才堪堪救下了夜来一条命。

第十章 山雨(上)

且不说神医是如何悉心调治夜来,此时的琼江,不比栎邑迎来了短暂的平静,反而处处风声鹤唳。虽然时值盛夏,可身处琼江的皇亲、百官乃至平民,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萧瑟之感。

先帝已经入土为安,国丧三年,别的地方还好,唯有琼江是京城,多少双眼睛盯着,没人敢不守规矩、在这个时候就宴饮或者办喜事,人们连日常生活都低调了不少。整个琼江都死气沉沉的,天气更显闷热,多日不下一滴雨,脚下的青石板都晒得烫脚了。只有树上的知了不识愁滋味,兀自叫的欢乐。

安国公卫邗这日午休起来,穿着一件家常的蓝色江绸长袍子,坐在院中一棵老树之下纳凉。院子里静悄悄的,外头也静悄悄的,只有头上的蝉鸣声使他觉得有一丝生气。他没想到,自己家刚刚重振,先帝就驾崩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先帝虽然昏昧,可是到底还顾念着些旧情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起码他最后还是重新扶起了安国公府,虽然这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卫家军”,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薛缜夫妇。

可是随着他一死,九王爷尚未回京,八王爷虽然不能名正言顺地登基,到底把持着朝政,若是真是他做了皇帝,自己家的好日子怕真就是到了头儿了。八王爷对九王爷恨之入骨,天下人所皆知,安国公府的女孩儿做了九王妃,自然是九王爷一派的,连带着也被八王爷恨上了,卫府之前的惨遇,八王爷在其中费了多少口舌心力,可想而知。

卫邗越想越心焦,想想九王爷从萼邑启程那日送来密信,算算日子,不过七八日,也就该到了。他强迫自己不再焦虑,船到桥头自然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还是等到九王爷夫妇、霍祁钺、方尘等人到了琼江,再从长计议不迟。

他正独个坐着,忽见长子卫珏和三子卫玢一起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卫邗不觉一皱眉头,这两个儿子向来稳重,很少流露出这样心急火燎的样子,怕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吧?他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口中却依然训斥道,“你们二人跑什么?成何体统?难道是老太太那边有事儿?”

卫珏摇摇头,好不容易把气儿喘匀了,“父、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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