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证红楼-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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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宝钗有些抢着回答了，“正是身子有些不舒服。我昨儿回去看妈，她说头晕，我劝她好好休息两天。只是怕老太太担心，故此不曾说得。”

　　贾母笑道，“你们看看，可不是宝钗懂事？宝琴也要好好学着。”

　　宝琴如何看不出来事情不对？也只是笑着应了声是，却不敢多说。

　　王夫人和宝钗之间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前两天，王夫人去找宝钗，两人之间可能发生了冲突。这冲突……也许和袭人有关。这从王夫人避开宝玉眼神能够看出一二。

　　但奇怪的是，王夫人似乎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愧疚，同样宝玉也在，在对着宝钗的时候，她又马上理直气壮起来。

　　难不成宝钗才该为袭人的死负责？

　　不说宝钗更没有对袭人出手的理由，她在贾家也做不到这一步……假设真是她，那宝玉又何必对王夫人愤怒、伤心、失望？

　　黛玉细细思量了一番，觉得事情愈发的奇怪了起来。

　　而且，这件事情，就和迎春出嫁的事情一样，宝玉似乎并不想要和她说。在他的心里，大概这件事情也更适合成为秘密吧。不管怎么说，这涉及到他的母亲呢。宝玉一直都还算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子不言母之过……

　　在这一天过后，王夫人开始和宝钗不合，这似乎成为了公开的秘密。姑娘们不说，自己心里也明白，而那些丫鬟们婆子们，或者是看到了，或者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有些流言就暗暗的传了开来。

　　黛玉虽然也好奇，但想来这件事情连宝玉都不说，她是无力去知道真实的东西了，也只得把这些猜疑都放了下来。

　　不过，龄官、司棋、袭人……

　　她渐渐觉得，是不是她来到了这儿，林黛玉灵魂的改变，造成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竟使得贾府的败落也逐渐提前了？

　　怎么看，这一连串花季的死亡都是不祥之兆啊。

　　只可惜，虽然一大早她就想过，来到贾府的目的，便是见证这个繁华一时的大家族的兴盛与衰落，见证这个过程中的一切。但是，这几年来，她逐渐受到这府中感情的影响，希望为日常相处的姐妹们做些什么，想要见证这座府邸衰落的愿望，却并不能实现得彻底。

　　不要说那些细小的事故，便是袭人之死、宝钗王夫人失和这样的大事，她也做不到去查明其中的真实。

　　谁让她自愿去过“林黛玉”，过一个大家闺秀的生活呢？

　　过了些时日，贾政就说要回京了，而贾兰准备科举也到了关键时刻，这时，一个更加离谱的流言在园中传了开来——薛家竟有打算搬出贾府去，为宝钗选亲。

　　虽说王夫人最近似乎和宝钗闹了矛盾，和薛姨妈虽然同住一院，也没有那么来往密切姐妹情深了，但这个流言，因为薛家人在贾家这些年的行为，却依然是显得那么令人不可置信。

　　唯一的佐证，倒或者是宝玉。

　　谁都知道，宝玉这段时间颇有些失魂落魄的，精神极度委靡，要说他是因为又有姐妹要离开才会如此的，倒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尽管事实上，贾政回来，和袭人之死，都有可能造成这样的情况。

　　这一天，湘云就匆匆忙忙的跑来问黛玉，“听说宝姐姐要搬出园子去了，这是不是真的？”

　　黛玉听了，颇觉好笑，“你们两个同住一院，怎么这事反而来问我？”

　　湘云这才有些放心，“我看宝姐姐最近倒确实有些精神不佳，但倒没有收拾行礼让人把东西搬出去之类的。真要出去，也该和我说才是。虽说宝姐姐也是客人，但在那儿，我才是被她这个主人照顾的客人呢！也不知道太太因为什么事有些责怪她，这可确实是这些年的第一次，也难怪大家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吧。”

　　黛玉倒不觉得，宝钗要离开园子会和湘云商量。

　　不过，她要走的时候，肯定会通知湘云倒是真的。

　　但最重要的还是，黛玉始终无法想象宝钗离开大观园——在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的时候——的情形。当初宝钗向她求和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她可都还记在心里呢。

　　所以，黛玉却是没有反驳湘云，说她乐观太早之类的。

　　因为她自己在这方面几乎也一样乐观。

　　然而，在贾政回来前的那天晚上，贾母却特意让黛玉在众人之后留了下来。这天晚上，贾母告诉了她，她再一次预测失败。

　　这种事情前一次发生的时候，还是在贾府动用了黛玉银子的时候。

　　贾母是很少会做这样引人瞩目的举动的。正因如此，贾母一叫，黛玉就觉得大概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情，搞不好和当初贾府吞她的银子一样重要，但性质却完全相反——这一次的贾母，看来可是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

　　“玉儿，”年迈的老人看来似乎年轻了好些，端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神采飞扬的给了刚坐下的黛玉一个和上次完全不同的开头，“近儿出了一件我也预料不到的好事。这件事情，你却是应该知晓的，不过只怕不明白其中的意味罢了。如今你舅舅要回来了，前面又出了那么多事，我虽知道你聪明，却怕你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自然也就学不到东西了——袭人死了，你可知道？”

　　贾母已经很久没在别人面前提起袭人了，袭人死后，更是一次没有。而在这之前，凡是提起，倒多半是讽刺。不过，黛玉对贾母知道这件事情这点，丝毫不觉着稀奇。

　　她点了点头，心中意外的只有一点——难道她这么幸运，宝玉不解释的事情，竟然贾母来解释？但想来却也十分合理。

　　在他们包括贾母看来，王夫人和宝钗不合，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她了吧……尽管她自己全不这么觉得。

　　贾母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要指教她一二。

　　果然……

　　“那袭人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

　　黛玉摇头。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贾母嘲讽的笑，“自然是你那好舅母逼死的。”

　　这个结果，黛玉倒是想到了。但是……理由呢？也就是，动机呢？

　　贾母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袭人那蹄子，被赶出去之前，还试图往宝玉的房里安排她收拢的人，这个你知道吧？”

　　黛玉想起探春说的话来，“这个似乎三妹妹说过。”

　　“你三妹妹原先也不知道，是她房里的人，收了袭人的好处，试图影响你三妹妹，却也没来得及做。原是袭人事发之后，我们问她房中的下人方才明白的。你那舅母，最恨的便是试图控制宝玉的人，她造谣也就罢了，这事才是她最不能忍的。袭人又是她看走眼的，她便动了心思，把袭人放到了她陪嫁来的庄子上。想要以后整治她。”

　　原来王夫人一开始就动了要整治袭人的心思么？但是这结果……是不是太明显了些？

　　贾母恢复了嘲讽的笑意，把袭人给她带来的愤怒抛诸到了脑后，继续说，“不过赶走袭人后，家里的事情却是多，她一直没这空子。这时却又出了两件事，袭人在那庄子上，反倒是撞到了她暗地里的龌龊事，而那位好好的宝姑娘，不知怎的，竟也动了和袭人一样的心思。她知道袭人知道宝玉的事情最多，竟遣人暗地里去照顾她，问她事情……可惜，她却是也被她姨母给骗了，还道这事无人知道呢！”

　　几乎不用说下去了。

　　这样的几句话，由于和王夫人以及宝钗都十分熟悉的缘故，黛玉已经足以在自己心里勾勒出整件事情的经过来了。甚至，她还能想象其中的细节。

　　她记得的故事里面，只说了凤姐是怎样包办官司放高利贷的，但那王夫人……是不是完全清白无辜呢？黛玉觉得，很有可能是她做得更加隐秘罢了。这件事情，不过是证明了这一点……

　　第一百四十四章　。。。

　　王夫人喜欢宝钗，认为宝钗是她中意的儿媳。因为她和她有血缘关系，是她要好的姐妹的女儿，而且看来很懂事，懂得奉承她。言行举止和性格都很合她的意思。

　　但这种中意，绝对不到允许让宝钗控制自己的儿子的地步，而是要她控制自己的儿子儿媳。宝钗的作为，让她感到了危机。

　　她绝对不能宝钗这么做的。

　　黛玉就很清楚，王夫人这么讨厌她，有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宝玉从来不会违背她的意思。在她面前宝玉太听话了。她母亲什么的，即使有怨也是旧怨，这个才是新仇。现在知道宝钗也并不是那么听话，所以才去教训了宝钗一顿吗？

　　贾母笑道，“宝玉这孩子倒是个有情的，他去看袭人，你却是可以放心。他还想为袭人觅一门好亲事呢，只是袭人不愿，多半还指着用自己知道的事情回来呢。就这么拖了下来。他和那宝姑娘先后去找袭人，你那舅母自然就知道了，她怕出事，到底把袭人迫得死了。”

　　听见贾母直白的说出了这个事实，在述说了前因后果之后，黛玉竟是第一次，奇怪的打了个寒噤。到底都是日常相处的活生生的人啊……黛玉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对王夫人抱有什么期待，但是，竟还是觉得有些悲凉。

　　王夫人迫死了袭人，即便是没有自己出面，但这事也被宝玉知道了。甚至，可能宝玉还知道了一点别的……所以王夫人对宝钗理直气壮，却对自己的儿子产生了愧疚。

　　在宝玉面前，她到底还是想要做一个好母亲的。

　　而宝玉呢？他一直尊敬孝顺自己的母亲，受到了这样的打击，黛玉觉得，他或者才是这件事情里面，受伤最深的那个。

　　黛玉想了一下，还是问道，“近日里传说宝姐姐要搬出大观园去，可是真有这事？”

　　贾母的笑意愈发的浓厚，“我看那宝丫头却是悟了，这事是真有的。但她母亲和你那舅母可还没绝了心思。你不是至今也没见着她们搬出去么？你舅母私下里已经留了好几次了。”

　　呃……

　　这个可就真是黛玉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了。宝钗居然就打算这么放弃了？想到贾母几次对宝钗的冷嘲热讽，宝钗从来都没有想到要放弃。因为她在及笄是拒绝了众多的求婚，因为她的身世使她难以嫁到好的官宦之家……

　　黛玉便觉得这有点不真实。

　　但是，如果宝钗只是故作姿态，即使王夫人看不出来，贾母也该看的出来啊！

　　而且，在发现或者说认为宝钗试图控制宝玉之后，王夫人居然只是教训一顿了事，还是试图让宝钗做她的儿媳，这一点黛玉也想不通。

　　当初王夫人能以庶女之身嫁给贾政，是因为贾政是没有爵位继承权的，也没有什么爵位可以世袭。虽然是贾家的一员，却是无关紧要的一个。能不能通过科举出头更是难说。如今的宝玉，虽然同样没有爵位什么的可以世袭，但有一点比贾政强——他有一个做贵妃的姐姐。想要娶到官宦之家的女儿，不是什么难事，富贵之家就更不用说。

　　王夫人干嘛执着于宝钗不可？

　　这两个人的立场难道不是反过来了吗？

　　见黛玉苦苦思索，贾母倒是笑了，得意的道，“玉儿，你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今儿就犯了傻劲？这些话，我也就暗地里告诉你，那宝丫头住到这儿来，却是谁带来的？若是她这么一走了，去哪里再找一个宝丫头来？”

　　黛玉这才有些明白了。

　　宝钗自己对宝玉也是有些情分的，有的时候也会不小心就逗漏出来。毕竟，和她的哥哥，以及她哥哥来往的那些朋友比，宝玉真的就是天上的人了。但她会如此的执着于宝玉，还有一个重要的缘故，便是她母亲的要求。而且，她也是个很现实的人，她知道宝玉无心于她，不会为了她和自己母亲作对，她却有成为别的任何一个男人理想妻子的本钱。所以……她不是完全不可能想着放弃。

　　而王夫人呢？

　　姑且不说，以后她能不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宝钗至少还是她的亲戚晚辈，若是宝钗走了，一说要给宝玉议亲，她上哪里找一个，能压住她林黛玉的人去？毕竟除了她自己，宝玉心里也明白，可每个人都认定了某些事情的……

　　宝钗即使悟了也走不了，是因为她的母亲。

　　王夫人不肯放宝钗走，是因为她至少要把宝钗留到她找到下一个人的时候，免得给贾母钻了空子！

　　贾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笑意，嘱咐道，“玉儿，以后，你就瞧好了！只是，你要自己把自己给看好些，免得自己也给卷进去。这个时候，我们可是要沉住气。”

　　她几乎就没把“看她们狗咬狗”这话给咬牙切齿的说明了。

　　黛玉无话可说，只得沉默不语。贾母却似乎以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