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曼陀铃-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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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他不知这些领导怎么想，他身为一名国家公务员，光看看这动静都觉得不自在，官也好，民也罢，这中间隔着的沟渠原来是这样一点点挖深出来。许延尽量做出一个表情，那也是面无表情的表情。
在前有指挥后有交警开道的浩大声势下，一路通行无阻来到目的地——市政府大楼前稳稳停住。前面两辆车上陆续走下的人静等第三辆车上的人下车，看亲自打开车门来迎接的市长就会明白——来人绝不简单。当那重量级人物一只脚踩在车外，许延的好奇心早被此人先入为主大牌的印象打消干净。只留意到那人灰黑色的背影虎背熊腰，中等身材，看上去保养得不错，年龄约五十开外，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接待工作顺应有序进行。一行人来到休息室，有工作人员上前奉茶递水。
储市长亲手拿过一条洁白的湿毛巾：“聂书记您事务繁忙，抽空回一趟家乡已所不易。”
聂书记接过毛巾仔细檫过手，储市长等他用过小心翼翼接下毛巾：“两会期间，在北京拜访因为您行程已满没见着面，难得有机会让我尽地主之谊。”
聂书记摆摆手，“ ——我是来看看咱们今天的古邑，面貌变化还是不错的，前景可以呀，发展的空间即使有限，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好好把握………。”
“是，是是，呵呵——。”储市长满面笑容，如沐春风，“还是离不开聂书记您的支持。”
聂书记的秘书接进了一个电话，将电话递给他，可能是由于电话那头客套多，聂书记听了不耐烦，微皱眉头： “那就这样吧，行了。”他合上手机交还秘书，掉过脸问储市长：“我们谈到哪里啦………。“
许延趁换班的时间去了一趟金斐儿，他是找周雪蔷，却碰见一桩令人窝火的事。
一进金斐儿大厅，只见两个黑制服保安模样的青年对一位中年妇人拉拉扯扯，一副赶人出门的姿势。也许是那 妇人神情可怜，而保安态度实属恶劣，许延上前挽住差点摔倒妇人。
“有话好好说，为什么推人？”
周雪蔷一接到许延在楼下等她的信息，她也来到出事的大厅。
“许延，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周雪蔷问，她看见前两天勾破自己裙子的清洁工大婶，“是你——。”她话音未落，大婶一看是她，连腿了几步，缩着孱弱身子往许延身后躲闪，比起穷凶极恶的保安她似乎更怕这位貌美如花的女孩。
“大婶，没有关系，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们。”许延安抚。
有半面西施之称的清洁工大婶低着头，忐忑不安地拒绝许延好意。
周雪蔷眼望她的丑陋容颜，大抵明白了许多。柔声问：“是不是他们炒了你的工作？”
妇人咬咬嘴唇，她的半边完好的脸上缓缓爬上一道泪痕，绵长清晰。
“我知道了。”周雪蔷神色不渝地地对两个保安说：“你们的礼貌哪里去了，她年龄比起你们父母一般大，你们能这样对自己的长辈？”她气愤异常语气也渐渐激烈，吸引了一些正办理业务工作人员们的观望。
惊动的又何止是这些人，连出现大厅的江茂青也在关注。他告诉身边的随行秘书：“让那两个人换工作，去看仓库或别的什么，总之我不愿再见到他们，还有，将那女人留下来。”
是，秘书直点头。
第五十三章 衣马轻肥 下
听到江茂青的这一指示的内容，有一两个工作人员，他们听得直抽冷气，这简直是大爆冷的信息，我们平常冷漠的总经理真人不露相，竟然可以为一个女职员冲冠一怒，连斩两将………诶………是两只虾米，红颜呀，你端端是祸水。
江茂青脸黑黑地望着那两人一左一右挽住那妇人朝楼外走去。他上了专署电梯，门刚一合上，他猛抽掉脖子上领带，拳头狠狠砸钢板，一下，两下，直到手失去知觉。痛苦的笑容慢慢爬上他的脸，他此时的笑，是一种无比绝望，无比痛苦，无比伤心的笑。
加长的凯迪拉克从公司地下停车场驶出，江氏兄弟面对而坐。
江茂霖抖一下手中晚报，抬眼看脸色糟糕透顶的弟弟。“今天这车是你安排的？”
江茂青有气无力应了一声。
“你知道，今天不是去会晤客户，也不是相关负责人，我们要拜访的人可是舅舅他老人家，他见了我们坐这样的车过去，你猜情况会怎么样？”
“怎么，在舅老爷面前，咱兄弟就要藏拙，仍牌子，不摆谱了？其他领导来了我们不是开前载后，换咱们老舅来，就不可以，表示他是清官，别搞笑了吧，想一想，他老人家每年住不上两次的那些别墅，那可是富丽堂皇的帝苑呀。”
“别说了。”江茂霖阻止他，“茂青你最近是怎么，越来越不可思议，今天谁又刺激你——是她吗？这可不象你，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何苦儿女情长，我们不是商量过，在外怎么来过可以，舅舅面前至少要收敛，他为官也不容易，一有个风吹草动，损失的也是我们，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它的话我不多说了，茂青，好自为之啊。”
一直听着未发一言的江茂青静默片刻，“大哥，你问我这几天怎么呢，我想你是知道的，有一件事你要是答应我，我也就不折腾了，哥，我想搬到蔷薇园住，跟她在一起，我是认真的。”
这回不发一言的人换成江茂霖，他们兄弟这一路便再无话说，仿佛，这辆流线行的车身似乎只载了两个假人，液晶TV里舞娘释放无声艳丽。
大酒店的客房，橡木门开了，江茂霖在前，江茂青随后，门接着又紧紧闭合。
套房里长沙发上端坐的五十开外的男子见他们进来，“茂霖，茂青你们来了。”
“舅舅。”两兄弟异口同声。
“好了好了，先坐下来再说。”
兄弟两人的嫡亲正是来古邑不久的聂书记。
“自家人客套话就不用多说——最近受金融风暴影响，全球处于经济低潮，公司业绩能保持现有局面，我还是很 满意，换一句话说：交到你们手中我放心，这金斐儿就象一条船，舅舅是港口码头，船总是要离开港的，你们作为船长的人，船要开得好，风平浪静也好，大风大浪也罢，总归一条，你们要牢牢记得，小心驶得万年船。”
江茂霖，江茂青同时点点头，“舅舅教诲得是。”
聂书记左右看看两兄弟，面露赞赏：“好小子，你们是舅舅的得力助手。”他用手拍拍江茂青的肩，“好好跟 你哥哥后面，所谓打江山容易，保江山难，好好做吧。”
“还有一件事，茂霖，你难道不觉得船上需要增添新客人了么？储华这个人，你的看法如何？”
江茂霖心领神会，“储市长上任以来，听说他的为人刚正不阿，严谨端正闻名，处理起来恐怕………。”
“唉。”聂书记示意他止言，“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社会最不缺的是什么——最不缺的就是伪善者，隐藏得再深又怎么样呢，你明不明白，撕破伪装的往往是他们自己……。”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十四章 闪闪泪光 上
走出金斐儿大楼，
椭圆型的喷泉前面，
清洁工大婶挣脱开我和许延的手，她想跟我们保持距离。
“让我帮你，重新找一份工作，或者回金斐儿做事也行。”
清洁工大婶用力摇手，“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用你们的帮助，我有我的生活，
你有你的生活，我不想麻烦你………你们。“
我看着她微微愣神，恍惚中仿佛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定了定神，重新审视一遍那份感觉，“我告诉你一个理由，因为你很象我认识的一个人，跟你差不多的年纪，我不知道她今在何处，不过，她应该过得好一些，所以，我希望跟她相似的你，也一样过得好，幸福地生活。”
清洁工大婶眼睛变得通红，“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得上幸福。”她弯腰表示告辞。
我站在她身后大声说：“你和她叫一样的名字，这是很奇怪的缘分。”
我凝望她的背影片刻，然后拨通一个电话：“人事部吗，我是公关部周雪蔷，我需要公司编外人员资料……。”打完电话，我觉得凉意爬上身体，我缩了缩背。
许延问，是不是觉得不舒服，他替我将风吹开的衣服拉拢，我逃避他的关怀，自己抱住双臂，也许是下意识行为，我想保护自己，我想保护的其实是我21克的灵魂，有一首歌断断续续隐约吟唱：我知道 半夜的星星会唱歌
想家的夜晚 它就这样和我一唱一和
我知道 午后的清风会唱歌
童年的蝉声 它总是跟风一唱一和
当手中握住繁华 心情却变得荒芜
才发现世上 一切都会变卦
幽暗楼道，一直往上走，你会误以为置身烟囱深处，顶楼的阁楼已近在眼前，我却放下迟疑的手。敲门还是不敲？我拿着的纸条按地址找到这里，即使困难我还是努力寻找到。我抱着决心而来，来之后却犹疑不安。
当初有了寻找她的想法时，我并不觉得怪异，等人立在人家门口，我发觉自己象个傻子。我凭什么来，我因何而来，种种缘故，我竟不得知。
仅凭一张不时浮现我脑海里脸，还有她的声音，仿佛谁给我下魔咒，我为她熟悉的嗓音，独特的说话方式迷惑不已。
答案在这扇门后面，我盼望这扇自己打开，希望战胜心底犹疑不定——她，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为什么你恰恰也叫奚娟，这个名字对别人无所谓，可它对我的意义不一样。她是我母亲的名字。
一样的姓名，年龄也相同——金斐儿员工资料内，你什么都没有填写。
你会不会………是她？
如果是你，我该怎么做，该热泪盈眶，欣喜痛哭，还是咬牙切齿，悲从中来，无论你是谁，我绝对不希望你是她，可是，我来此是为了证明什么吗？被抛弃的女儿，现实版苦儿流浪记，寻觅这世上属于她的亲人，亲人却不相认，如果你是她的亲人，你最好给她一个无法推翻的理由。
活得很悲惨是吧，失去丈夫，失去大女儿，这些不管你愿不愿意承受，由我来亲口告诉你。
敲门无人应，试着轻推了一下——。
门应手而开，露出黑暗的缝隙，黑呼呼的小屋里，没有人吗？我问。
侧耳倾听依然没有一丝动静，看来里面没有人在，我转身欲离开，突然听见有轻微呻吟之声，我顾不得里面的黑，摸索着走进屋内，你在哪里？我有些焦急，走了几步脚下有动静，一双手抱住我的脚脖。我蹲下身去摸到她粗糙不平的脸孔。是你——？
她痛苦地紧缩身子，失去意志时的挣扎，都反映在她痉挛的四肢。吸附我脚的怀抱，此刻冰凉到似乎失去生命体征，我的心同样往下坠………沉没的感觉，魂魄无所依从，你不要这样，不管以前的你是怎样一个人，不管你以谁的面貌出现，我只要你活着，活着就好………。
许延一接到周雪蔷的电话，他第一个反映：雪蔷出事了，这次严重到进手术室，意外轰得他耳鸣心跳，一开始连路在哪里，他都分辨不清，终于集中些意志的时候，他的脚不象自己的，他象借了超人力量般，发疯奔跑在细雨绵绵水泥路，雨不大，没有大到可掩盖他的眼睛里泪水；雨还是不大，没有大到被他脚踏过飞溅起的雨花。
手术室门口，许延一眼看见熟悉的身影，是雪蔷，她没有事，她没有事，许延喃喃地告诉自己，他克制内心的激动，缓慢走近她。
周雪蔷见了他眼圈一红，欲言又止。
许延此刻才有感觉小腿发抖，他有些虚脱地说：“借我肩靠一下，我跑乏力了。”
许延虚脱般俯身过去，周雪蔷感觉到他沉重的身体，她什么话都未说。此刻，语言是贫乏的，两颗心从未象此刻这样靠得那么近。
第五十五章 闪闪泪光 下
周雪蔷侧着身子倾听那宽厚胸膛里传来的心跳，每一次，剧烈的心跳，每一次跳牵动出她的一滴泪，二滴，三滴，又一滴………，终是无遮挡地泪潮汹涌。
许延觉得自己的整颗心被淹没，他是她冲垮的堤坝。
手术停止灯闪烁，白色大门里出来一名医师，“谁是病人家属？”
周雪蔷点头，“医生，手术结果………？”她不敢问下去，生怕听来不幸的消息。
“经过手术，病人的胸腔积液已清除干净，幸亏送救及时，现在病人生命体征平稳，马上会送到监症室。”
“谢谢你医生。”许延代替她道谢。周雪蔷被他挽住，轻拍着后背，“医生说没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