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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灵心-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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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明显觉得感觉迟钝,她甚至不肯定李榛是否会在今日向她提出婚约。她在沙发上转一个身,扯起轻微鼻鼾。

豆苗走进房间,看到父亲送给阿姨的学生表,连忙戴在腕上,却一点感应也无。

这里才发觉手表已经坏掉在九点半。

豆苗忍不住,用一枚丝巾包住头,戴上墨镜,溜出门去。

她重访安康疗养院。

周豆苗要求探访三十二号房的住客。

她满以为会有阻挠,可是接待员抬起头,愉快地说:“周医生,你终于来了,三十二号等了你好几天。”

豆苗一怔,三十二号在等她,这人有预知能力。

接待员说:“左边走廊,当中房间。”

走廊墙壁有绿色横条装饰,她对安康疗养院已经相当熟悉。

三十二号房间,她敲敲门,里边有人说:“是周医生?请进来。”

豆苗推门进去,摘下墨镜,看到房里有一年轻女子,正在收拾衣物。

那女子年龄与豆苗相仿,豆苗只觉与陌生的她十分熟稔。

她说:“我叫陈旭,是陈丽堃的女儿。”

豆苗茫然,她缓缓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母亲已经辞世,临终患爱兹咸玛症的她已不记得我是什么人,只客气地说:‘多谢你来看我,你母亲好吗?’。”

豆苗不明所以然,这一切,又与她何干?

那个叫陈旭的女子看到她眼睛里去,十分诧异,“你没有得到母亲的遗传?”

“你说什么?”

“母亲,陈丽堃亦是你的生母。”

豆苗霍地一声站起来,她耳畔嗡地一声。

“我是你姐姐,周医生,请你坐好,这些日子以来,你难道一直不知你不姓周,你的养母没有向你透露你真实身世?”

豆苗凝视她,半晌才说:“是你找到了我,不是我找到你。”

陈旭笑,“总算明白了,让我看仔细你,你好像很笨,你可有得到母亲的遗传?”

豆苗定一定神,“请你把故事从头说起。”

陈旭有点不耐烦,可是仍然应酬她:“好,长话短说:当年母亲没有经济能力抚养两个年纪只差十四个月的女儿,故此把你交出给人领养,她说,将来你会找回我们。”

豆苗默默点头。

“她一直等你认回生母,直到罹病,她叹气说:‘旭,也许你妹妹没有得到我的遗传。’”

豆苗缓缓问:“那是什么遗传?”

陈旭说:“你终于找到三十二号房来,可见你收到我们的讯息,这便是你的预知能力。”

“那是遗传?”

陈旭点点头,自手袋中取出剪报,交给豆苗看,豆苗接过,只见上边简单地写着:“陈丽堃,指导投资、婚姻、学业、前程,预约三二三二一”。

陈旭轻轻说:“她是灵媒,可与先人联络。”

豆苗吞下一口涎沫。

“她与生俱来,有这种大能能力,起初非常惊恐不安,后来都会繁荣,不知怎地,人心却越来越烦躁不安,许多人都想知道过去未来,家母索性利用天赋,开始营业。”

豆苗呆呆地看着陈旭。

“开头只要几百元,渐渐,增收费用,到数万元谈话费,只需母亲点头或摇头指点迷津,可是,她却无法联络到你的下落。”

“为什么?”

“母亲说,你养母深爱你,她对你起了重大保护作用,她未能直接与你接触。”豆苗想到母亲,不禁伤感。

“她已辞世可是?”

豆苗点点头,轻轻说:“稍后我便找到这里来。”

陈旭微笑,“可见你生活得很好。”

“是,养母待我无微不至。”

“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无论如何,比较憨厚钝纯。”

豆苗也报以微笑:“有母亲的照片吗?”

陈旭取出一只小皮夹子,打开,是一连串折叠的小照片,有母亲的遗照,也有合照。

豆苗只需看一眼便知道陈旭所说的每句话都铁打真实,陈丽堃年轻时与周豆苗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反而陈旭的面形不同。

“这照片,可以送我一张吗?”

陈旭很大方,“连套子全给你好了。”

豆苗珍重收起。

这时陈旭忽然问:“你快要结婚了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法眼。”

“你整个人喜气洋溢。”

“请告诉我,我俩是否白头到老。”

陈旭微笑,“没想到你同所有女子一样,渴望美满姻缘。”

“离离合合,不知多么劳神。”

“你放心,李医生与我们是同类。”

“你什么都知道,你看人生,像看一本书般。”

陈旭无奈,精练的她,忽然露出一丝疲态,“你说有什么意思,看得太过透彻,再也没有悲喜。”

豆苗冲口而出:“你料事如神,百发百中,一定名利双收。”

“人客排期到一年之后。”

“啊。”豆苗由衷地敬佩。

“可是这一段日子,我一直陪伴母亲度过最后岁月,多么讽刺,年轻时可与亡灵交谈的她到最后不能与面对面的女儿对话,这是否一种惩罚?”

“不是的,”豆苗说:“那只是一种疾病。”

“你受过重伤?”

豆苗点点头,把颈部转向陈旭。

陈旭动容,“呵,可怕,差些丧命可是。”

姐妹握紧了手。

稍后豆苗与她合力把旧衣物都收进箱子里。

“母亲在疗养院里住足一年。”

豆苗问:“这以后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陈旭回答:“别担心我,我颇有积蓄,将周游列国,鸟倦知返,才与你联络。”

豆苗把名片交给她。

陈旭惋惜说:“周医生,受伤后你已变回普通人了。”

豆苗一早有答案:“我一直是个普通人。”

陈旭这时才看到豆苗手上的手表,“噫,妈妈的手表,当年她什么也没有,把这只表交给你养母。”

豆苗一早猜到。

她忍不住问陈旭:“世上似你那样的人多不多?”

“比你想象中多,不过,像所有真本事的人,他们极少招摇。”

豆苗笑起来。

陈旭说:“我希望世人不要将我当作一个江湖术士。”

姐妹俩走出房间,已有好几个人在门外等她们,纷纷说:“陈师傅,赠我几句”,“银行会否加息,现在入市,楼价会否继续上涨?”“小儿明年考大学,有否机会”,“小女三十未嫁,几时才有姻缘?”

陈旭取出一顶渔夫帽戴上,拉紧一点,遮住眉目,一言不发,低头走出疗养院。

到了门口,立刻有司机驾着大车驶近,她说:“周医生,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自己有车。”

陈旭点点头,向豆苗挥手道别。

豆苗叮嘱她:“可别失去联络。”

豆苗静静回到家里。

李榛仍然憩睡未醒,听到她脚步声,他喃喃说:“我再睡一会。”

豆苗说:“好,好。”

她到厨房做咖啡,蒸馏器发散难以抗拒香气,李榛醒了,大梦初觉,他有一连串问题:“医院可有找我,什么时间,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豆苗笑着给他一杯香浓檀岛咖啡。

李榛贪婪地喝了大半杯,忽然抬起头,这样说:“你心中再也没有疑团阴霾。”“你说得对。”

“发生什么事?”

豆苗把照片抖出来。

李榛惊呼:“啊,可见我俩技术不足,未能预知细节。”

“邓教授想联络的人,其实是我生母与姐姐。”

“她俩怎会到实验室做白鼠。”

豆苗点头,“她们是专业人士。”

李榛握住豆苗双手,“豆,你现在已是一个笨人。”

豆苗一听,高兴得笑起来,“是,我因祸得福,伤手丧失特异功能,已成为蠢人。”

“恭喜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结婚好吗?”

豆苗想一想,只觉李榛事事周到,爱护有加,于是点头。

二十三岁的时候

豆苗与李榛都觉得婚礼简单为上,周子驹不放过,“你妈会失望”,“子允想热闹”,那样大的帽子压下来,豆苗只得略为退让。

子驹坚持叫豆苗穿礼服拍结婚照片,她替豆苗挑选白缎露胸无袖绣银线具侵略性大裙子,豆苗连忙耍手摇头,终于挑一袭温柔的香蒂宜软纱边裙。

两人拍了照片,子驹满意,“五十周年之际,可取出欣赏一番。”

子驹最近胖了许多,没有一件礼服合身,她颓然放弃,唐叔好脾气地在一旁微笑。

豆苗悄悄问:“辅导通识课程成功吗?”

“口碑载道。”

豆苗十分高兴。

在教堂举行婚礼的早上,李榛轻轻说:“我觉得天使在天顶守护我们。”

文艺复兴建筑,教堂往往有拱型天顶,该处壁画时时画一个圆圈天穹,叫奥克陆斯,天使们自该处张望凡人。

后排坐着一个女子,豆苗看见迎上去。

那是陈旭,她俩握手,陈旭说:“对不起我不请自来。”

“欢迎之至。”

陈旭四周围看看,“你低调如故。”

豆苗把手中铃兰花束交到陈旭手中,“就欠你了。”

陈旭拿着花束嗅一嗅,给妹妹一张名片,“我回到本市,不过暂时歇业。”

“有空联络。”

李榛纳罕,“我们并无刊登启事,她怎么会知道?”

“她是巫仙。”

“Woh!”

豆苗有些,“我娘家欺侮不得。”

老是爱指手划脚的周子驹已经吃不消,何况还多了九个日光陈旭,李榛完全明白了。

婚后豆苗如常工作,她把助手升做合伙人。

那三子之母推辞:“诊所并无盈利,薪酬一样。”

“合伙人可以说话。”

“是吗,我想提供护理服务,剪毛修指甲,另外收费,可以吗?”

“隔壁有似有一个空铺位,租下来用好了。”

新合伙人大喜,“我建议签订合同,增加收费。”

那么精明,豆苗大可以放心。

林督察来探访时抱怨:“结婚也不请喝喜酒。”

豆苗看着这老好人,“你面色凝重,却不是为这个。”

“周医生,我有件棘手案子,你可否帮忙?”

豆苗愉快地摊开双手,“我已失去所有本事,一无所知,不过,你可以说一说。”

“有一名神秘狂人,专在地铁站最繁忙时谅刻用利剪铰断女孩长发,叫她们惊惶痛哭。”

“啊,像童谣所唱:亲吻所有女孩,让她们痛哭。”

“是。”

“此人心理有障碍。”

“有无头绪?”

“没有,林督察,我现在晚晚熟睡,再不做梦,这样吧,请长发女郎把头发如清真教女般遮起来。”

“公众会极度不安。”

“林督察,据我所知,一位邓教授那里,有许多自称先知的志愿人士。”

“邓波教授?我听说过此人,我即时与他联络,但是你——”

“我真的无能为力。”

林督察失望告辞。

新合伙人走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手中拿着一大叠课本笔记。

“大女考升中试,你看看会出些什么题目。”

豆苗取起红笔,细细圈了起来。

半晌,考生母亲过来一看,“啐”一声,“你把所有题目都圈起来。”

豆苗笑,“是呀,通通读熟,一定考九十五分以上。”

“那还用请教你?”

“根本全无需要。”

大家都笑。

“豆苗,你气色好了,心情也宽敞。”

“是,愚昧是福。”

那天晚上,李榛说:“邓教授请我们到实验室喝茶。”

“我现在更加没有理由造访。”

“老朋友聚一聚。”

豆苗想一想,“可是林督察去找过他?”

“是,他推荐用长发女警察作引子。”

“好主意。”

“星期六下午三时,我们带巧克力蛋糕去他那里。”

豆苗心一动,她找出陈旭名片。

“你做什么?”

“我带陈旭一起造访。”

李榛觉得是好主意。

周豆苗与李榛都没想到陈旭打扮得那样随俗,她把头发挽成马尾,穿白上衣卡其裤,看上去活像第二个周豆苗。

“姐你今日精神好极了。”

陈旭说:“对于邓波教授,我久仰大名。”

“他住在实验室里,那里像卫星站,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明白。”

一踏进实验室大门,大家还是意外。

先是所有仪表指针忽然乱晃,完全不依常规运作,接着,灯光忽明忽灭,像廉价恐怖电影常见伎俩。

邓教授呆呆看着陈旭。

李榛拍拍他肩膀,“别怕别怕。”

邓教授回过神来,他说:“竟有如此强烈感应。”

他们走到阳光的露台喝茶吃蛋糕。

邓教授这时只看见陈旭一人,他拿出研究报告,与她仔细商讨。

李榛觉得冷落,问教授:“你不想做测试?”

邓教授勉为其难:“我口袋放着什么?”

豆苗胡乱顺口回答:“皮夹子、钥匙、零钱。”

邓教授软口气,“豆苗,你已变回凡人,很好很好。”

他转向陈旭,做询问状。

陈旭微笑不语。

“对,”教授说:“这是雕虫小技,对不起陈小姐。”

陈旭这时轻轻答:“教授口袋里有一张美国太空总署请贴。”

邓波趁热打铁,大胆邀请:“陈小姐,你可否与我一起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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