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世中年-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老蔡刚调走的那段日子，人们时常议论到他，每每说起，便会义愤难平。“他怎么能去当书记呢？一个*分子，他不管走到哪里就会把*的种子播到哪里。如果让一个意识溃烂的*分子做思想的领头羊，我们的党，我们的组织将去向何方？真是难以置信。”大家这样议论着，但是人们也很清楚，其实所谓书记，不过是给一个闲差，实际上就是剥夺了他的一把手权利，让他失去生产管理的指挥权。至于工作性质，如今早已无人研究。任何一个生产部门，书记都只是一种没有实权的装饰，只不过在党员过组织生活的时候让他来讲几句不疼不痒，催人瞌睡的套话。这些套话在任何一张当地的报纸上每天都有，人们倒背如流，已经不需要书记们再去反复陈述。
在叶片厂，工资最低阶层的工人就不用说了，对于老蔡，他们是痛恨的。但是高薪阶层也有不少人恨他，他们的这种心态，当初我还真的很难理解，直到有一天，和欧阳奇交流之后才恍然大悟。“老蔡对于这个阶层的人，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宠物，听话就扔颗糖果点心什么的下来，算是奖励。开会的时候，动不动就拿你开涮，似乎你就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玩具。”
小敏杂文—会议笔记…2
有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他在开会的时候，要求每个人手里拿个本子对他的讲话做记录。其实那些讲话都是每次开会反复说过的，几乎可以归类于废话。我观察了一下，绝大多数人都是装模作样的在本子上乱画。有一次我去参加班长会议，事前领导就打招呼，会后厂长要检查每个人的笔记，如果记录马虎，就取消开会待遇。
所谓开会待遇，就是有时开会发一两百块钱，每人一份。至于后来是否检查笔记已经没有印象，但那次大家都记得相当认真。
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我的班主任就是一个做事认真的老师。她看到很多学生没有做课堂记录的习惯，于是经常抽查，发现不做记录的同学，就罚他们抄课文。结果这一招很灵，大家都写笔记了，只不过那本东西如同废纸一般从来不看。因为那上面所记录的东西，都是课本上印着的，课本更清晰准确。照本宣科式的教育让大家养成了一种习惯，一到了期末，还是拿着课本复习，那个笔记本直到放假才敢扔掉。
每次开会，上半场都是老蔡发言，如同政府工作报告。说一些诸如：我们要坚持抓好……，要努力开展……，要抓紧落实……，要切实抓好……，要搞好团结……，党员干部要给群众做好表率……，要积极倡导……，要不断提高职工的素质，使我们叶片厂成为……。其实他所要的东西基本上是要不来的，那些要坚持抓好的都抓坏了，那些要努力开展的都萎缩了，那些要落实的都落了空，那些要积极倡导的都被群众所唾弃，那些需要提高素质的职工都说领导才是最应该提高素质的队伍。
小敏杂文—会议笔记…3
他的讲话就像漫长的盘山公路，让人看不到边际。好容易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每个人表态。然后就是逐个训责，其口吻充满了不屑与调侃。比如说到我的时候，他就会说“丁小敏，你这个人呢，有点还是比较多的，但你的毛病就是人叫不动，鬼叫飞跑。闲言碎语你特别听得进去，领导的话你就是不相信。改掉这个毛病，你还能升官。你要学会团结像胡艾这样的领导人，和他们打成一片，不要老是在下面活动。我们所倡导的团结，就是要团结领导层，你不要搞错了方向，挠错了腿嘛……啊！……呵呵！东挠一下，西挠一下，那不是成了猴子。”他要我去团结的人，恰恰就是我所不耻的群体，这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他甚至说我鬼叫飞跑，把群众说成是鬼。不过，开会记录我一向是最认真的，到不是为了应付检查，主要是记录一些老蔡说话的毛病。
有一段时期，每次开完会我都会将思想总结打印一份给老蔡。这起初让他喜出望外，但好景不长，自从我开始写思想总结报告，老蔡开会的积极性就越来越差了，尤其是调走之前的半年时间，到后来几乎不开会了。我猜测，这大概与我的报告有关。因为我的报告经常是以挑毛病的口气写作的，也许这大大的刺伤了这位自称是全公司最优秀管理者的自尊。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小敏杂文—会议笔记…4
有一次我是这样写的，“自从学习了讲话之后，我心潮翻滚。这种翻滚往往不是兴高采烈的，而是一种生理性胃痉挛。记得小时候常听老师们在上课时候呵斥讲话的同学，喜欢讲话在我的印象里真的不是件优秀的事情。每到这时，老师们就会用手里那根东西鞭挞讲台，大声的怒吼。当然，您的讲话不是课堂窃窃私语。但每当听到有人（特别是胡艾）表态说，学习了讲话就如何如何催人奋进时，我就会发冷，鸡皮疙瘩散落一地。这种条件反射是我的一种毛病，是旧的教育体制的产物。如果实在不行，总有一天我会选择就医。我的意思是说，您的说法无懈可击，出现发冷的毛病，也就只好算是自己的问题。”
我最注重领导的言行，因为我始终认为，计件工资的腐烂根源就在于领导们的信仰缺失和道德败坏，是他们的思想烂光了，才会把这样好的制度给糟蹋成如此乱象。
老蔡调走不久，有一天我突发奇想，打算写一篇文章，对老蔡的思想体系来一次盖棺定论，同时以暗示的方法警告新来的厂长，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现在想来，这个做法实在是太缺德。我把写好的文章贴到了涡轮机厂的男厕所里，是在上夜班的时候。我知道老蔡从不愿意在车间的厕所方便，除非狗急跳墙了。因为办公楼的厕所不但干净漂亮，而且每天有专人给熏着香。在这些问题上，他尽量做到和工人隔绝，再比方说喝水，工人们都是去开水房打水，而领导们都是用电水壶，这样才可以保证水质。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小敏杂文—会议笔记…5
据说那张大字报在涡轮机的厕所呆了三天，等大家看够了才去报告领导。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文章撕下来，然后拿到保卫处报案。我想，一直以来他们很头疼我的装裱技术，每次发现我的文章，不用看署名，只要看看粘贴的手法就知道是我干的。
记得上中学时曾一度痴迷书画，因此学了些装裱诀窍。我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一大张纸平展展的贴在墙上，让人看不到任何气泡和皱纹。因此每次领导们想要从墙壁上取下证据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完事之后都要大骂“他妈的，贴得真牢。”。有时候为了取证，让他们大伤脑筋，取慢了会引来更多的观众，动作快了，拿到手的就是一团烂泥。我本想用油漆作粘合剂，但是后来改变主意，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就只能用钢丝球来处理那片墙壁了，报案也就没有了证据，也就失去了影响力。
后来，有一次老婆告诉我，下班的路上偶遇老蔡，他很客气的问起我们的房子是否已经装修好。很显然，他是在暗示我应该知恩图报。这件事情老蔡很成功，因为我受到了老婆的谴责。说如今有人开始指责丁小敏不讲良心，一方面享受住房的恩惠，另一头又在坑害自己的恩人。我的回答是：“如果现在有人用匕首捅你一刀，然后给你一包最好的药材，要你好好养伤，你会怎么想。你是感激他的药材呢，还是痛斥他的暴虐。也许他会向你解释，他只是想在你身上试一试这把利刃，你又何必认真呢。”
很久以前，我曾经告诉老蔡，自从计件工资施行以来，我的工资一直处于中下等水平，即便是和中等比，我每个月也要损失一千元。十年下来，十几万是有的。老蔡愤怒了：“你疯了，简直就是那狮子大开口”。我问他，就我的工作能力，我该拿多少工资，他避而不答。这件事情后来我告诉了老婆，我让她也估算一下她自己的损失。后来我们一致认为，对于老蔡，我们对他已经是很公正了，一码是一码，功过一定要分清楚。
不管怎样，知恩图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人家给你好药，说些感激的话总归还是要的。基于这样的原则，我该向那个已经在涡轮机厂当书记的老蔡说声谢谢，并且表示我的忏悔。
——————————————2008年在学习班的长条凳上做此文章
3…16
叶片厂的宣传栏面向抛光间的路口，这里是本单位的中心地带，三岔路口通向每个班组。人们蜂拥如潮，关注着栏板上的一张A4纸片，页眉上面有两个黑体大字检讨。
小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自豪过，这块宣传栏自诞生之日起，就没有遇上过这样的阅读热情。领导们好几次没能冲开人群，想摘掉这A4的纸片，还真的不容易。小敏远远地观察，手上还不停的操作着钻床的摇臂。心中得意：“哏，总算是一雪前耻。你用全力坑我，我用钢针扎你。管教你针针见血。”
看完检讨的人费力的挤出人群，脸上露出喜悦之情，嘴里喊着“过瘾呐……过瘾”。有几个女工过来和小敏打招呼：“嘿！真棒，真解恨。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好文章。” “呵呵，让他们整出来的灵感。” “是该有人给大家出出气，这帮领导，太可恨，完全就像是没人管的。真的搞不懂，老蔡为什么用这种人，太不象话了，欺负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没注意身后。三八班杨主任拉长的声调阴冷刺骨：“去。。。。。。去干活。。。。。。不要受他的影响。”大家掉头就跑。小敏看到，还有人往这边过来，直到来人看到三八主任，才装出路过的样子离去。。 最好的txt下载网
3…17
“丁小敏”这是胡艾的声音，“有事吗？”小敏头也不抬，爱搭不理的问。“老蔡要你去一趟” “你问他，有那个必要吗？” “反正我只带话过来” “你跟他说，他想问我什么，我都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他也猜得出来。这样的交流一点意思都没有。”
的确，过去厂长曾跟他所谓的交流过几次，后来想想，没有意义。因为群众有什么冤气，领导都清楚，而且想好了怎么回答你。过去小敏曾经跟厂长说过，目前的计件工资表面上是干多少拿多少钱，似乎很公平，实际上漏洞太多，管理上有太多的随意性，工序的价格也制定得不合理。这样一来，就产生了很多不公平的因素，为什么不能够进行科学合理的调整呢。结果小敏得到了一个极有哲理的答案————“公平是相对的”。其中包含了这样的潜台词————所以，作为工人就必须老老实实的服从，你想要追求绝对公平，那是根本办不到的。不要有意见，你所讲的，是领导考虑的问题，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领导们还告诉小敏，这正是儒家思想的精华所在，要他多看圣贤的书。因为这是哲学，哲学是很深奥的。对于群众的意见，领导们早有准备，他们预备了很多哲学来教育职工，教他们怎样做人。
胡艾几趟进出办公室，然后一再的催促，小敏终于答应了，打算去一趟老蔡的办公室。其实他是很想去的，想看看这一回有什么新变化。毕竟自己占了上风，拖沓一下，也只是为了给领导难看。
3…18
老蔡端坐在那里，看到小敏进屋，忙又再次端座，似乎刚才坐得还不够端正。等小敏屁股挨凳，他又忽而歪过身子，表示对小敏的蔑视。“说说看，为什么贴大字报。”老蔡开口了。
“这不是大字报，是检讨。”小敏轻蔑的回答。“你知道吗？检讨也是要批准的。” “是吗？我以后不贴检讨就是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干？” “上面都写着，你没有看吗？” “看了” “看了还问” “你以为，你写的东西无懈可击？” “那好，我也正需要提高，您就提点意见。” “说说看，到底为什么。” “看样子，你没看，看完了再谈吧！”
老蔡拿起那张检讨，开始认真端详，还不时的小声念着：“检讨……首先，要承认，我错了，情况如下……”小敏侧目等待，大约五分钟后，老蔡说话了：“呵呵，嬉笑怒骂，满纸偏激，无非还是鸡毛蒜皮。” “*同志说过，群众利益无……”还没等小敏把这句话说完，老蔡打断说：“他有什么大不了的错，非要用这种方式来对待。”很显然，他知道“群众利益无小事”这句话，所以不许小敏说出来。“我过去很相信领导，当然，这是我的家教形成的。但并不等于大家都相信领导，我的检讨刚贴出去，他们就蜂拥而上，就像过节。但是恰恰是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劝我不要往意见箱里扔纸条。为什么，因为不信任你们。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这个箱子实际上成了我的专用。我又一次上了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