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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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祥，你的朋友什么时候到？”爸爸问，妈妈应该已经跟他通过气了。
“不是说好下午吗？芮禧人呢？”我边吃早餐边问。
“她上午要在学校图书馆查资料，吃过午饭回来。张阿姨他们3点到。”
“你那个朋友做什么的？”妈妈特地从厨房跑过来。
做什么的？不会专干教练吧？妈妈会以为他头脑简单的。爸爸就是中学体育老师，被妈批评了一辈子。
“公司里做的。”我含糊地说。现在很多瑜伽教练都打两份工，白天上班，晚上做教练。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有什么好说的；带回来看了不就知道了。”
“什么学校毕业的？家里是做什么的？”妈妈问。
幸好她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已经吃完了，大吼一声：“喔，吃得太饱了。”然后冲进厨房洗碗。爸爸拖地板拖出不少长头发，忙叫妈去拿垃圾桶。两个人顺势讨论起家里的卫生状况，立刻就把我撇在一旁了。
我回到房间查看手机，昨晚发的求救短信全部石沉大海。这也难怪，上门有点像陪公司的董事长吃饭，虽然很荣幸，但本质上还是无趣的，像我这种不求上进的人一定能躲则躲。我给教练发了条短信，请他方便的时候给我回电，直到午饭时间电话才响。
山下智久的态度好极了，简直不是毛脚胜似毛脚，详细地问了我着装有什么要求？需要买礼物吗？现场表现有哪些注意事项？哪些问题可能被问到等。我只请他胡子别刮，其他要求一概没提，以免他幼小的心灵受到惊吓不敢来了。我们约好下午3点一刻在小区门口见面。比张媒婆他们晚一刻钟到的好处是，爸妈不至于全部心思都放在山下智久身上，接二连三问到高难度的问题让他露马脚。看来本人比较适合做planning，以后哪家客户战略部招人，我就把自己卖掉，拿完猎头佣金紧接拿候选人薪水，正好一箭双雕。
我怀着自恋的心情睡了个午觉。差不多3点的时候芮禧打来电话，说要晚点到，刚挂上电话门铃就响了，我赶快去开门，门口一字排开站着三个人。一边是张媒婆和她外孙女，另一边是个年轻人，带着眼镜，乍一看挺顺眼的。
“芮祥也在啊。”张媒婆没想到我在家，有点尴尬。
“哦，我过一会儿有朋友来。”我装得大大方方的。
“芮祥现在也有朋友了。”爸爸打圆场。
“啊呀，恭喜恭喜。”张媒婆语重心长地看了一眼年轻人，“芮祥是职业介绍所的，你正好可以托她介绍工作。”然后又转向妈妈，“斯蒂文上星期刚从英国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呢，就被我拉来了。我跟他说，自古都是先成家后立业。”说完自己呵呵干笑两声。
“斯……蒂文你在英国是……？”妈妈马上接口令。
我同情地看着斯蒂文同学，自己的洋名被叫得这样难听，他一定很郁闷。
“先读语言学校，然后拿硕士学位。”年轻人回答。
妈妈思考了几秒钟，像是在权衡洋硕士究竟配不配得上自己的土博士女儿。然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随便聊了两句就到三点一刻了，我冲出家门去接山下智久。第六感觉告诉我他已经到了，穿得斯斯文文，留着续了一天的小胡子，我就可以顺便赞美他一下，然后成双成对回家，在进门的瞬间迎接张媒婆惊讶的目光，哦呦，原来芮祥的朋友比芮禧那位英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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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天涯剩男女，相逢何必曾相识（2）
然而，小区门口一个人都没有。第六感觉安慰我说周末塞车，他正堵在最近一个十字路口。我于是又等了20分钟。春节前后是上海最冷的季节，放眼望去行人寥寥，门卫象征性地站了一会就躲进岗亭了。当冷得再也支持不住，我打了教练手机。他抱歉地说家里的猫突然得了黄胆肝炎，来不了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给昨晚发短信的两个家伙打了电话，其中一位正在不知哪里出差，另一位手机没人接。眼看只剩最后一条路：往家里打电话，说“他”突然病了，我正在赶往医院的出租车上。然后随便找个咖啡厅或者商店躲起来，三更半夜再灰溜溜地回家。可我干嘛如此见不得人？何况他们又会相信吗？妈妈心里会说，不是给台阶让你去美容院吗，谁让你逞强？张媒婆嘴上会说，芮祥的心情我理解，下星期无论如何给她把总经理约出来。好吧，既然不想偷偷摸摸，那就光明正大地回去。可回去怎么交代？
我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寒冷自下而上蔓延，随着血液被输向了身体每个角落。或者我还可以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让严寒把自己冻成一根*柴，最后光荣地倒下。
手机响，是林行简，他问哪里有便宜点的电热毯，一个亲戚要。
我说：“我家门口的超市就有，你快买，买完一定要把我裹起来插上电，我快不行了。”
林行简问我要了地址，跟瑜伽教练不同的是，他很快就到了。
他二话不说从车里拿了件外套把我裹起来，然后扶我上车，把暖气开到最大，对着我吹啊吹。慢慢地我缓了过来，他才问我怎么了。我把经过说了。
“走，我陪你回去。” 林行简想也没想将车发动。
我们进门的时候，全家上下果然投来了惊讶的目光，张媒婆甚至张开了乌鸦般的嘴，久久也没合上。
“叔叔阿姨好，我叫林行简。”林行简自我介绍。
“好好好。”爸妈异口同声。
家里跟户外一样冷，我披着林行简的外套老往下掉，他替我把领子向上提了提，再裹裹紧。爸妈互相看了一眼。
“芮祥有朋友了也不说一声，害得我瞎操心。”张媒婆看了林行简一眼，“小林也是从国外回来的吧？”
这个臭婆娘等着林行简回答说“不是”，那就证明她的斯蒂文在国际化方面的质量要好上一些。
“对，我在法国读过书。”林行简回答。
“我就说呢，看上去跟我们斯蒂文一样有派头。”张媒婆三句话不离斯蒂文。
斯蒂文马上问林行简在法国哪里读书，两个海龟立刻聊了起来。斯蒂文表示早年就很仰慕林行简的学校，林行简也投桃报李对他所在的里兹赞扬一番。眼见两个年轻人都有点来头，妈妈于是破天荒开了空调。可惜空调自从三年前买了以后就没开过，遥控器失灵了。英法联盟一起出手，好一会儿才让空调吹出了暖风。
我发现张媒婆的外孙女一直躲在角落里打瞌睡，就问她要不要回家睡觉。
“悦悦在等芮禧呢，她的数学应用题不会做，等芮禧回来辅导。”张媒婆又补充了一句，“芮禧是博士。”
真是神经病，在场除了体育老师，个个都是本科以上。小学三年级的题目用得着博士辅导？分明是把小孩子当道具，好体现芮禧的学历。我偏不让她得逞，顺手就把小孩子的作业拿过来。
题目是：冷饮店规定4个空汽水瓶可换一瓶汽水。老师带32个学生买了24瓶汽水，问每个学生能喝到一瓶吗？
这叫什么应用题？简直是脑经急转弯。我又读了一遍还是没看明白，原来我连三年级都辅导不上来了，太可怕了。
“我们还是等芮禧吧。”见我皱了眉，张媒婆来劲了。
林行简凑过来，琢磨了一会儿，很快就把答案写在纸上：
1。老师买24瓶汽水，24/4＝6。多了6瓶汽水。
2。把6瓶喝完，找边上的人借2个瓶子 （6＋2）/4=2 又多了两瓶汽水。
同是天涯剩男女，相逢何必曾相识（3）
3。剩下的2个孩子一人一瓶，共24＋6＋2＝32。
4。把2个瓶子还回去。
“现在小孩的应用题都是这一类，你只是不适应这种模式，只要做过一次，以后都会了。”他的话是说给张媒婆听的，“题目出得不科学，汽水是炭水化合物，对身体不健康的，小朋友还是应该少喝。”
张媒婆正准备找点说辞，芮禧打来电话，说晚上学校有事不回来了。妈妈声色俱厉地*，但结果还是一样，她整个晚上没有出现。
斯蒂文看上去也不怎么扫兴，妈妈做饭是一把好手，把满桌的菜整得山青水绿。他一边津津有味吃着糖醋法国蜗牛，一边和我讨论找工作的问题。
我说像他这样有海外经历的少壮派长远看来发展空间广阔。虽然刚回来会有一段磨合期，但发展潜力3～5年内就能凸显。
“牛人总是有市场的，什么时候都不愁卖不出去，你们永远都是我们争抢的对象。不信你问林行简同学。”我说。
林行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专攻他的茄汁牛扒。一块巴掌大的牛扒，刀叉欠奉，他却有本事吃得斯斯文文。我今天是塞翁失马，林行简不仅两肋插刀救我于水火，而且风度扁扁（翩翩）很拿得出手，山下智久不可能更好了。
“你父母为什么那么喜欢芮禧？你一点不比她差啊。”林行简上车前问我。
“我以前让他们丢过脸。”
“没那么严重吧？”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摇了摇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
关于物流主管
地铁挤得像个鸡笼，我一路上接二连三被踩了好几脚。却不觉得很疼，全副心思都在打腹稿，知觉就相对迟钝了。
每次面临棘手的谈话，我都会打几页腹稿。这次的谈话对象是Ann，也就是黄小姐。这个周五是她那个物流职位的deadline，虽然在过去两周她前所未有地努力了，但成绩并不理想。我准备中午时间跟Ann谈话，告诉她从下午开始我会接手这个case，她还是回去专职做researcher，希望她通过这次的锻炼找到不足，今后能踏实点。我假想小女孩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请求我给最后一次机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云云。我必须硬起心肠一口回绝附加哼哼教导一番。
腹稿打完办公室也到了，人还没坐下，Ann就递上来几页纸。
“这是我精挑细选找到的最理想的三位人选。”她递过来的是三份CV。
我每一份都看得很仔细，三个人的学历和工作背景都很符合职位要求。
“我周末分别对他们做了面试，都很不错。特别是这一位，他不仅熟悉物流管理业务流程，还有两年物流和供应链管理经验。”Ann指着第一份简历说。
“他对contractor没想法？”我担心背景太好，录取后没过试用期就跑路了。
“他对对方公司很感兴趣，说先进去再说，干好了自然会有签正式员工的机会。”
我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了，由她自己找到合适的候选人。谈话取消，我把腹稿扔进垃圾桶。
“我要不要上午就把候选人简历发过去？”Ann问我。
这时候老板找我说件事，等我跟她谈完回来，Ann告诉我她已经把CV都发出去了。我没顾上评论，又被同事叫去开会了。
大后天就是情人节
伊莎兰约我晚上练瑜伽，并且一再保证教练不是山下智久，我才勉强同意了。
今天的课程是Hot，我被热气熏得几乎昏厥。好不容易坚持到下课，往更衣箱上一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现代社会凡事看结果不看过程。既然后来有人救火，你就原谅他吧。”伊莎兰在说山下智久。
“我鄙视没信用的男人。”我余怒未消。
“我们对男人要求不能太高，这样太抬举他们了。对了，你情人节怎么过？”
大后天就是情人节了，以往这个日子都是老光棍伊莎兰陪我一起渡过的。有一次服务生还错把我们当成Les。看样子从今年开始，本女侠要独步江湖了。
“我们过年去海南。”伊莎兰继续说。
她的意思是，春节也不能陪我了。我深明大义地点了点头。所有的月份里本小姐最不喜欢一月二月，因为有自己的生日、情人节和春节。这些日子统统都让我有酸溜溜的感觉。就像盲人最伤感的是爱眼日，失眠患者最介意的一定是世界睡眠日。
“你去你的，我自己找乐子。”我悲壮地说。
刚才上课之前伊莎兰应该找我谈这番话，那我边回味边练习热力瑜伽，就不会觉得那么热了，因为心里很凉快。
“你上次说，如果有合适的人选，让我推荐给你的助理。”伊莎兰道。
“对啊，怎么了？”
“工程师有个表弟在找工作，让我帮忙留意机会，我就顺便推荐给你助理。昨天她给那孩子打电话，让他准备下周面试。”
“那不是很好嘛。”Ann今天告诉我，客户对她推荐的三位候选人都表示了兴趣，会尽快安排面试。我们还谈到了佣金，我答应如果offer能签，就把全额的佣金给她。
“问题在于，他一直是做系统维护的，这次面试的职位却是物流主管，牛头不对马嘴啊。”伊莎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