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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琉璃瓦-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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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太子(上)

这一日,过了午后,突然下起了大雨。风雨夹着霹雳,沉闷的雷声在云层里轰隆作响,和前一段时间北金人张扬无肆地策马闯入栎邑的动静差不多地吓人。

眼见璎珞对赛罗并无它意,赛大娘对她的态度又好了起来,隐隐有几分愧疚。平心而论,她也是十分喜欢璎珞的,她看起来娇滴滴的,可是将医馆内外料理的妥妥帖帖,而且隐然有一份高雅的气质。她读的书少,不知道有一句话是专门形容这种气派的,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可是喜欢归喜欢,怜惜归怜惜,自己的儿子是将来要撑门立户的,自然要娶一个知根知底的姑娘做媳妇才好,而且气质能干还在其次,主要是贤惠能生养,才是最重要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璎珞虽好,和赛罗却是不怎么相配。

况且,赛大娘虽然不愿意贬低自家儿子,可也不禁想到,这位璎珞姑娘看起来是个眼界高的,未必能瞧得上大字不识几个、一味只有把子力气的赛罗。

璎珞见下雨,正急急忙忙地收晒在院儿里的药材,赛大娘见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连忙冒雨过来帮忙。璎珞抬起头见是她,连忙道谢,“多谢大娘了,我一个人可以,您还是先回去吧,小心一会儿淋了雨着凉,倒不好了。”

赛大娘是个爽利的家庭主妇,干惯了活的,手脚比璎珞还要快上几分,听她客气,眉头一皱,“璎珞姑娘,大家都是邻里,你不必这样客气。”说着又四处张望,“神医呢?怎么就让你一个人在这儿收拾?”

璎珞带着面纱,面纱被雨打湿了,她说话的声音就闷闷的,“昨晚上来了几个军士,将神医请到大营里去了。”

赛大娘一听有了兴趣,“可是哪位将领受伤了?说起来也是,听说前几日‘卫家军’和北金人打了一场,你没瞧见,城里这几日可是太平多了。”她一下又忧心忡忡起来,“唉,虽然胜了,可万一将士们受了伤,倒叫我们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二人说着话将药材收到屋子里了,璎珞连忙煮上姜水,给赛大娘舀了一碗,自己也端着一碗慢慢地喝着。赛大娘说的话她听到了,想到自己的爹娘也是为了保一方百姓的平安才早早地就魂归天国,又难过起来。

若不是家中突逢大变,她们姐弟也不会去琼江投奔外祖母,若是不去琼江,后来的桩桩件件,都不会发生了。

“你在想什么呢?”赛大娘见她出神,出言问道。

“哦,没什么。”璎珞笑了笑,只能透过面纱看到一个隐约的弧度,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再度想起难过,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她甩了甩头,将这些不愉快的记忆都抛到脑后去。

栎邑是她的新家,她一定会在这里好好地生活,不让长姐忧心,也不让那个人牵挂。而她自己,并不打算放下对他的思念,尤其在每个梦回的漫漫长夜,想起他,总觉得日子好撑一些。

神医一去便是四五日还没有回来,璎珞心里担心也不敢放在脸上。栎邑太平了下来,百姓们也渐渐敢出门了,来医馆瞧病的人日益多了起来。好在她已经得了神医亲传,虽然不敢诊治疑难杂症,一般的感冒腹痛基本还是手到病除。加上她温柔可亲,虽然瞧不见面孔,可是光听声音就让病人觉得如沐春风,尤其是面对一些小儿之时,倒比不苟言笑的神医还要受欢迎些。

虽然还要几个学徒帮手,可是璎珞依旧觉得从未如此劳累,并且这般充实过。她在家的时候,一切都有娘亲操持,到了琼江安国公府,里外里的琐事又有沈璇玑一力承担,她多数时候只是在自己屋里读书画画,并不知道原来和人打交道是这样不易的一件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烦躁,没想到,却觉得很快乐。

忙忙碌碌了一日,送走最后一位病人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学徒们都是本地人,辞过璎珞之后纷纷回自己家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帮她下了门上的木板。璎珞一一谢过,才回身关上了门,自己去厨房里随便吃了一碗饭,还是赛大娘看她劳累,午间的时候专门派赛罗拿过来的。

赛罗恐怕是被赛大娘好好劝说过了,估计自己在家也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如今再见璎珞的时候就自然了许多。阿米、阿豆这一对活宝自然也跟着哥哥来了,只是璎珞这日太忙,只好哄着他们原回去了,说好过几日等神医伯伯回来了,他们再过来跟着璎珞姐姐认字。

她草草吃过了饭,正准备给自己烧一盆水,好好洗个热水澡,也解一解一天的乏气,忽然就听见外间似乎有什么响动。

璎珞的心立时揪了起来,经过琼江的惊心动魄,她现在可谓是杯弓蛇影。她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立在地上竖起了耳朵,静静地听着。

“咚、咚咚”很轻的声音,却无比清晰。

璎珞不敢动,脑子里瞬时转过七八个念头。神医不在,她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压根儿就不敢轻举妄动。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似乎外头的人也在聆听屋里的人的反应。

璎珞只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慢慢地放下手里的铜水舀,开始小步地往前头挪去。

这个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还伴随着手指划过木门扇的毕剥声,听起来就像一个已经体力不支的人,正在缓缓地倒下。

璎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没那么怕了。她自嘲似地笑了笑,门上的招牌写的是医馆,医馆岂不是救人性命的地方?人有了病痛、受了伤,哪里还会特意挑在白天?平日里也不是没有漏夜上门来求医的病人,怎么神医一不在,自己就这样疑神疑鬼了起来?

她来到门前,手搁在门闩上,忽然就听外头一个气息奄奄地声音道,“大、大夫,救命、救救我!”

璎珞素性善良,这段日子跟在神医身边多见他妙手仁心,耳濡目染之下对病患伤病愈发感同身受。她此刻听见这人求救的声音,心中顾虑顿时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伸手卸下门闩,就将门打开了。

门口卧着一个男子,他面朝下看不清容貌,只能瞧见身型高大却细瘦。他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后是一抹暗色,天色太暗瞧不清,可浓重的血腥味儿扑入璎珞的鼻翼,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人一定是受了极重的伤。

“你怎么样?”璎珞蹲下身子,想要将他扶起来。可那人十分沉重,自己又根本不使劲儿,璎珞无法,只有扳起他的脸,借着屋里一点豆亮的灯光去看他的气色。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抬起那人的脸,模模糊糊瞧见他脸色青白似鬼,若不是鼻间还吐着丝丝热气,真叫人怀疑他已经死了多时了。可是那张面孔,却是十分英俊。

虽然英挺不如九王爷薛缜,隽秀不似安国公三子卫玢,清俊不比安国公长子卫珏,气势洒落更是比不上那个人,可是难得的是能将这些优点集合起来,又有一种贵气,虽然是落难之中,说不准下一秒就会死了,却有一种让人不能也不忍忽略之感。

璎珞觉得他的气息越来越弱,生怕好端端一条生命就此流逝,虽然扛不动,却死死地咬着牙,终于将那人从地上拖起,又一步一挪地拉到了里间平日给病人们休息的床上,这才抬袖抹去了额上的汗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

第六章 太子(中)

那人看起来伤很重,只是从门口到里间短短的一截路,他身上淋漓的鲜血淌下来,拖成一条长长的血迹,看起来让人蓦然心惊。

璎珞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是忍着羞替他解下了衣裳,想要替他擦洗一下伤口。谁知道他的衣衫都被血粘在身体皮肉之上,解开的时候难免牵动伤口,血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璎珞吓得手足都要瘫软了,只好用剪刀将他衣服剪开,等到亲眼看到纵横的刀伤,吓得更惨,跌跌撞撞跑到神医屋里的架子上取了一个装止血药的青瓷小瓶来,手一抖便将止血药大把大把地洒在他伤口上。神医的止血药,可谓是天下头一份儿的灵验,果然一洒上去,血势渐缓,有些细小的伤口处,血就慢慢地止住了。

璎珞这才缓了口气,又端了水来,用白棉布细细替他擦拭了一番,在伤口上又上了一遍药,才用布包扎了起来。

这样一番忙碌过后,再看那伤者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却隐约有了几分活气,和方才那副垂死的模样已经大有不同了。

璎珞心头这时才是一松,她跟着神医的日子有限,不过只能应付一些小病而已,像这人这么严重的刀伤,她几乎是束手无策。可是神医此时应当还在“卫家军”营中,她也不能撇下医馆和床上这个人去找他,只有帮他止血,再熬一些汤药来为他吊命,唯一只能希望他有足够强的求生意志,能够撑到神医回来。

璎珞既然打定了救人的主意,连着几日都悉心照顾这个陌生人,到了第三日的傍晚,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人竟然缓缓地张开了双眼。

璎珞陡然遭遇意外之喜,顿时眉花眼笑,她合身扑在那人床前,“你醒来了?现下觉得怎么样?”

那人愣了愣,也许是刚刚苏醒的人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他不出所料地问了一句,“我这是在哪儿?”

“栎邑,你那日伤重来求医,我刚刚打开门你就晕了过去,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璎珞兴致勃勃地答道,她秉性其实清高孤傲,就算对着极亲近的人也很少失态,方才那副情状,完全是因为此人是真真正正由她亲手救下的第一条人命,她很难不激动。

那人听到璎珞的话,一时没有说话,眼睛里也闪过一抹意义不明的暗色,可是璎珞太过兴奋,完全没有留意他的异样,反而喜滋滋地走去一边,“你躺了这么久,一定口渴,喝杯水吧,小心一点儿,不要扯动伤口了!”

那人接过她递过来的瓷杯,勉强笑着道谢,“多谢姑娘了。”

璎珞笑容满面,“你能好转就好,不必客气说谢。”能够亲手救下一个人,虽然一切都是意料之外,可是带给她的满足感和充实,远远超过她前近二十年来生命里的一切喜悦,那种高兴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于是,她并没有注意面前这个人细微的情绪波动,他的眼睛虽然还有些虚弱失神,里头却阴云密布,他冷冰冰地看着璎珞,并没有看到自己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可是他嘴里吐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言语,“在下的一条命都是姑娘救得,日后愿意做牛做马,以报姑娘的大恩大德。”

这句话实在俗套得没有什么诚意,可是璎珞是生平头一回听到,竟然微微红了脸。她摆了摆手,好不容易恢复了端庄的常态,“你先好好休养,将身子养好了再说。”她微微一笑,“至于什么当牛做马的,我们家里也没有田地,要来却也没甚用处。”

那人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也笑了一下,眸子里的冷凝之色消散了些。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到这儿?”璎珞并未被他语焉不详地打乱了思绪,她必须得知道此人来历,否则便不喾于引狼入室了。

那人怔了一刹,随即便是一笑,“我姓袁,单名一个冰字,穆托人士,家中世代行商,此次原本带了一些货物来贩卖,未想在城外遇见北金匪兵,一应货物钱财都被抢去,一起了几个同伴都被杀死了,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遇见姑娘。”他说着拱手对着璎珞道,“还是要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穆托离着栎邑也并不远,彼此之间的贸易交往也不算少,行商更是常见。璎珞对这个小国的全副印象不过是外祖母家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表姐妹嫁去做了王妃,可是如今她要低调度日,这样显贵的亲戚,还是不要随便提起为好。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那你运气可真好,趁夜还能进城。”

那人心里一竦,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接着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我那时吓慌了,只顾着一味逃跑,远远看见一道城墙,也不知道到底是何地。我心里还道这次是走投无路死定了,就恰好看到草丛之中掩着一个狗洞,虽然斯文扫地,可是到底逃命事大。”

璎珞一听他是从狗洞里钻进来的,只觉得好笑,也不多疑,捂着嘴笑了出来。

那人眼见这关是过了,连忙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原躺倒了,骗璎珞替他张罗水食不提。

也许是这位自称袁冰的人身体底子本来就不错,也许是他口中的“北金匪兵”并没有对他痛下杀手,虽然当日瞧着伤情十分严重、几乎要死了的模样,可实际上不过七八天,他就能扶着床头慢慢走动了。

而军营里也有人来报信,说神医还要再耽几日,让璎珞自己好生在医馆不要出门,若是应付不来就先关门歇业几日,首要是要注意安全。

璎珞虽然有些嫌弃神医啰啰嗦嗦,明明人在营中,还有这么多事情要牵挂,害得来报信的小兵都忍俊不禁,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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