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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窗外-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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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他。他爱交朋友,朋友有急难,他赴汤蹈火的帮助,而她如果有病痛,他却完全疏忽掉。
在感情上,他似乎很马虎,又似乎很苛求,一次,她以前的一个男朋友给了她一封比较过火
的信,他竟为此大发脾气。他把她按在椅子里,强迫她招出有没有和这男友通过信,气得她
一天没有吃饭,他又跑来道歉,揽住她的头说:

    “我爱你,我爱疯了你!我真怕你心里有了别人,你只爱我一个,是吗?”望著他那副
傻相,她觉得他又可气又可怜。她曾叹息著说:“立维,你是个矛盾的人,如果你真爱我,
你会关心我的一切,那怕我多了根头发,少了根头发,你都会关心的,但你却不关心!我病
了你不在意,我缺少什么你从来不知道。可是,唯独对我心里有没有别的人,你却注意得
很。你使我觉得,你对我的感情不是爱,而是一种占有欲!”

    “不!”李立维说:“我只是粗心,你知道,我对自己也是马马虎虎的。不要怀疑我爱
你,”他眼圈红红的,恳切的说:“我爱你,我嫉妒你以前的男朋友,总怕他们会把你从我
手里抢回去!你不了解,雁容,我太爱你了!”

    “那么,学得细心一点,好吗?”江雁容用手揉著他的浓发说。“好!一定!”他说,
又傻气的笑了起来,好像所有的芥蒂,都在他的笑容里消失了。可是,这份阴影却留在江雁
容的心底。而且,李立维也从不会变得细心的。江雁容开始明白,夫妇生活上最难的一点,
是彼此适应,而维持夫妇感情的最大关键,是毅力和耐心。窗外43/50

    周雅安和程心雯都毕业了,又回到台北来居住。六月初行完毕业典礼,周雅安就择定七
月一日结婚,未婚夫是她们系里的一个年轻助教,女嫔相也是请的程心雯。得到了婚期的消
息,这天,江雁容带著一份礼物去看周雅安。周雅安正在试旗袍,程心雯也在。久不聚会的
好朋友又聚在一起,大家都兴奋了起来,程心雯哇啦哇啦的叫著:

    “去年给江雁容做伴娘,今年给周雅安做伴娘,明年不知道又要给谁做伴娘了?你们一
个个做新娘子,就是我一辈子在做伴娘!”“小妮子春心动矣!”江雁容笑著说。

    “别急,”周雅安拍拍程心雯的肩膀:“你的小林不是在国外恭候著吗?”小林是程心
雯的未婚夫,是大学同学。

    “哈!他把我冷藏在台湾,自己跑到外国去读书,美国大使馆又不放我出去,我就该在
台湾等他等成个老处女!男人,最自私的动物!”程心雯藉著她洒脱的个性,大发其内心的
牢骚。“同意!”江雁容说。“你才不该同意呢!”周雅安说:“你那位李立维对你还算不
好呀?别太不知足!论漂亮、论人品、论学问、论资历……那一点不强?”“可是,婚姻生
活并不是有了漂亮、人品、学问,和资历就够了的!”江雁容说。“那么,是还要爱情!他
对你的爱还不算深呀?”

    “不,这里面复杂得很,有一天你们会了解的。说实话,婚姻生活是苦多于乐!”“江
雁容,”程心雯说:“你呀,你的毛病就是太爱幻想,别把你的丈夫硬要塑成你幻想中的
人。想想看,他不是你的幻想,他是李立维自己,有他独立的思想和个性,不要勉强他成为
你想像中的人,那么,你就不会太苛求了!”

    “很对,”江雁容笑笑说:“如果他要把我塑成他幻想中的人物呢?”“那你就应该跟
他坦白谈。但是,你的个性强,多半是你要塑造他,不是他要塑造你。”程心雯说。

    “什么时候你变成了个婚姻研究家了?程心雯?”周雅安笑著问。“哼,你们都以为我
糊涂,其实我是天下最明白的人!”程心雯说著,靠进椅子里,随手在桌上拿了一张纸和一
枝眉笔,用眉笔在纸上迅速的画起一张江雁容的侧面速写来。

    “周雅安,记得你以前说永远不对爱情认真,现在也居然要死心嫁人了!”江雁容说,
从墙上取下周雅安的吉他,胡乱的拨弄著琴弦。“你以为她没有不认真过呀,”程心雯说:
“大学四年里,她大概换了一打男朋友,最后,还是我们这位助教有办法,四年苦追,从不
放松,到底还是打动了她!所以,我有个结论,时间可以治疗一切,也可以改变一切,像周
雅安心里的小徐,和你心里的康——”“别提!”江雁容喊:“现在不想听他的名字!”

    程心雯抬抬眉头,低垂著睫毛,眯起眼睛来看了江雁容一眼。“假如你不想提这名字,
有两个解释,”她轻描淡写的说,在那张速写上完成了最后的一笔,又加上一些阴影。“一
个是你对他怀恨,一个是你对他不能忘情,两种情形都糟透!怪不得你觉得婚姻生活不美满
呢!”

    “我没说婚姻生活不美满呀!”江雁容说,拨得吉他叮叮咚咚的响。“只是有点感慨,
记不记得我们读中学的时候,每人都有满怀壮志,周雅安想当音乐家,我想当作家,程心雯
的画家,现在呢,大家都往婚姻的圈子里钻,我的作家梦早就完蛋了,每天脑子里都是柴米
油盐酱醋茶!周雅安念了工商管理,与音乐风马牛不相及,现在也快和我变成一样了。程心
雯,你的画家梦呢?”“在这儿!”程心雯把那张速写丢到江雁容面前,画得确实很传神。
她又在画像旁边龙飞凤舞的题了两句:“给我的小甜心,以志今日之聚。”底下签上年月
日。“等我以后出了大名,”她笑著说:“这张画该值钱了!”说著,她又补签了名字的英
文缩写C.S.W.。“好,谢谢你,我等著你出名来发财!”江雁容笑著,真的把那张画
像收进了皮包里。

    “真的,提起读中学的时候,好像已经好远了!”周雅安说,从江雁容手里接过吉他,
轻轻的弹弄了起来,是江雁容写的那首“我们的歌”。“海角天涯,浮萍相聚,叹知音难
遇……”周雅安轻声哼了两句。“你们还记得一块五毛?”程心雯问:“听说他已经离开×
×女中了。”“别提了,回想起来,一块五毛的书确实教得不错,那时候不懂,尽拿他寻开
心。”江雁容说。

    “江乃也离开××女中了。”周雅安说。“训导主任也换了,现在的××女中,真是人
事全非,好老师都走光了,升学率一年不如一年。”程心雯说:“我还记得江乃的‘你们痛
不痛呀?’”周雅安和江雁容都笑了起来,但都笑得十分短暂。江雁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小
树林、荷花池、小桥、教员单身宿舍,和——康南。“记不记得老教官和小教官?”周雅安
说:“小教官好像已经有两个小孩了。”“真快,”江雁容说:“程心雯,我还记得你用钢
笔描学号,用裙子擦桌子……”程心雯大笑了起来。于是,中学生活都被搬了出来,她们越
谈越高兴,程心雯和江雁容留在周雅安家吃了晚饭,饭后又接著谈。三个女人碰在一起,话
就不知道怎么那么多。直到夜深了,江雁容才跳了起来:

    “糟糕,再不走就赶不上最后一班火车了!你们知道,我下了火车还要走一大段黑路,
住在乡下真倒楣!田里有蛇,我又没带手电筒,那段路才真要我的命呢!”

    “不要紧,我打包票你的先生会在车站接你。”周雅安说。

    “他才没那么体贴呢!”

    “这不是体贴,这是理所当然,看到你这么晚还没回来,当然会去车站接你。”程心雯
说。

    “我猜他就不会去接,他对这些小地方是从不注意的!”江雁容说,拿起了手提包,急
急的到玄关去穿鞋子。

    下了火车,江雁容站在车站上四面张望。果然,李立维并没有来接她。轨道四周空空旷
旷的,夜风带著几丝凉意。到底不死心,她又在轨道边略微等待了一会儿,希望李立维能骑
车来接,但,那条通往她家的小路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只得鼓起勇气来走这段黑路。高
跟鞋踩在碎石子上,发出咯咯的声音,既单调又阴森。路的两边都是小棵的凤凰木,影子投
在地下,摇摇曳曳,更增加了几分恐怖气氛。她胆怯的毛病又发作了,望著树影,听著自己
走路的声音,都好像可怕兮兮的。她越走越快,心里越害怕,就越要想些鬼鬼怪怪的东西,
这条路似乎走不完似的,田里有蛙鸣,她又怕起蛇来。于是,在恐惧之中,她不禁深深恨起
李立维来,这是多么疏忽的丈夫!骑车接一接在他是毫不费力的,但他竟让她一人走黑路!
程心雯她们还认为他一定会来接呢!哼,天下的男人里,大概只有一个李立维是这么糊涂,
这么自私的!假若是康南,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在黑夜的田间走路!

    家里的灯光在望了,她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才走到门口,没有好气的,她高叫了一
声:

    “立维!”好半天,才听到李立维慢吞吞的一声:

    “来了!”然后,李立维穿著睡衣,出来给她开了门,原来他早已上了床!江雁容满肚
子的不高兴,走进了房里,才发现李立维一直在盯著她,眼睛里有抹挑战的味道。

    “到那里去了?”李立维冷冷的问。

    “怎么,早上我不是告诉了你,我要到周雅安那里去吗?”江雁容也没好气的说,他那
种责问的态度激怒了她。

    “到周雅安那里去?在她们家一直待到现在?”李立维以怀疑的眼光望著她。“不是去
周雅安家,难道我还是会男朋友去了吗?”江雁容气冲冲的说。“谁知道你到哪里去了?我
下班回来,家里冷锅冷灶,连家的样子都没有!”“你下班不回家就可以,我偶尔出去一次
你就发脾气!凭什么我该天天守著家等你!”

    “你是个妻子,你有责任!”

    “我是妻子,我并不是你的奴隶!”

    “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奴隶待?下了班回来,还要自己生火弄饭吃,还要给夜游的妻子等
门!”

    江雁容跳了起来,气得脸色发白。

    “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出去做什么了?”

    “我没有说你出去做什么,你大可不必作贼心虚!”李立维愤不择言的说。江雁容望著
他,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气得浑身发抖。好半天,才点点头说:“好,你使人无法忍
耐!”

    “是我使你无法忍耐还是你使我无法忍耐?今天小周一定要到我们家来参观,让他看到
你连鬼影子都不在,冷锅冷灶,我自己生火招待人吃饭,等你等到十点钟小周才走。你丢尽
了我的脸,让我在朋友面前失面子,让别人看到你深更半夜不回家,不知道到哪里去鬼混
了!”

    “你说话客气一点,我到哪里去鬼混了?早上告诉了你要去周雅安家,谁叫你不注意,
又带朋友回家来!嫁给你,我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你一辈子的奴隶?你给我多少钱
一个月?”

    李立维被刺伤了,他大叫著说:

    “嫌我穷你就不要嫁给我!你心里那个鬼康南也不见得比我阔!”“他比你体贴,比你
温柔,比你懂人事!”江雁容也大叫了起来。李立维立即沉默了下来,他盯著她,紧紧的闭
著嘴,脸色变得苍白。江雁容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也不说话。许久许久,李立维才轻轻
说:

    “我早就知道你不能忘记他,我只娶到了你的躯壳。”

    江雁容抬起头来,满脸泪痕。

    “立维,你别发神经病吧!我不过偶尔出去一次,你就是这副态度!”“你心里只有康
南,没有我。”李立维继续说。

    “你别胡扯,公正一点好不好?”江雁容大声说。

    李立维走了过来,用手抓住江雁容的头发,把她的头向后仰,咬著牙说:“你是个不忠
实的小东西,躺在我怀里,想著别的男人!”窗外44/50

    “立维!”江雁容大喊。

    李立维松了手,突然抱住了她,跪在地下,把头伏在她的膝上。他的浓发的头在她膝上
转动,他的手紧紧的扯住了她的衣服。“雁容,哦,雁容。我不知道在做什么!”他抬起头
来,乞怜的望著她:“我不好,雁容,我不知道在做什么。我不该说那些,你原谅我。”江
雁容流泪了。“我爱你,”他说:“我爱疯了你!”

    “我也爱你。”江雁容轻轻说。

    他站起身来,抱住她,吻她。然后,他抚摩著她的面颊,柔声问:“只爱我一个?”
“是的,只爱你一个。”她说。

    于是,风暴过去了。第二天早上,他变得无比的温柔。一清早,就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到厨房去做早餐。江雁容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正微笑的站在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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