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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石门开-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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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连啊! “能不能坚持到拂晓总攻?”
  “没问题。哪怕剩下一个人,刀尖也不会折断。”耳机里的声音听不见 了,过了片刻,才响起杨得志那充满激情的颤动的语音。
“我代表野司,谢谢大家,谢谢同志们!” 握着听筒的萧应棠,虽然看不见杨得志的面容,但他能感觉到那双明澈
而温和的眼睛里,一定溢满了泪花。
冰冷的剑
  李用章走后,罗历戎闷闷地在屋里愣了一会儿,推门出去。一团不太圆 的月亮低低地挂在槐树梢上,从东北方悠悠然飘来几条带状乌云,像黑水河 似地慢慢移过月面,使整个村子都处在这种时明时暗之中。
  罗历戎不敢走得太远,狭窄的街筒子里挤满了人马和辎重,篝火明灭, 人影憧憧。
墙根下,偎着不少伤兵,凄惨的呻吟不绝于耳。 “嗖,”一颗流弹贴着罗历戎的耳边飞过,在身后不远的砖墙上凿出一
个眼儿。 罗历戎愣怔了一下,好一阵后怕,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军座,
我们还是回去吧。”跟在身后的侍卫兵也被刚才的情景吓了一跳。
罗历戎刚要转身,冷不防,和一个懵头懵脑的家伙撞了个满怀。 “干什么!”罗历戎厌恶地掸了掸被撞脏的衣服。 “没,没干什么。”那人把脑袋往怀里一扎,想乘机溜号。虽然在夜里,
罗历戎还是发现了对方那件套在军装里的便衣。临阵脱逃,这念头闪电般地
从罗历戎脑子里闪过。 “给我抓回来。” 一盘问,此人居然还是个营长。
回到军部所在的马家大院,罗历戎吩咐手下参谋立刻召集排以上军官开
会。
罗历戎略微整了整衣服。一般情况下,他还是比较注重自己在 部属和士兵眼里的形象。 “大家知道,我们已经被包围了。”罗历戎的声调悲而不泣,平静得令
人心里发冷,“共军很可能今天晚上,最迟明天就要发起总攻。我们怎么办?”
队列里鸦雀无声。 “突围,已不可能了,共军把村子围得像铁桶一样。等待援兵,也没有
指望,保北的援兵打了三天半,还没有越过保定。眼下唯一的一条路,只有 和共军拼。军人可杀不可辱。不成功则成仁。这是 蒋委员长之 名训。”
罗历戎咄咄的目光逼视着人们:“有没有不愿拼的,可以站到 一边去。”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动。 “我刚才倒是碰上了一个。”罗历戎示意侍卫兵把人带上来。 那个倒霉的家伙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本想寻一条生路,想不到竟成了罗
历戎的刀下鬼。 “大家看看他这副打扮。”
侍卫兵一把扯开了那人的军装,里面露出一件短得勉强盖住肚脐的蓝布

对襟衫。 “身为营长,在生死攸关之际,不率众杀敌,报效党国,反而临阵脱逃,
你们说,该不该杀!” 人们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该不该杀!”罗历戎的声音仿佛劈裂了一般。 “该。”人群里响起稀稀落落参差不齐的回答。 “兵如将子,各位都是我的手足骨肉,我实在不愿这样做。可是,军法
如山,我又不能不这样做。”罗历戎故意装出一副十分难过的样子,垂下头 从牙缝里轻轻挤出几个字:“拉出去毙了吧。”片刻,他猛地将头向上一甩, 语调也变得热烈激昂。“诸位都是党国的忠勇将士,和共军有着不共戴天之 仇。为了保存党国军人之荣誉,不负蒋委员长多年之教诲,我决定组织敢死 队。我亲任队长,所有少尉以上军官都是队员,誓与共军决一死战!敢死队 编组具体由吴副参谋长负责。”
  说完这几句话,罗历戎好像耗尽了全身气力,匆忙转身进了屋,反手把 门锁上。
说不清为什么,他这会儿的心态反倒平静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罗历戎从桌下拽出一只铁皮箱子,打开锁,里面装的
都是些私人信件和照片。
他拿起一叠照片,一张张翻看着。 每一个凝固的瞬间,都像人生旅途的标点,记载着各个不同的阶段。 有在黄埔拍的,那时候的自己,多么年轻!英武的面庞溢满了少壮军人
的气派;有在西北拍的,广袤的荒原衬着淡淡的忧思;有在石门拍的,身体
明显发福了,优质将军呢军服显示着凌人的威严;也有一些是和家人、同僚 们一块拍的,志得意满的脸上绽着甜甜的微笑??
如果说,闲遐之时翻翻照片是一种享受,那么,对于落难之时的罗历戎
来说,任何回忆都是痛苦的。 忽然,他把箱子扣了个底朝天。将桌上的蜡烛擎在手里,蹲下身,颤抖
地伸向那堆纸片。
  跳动的烛火,像红红的舌头。每舔一下,便有一张纸片卷缩起来,冒出 一股青烟。
终于,“噗”地一声,雪白的纸片堆里冒出一簇明丽的火苗。火苗突突
地窜动着,伴随着“劈劈啪啪”的怪笑,血红的牙齿把一大堆纸片咀嚼得只 剩下一摊黑灰。
罗历戎的脑子里像铺了一层雪,白得那么洁净,那么冷森,那么骇人。 刚才的那把火,已经把他与这个世界维系的所有情缘都烧尽了,把他从
时间、空间中隔绝出来。 他默默地走到墙边,摘下挂在墙上的中正剑。
  明亮的剑锋闪着寒光,装饰精美的剑柄显示着它的贵重。剑身上,镌刻 着十个正楷小字。



不成功,则成仁。


蒋中正赠



这种“剑”曾是每一个黄埔生的荣耀。尽管后来,蒋介石为了收买人心,

凡少将以上军官,不管什么出身,都赠送了一把这样的剑, 但黄埔 生在校长心目中,还是有别于一般的将官。遗憾的是,多年来那么多战败、 被俘的黄埔生,很少听说有谁是用这柄剑成仁的。蜡烛的火苗闪动了一下, 剑锋反射出一道雪亮的寒光。
罗历戎又把剑插回剑鞘。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想象那冰冷的剑 刃刺进皮肤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窗外,枪声不断。
越缩越紧的包围圈就像套在脖子上的绞索。 厄运难逃。
所剩的只是时间??
总攻即将发起 “哎哟,哪阵风把首长们吹来了!” 门帘一挑,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副司令员肖克、政委罗瑞卿走进
来。
杨得志、杨成武、耿飚赶紧张罗着搬凳子,倒开水。 “你们是怎么搞的嘛!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找不着你们。” 聂荣臻坐下,看着他手下的几员爱将,含而不露的微笑里蕴满了发自内
心的满意。
“首长不是让我们临机处置嘛。”杨得志说。 “临机处置也不能不打招呼嘛。” “情况突变,走得太急,电台又掉了队。我们三个人只带了几个参谋。”
耿飚在一旁解释着。
  “我们知道您一定着急,我们也急得很呢!”杨成武说。“我想这一仗 要是打不好,肯定要受批评。”杨得志憨厚地笑笑,那神情,像孩子一样天 真。
聂荣臻也笑了,“我看你们呀,是只想着打好,没想着受批评。要总想
到受批评,瞻前顾后,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决心,对不对?”几个人对视了 一下,都禁不住笑起来。
“目前,战斗进行到哪一步了?”罗瑞卿问。
“马上就要发起总攻,时间定在 3 点 40 分。” 聂荣臻看了看表,“这么说,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好戏还没有错过。” 秒针的红色箭头,循着固有的轨迹,轻轻划过表盘。 三颗信号弹腾空而起。
就在这一瞬间,大地抖动起来。 不到半分钟,浓烟便把整个西南合吞噬了,再也看不到屋脊墙院,只能
看到一个个暗红的云团,在村庄上空徘徊、扩散、升腾,给人一种灼热感。 不时,有一些炸药迸出簇簇火花,像金色的喷泉向上飞迸,然后碎成无 数晶莹的红宝石,随风散播在夜空中,异彩纷呈,堪与节日的礼花焰火媲美。
战士们纵身跃出堑壕。 第 6 旅由北向南;
第 4 旅、第 12 旅由南向北; 第 10 旅、第 11 旅由东向西;
第 9 旅由西向东。

四面八方,如滚滚浪潮,撼人心魄。 罗历戎惊慌地从椅子上弹起。正要推门,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啸从头顶直
压而下。 “哗!”不知哪面山墙倒了,屋里充满了刺鼻的硝烟。似乎连空气都在
燃烧。 “军座,共军已经突进了村子。” 罗历戎听出是吴铁铮的声音。
  “快去组织敢死队,一定要给我顶住,绝不能把共军放进来。命令炮兵, 把所有的炮弹都给我打完。”
  罗历戎镇定了一下,来到设在西厢房的作战室。一个参谋正想夺门而出, 见到罗历戎,慌忙后退了几步。
罗历戎也顾不上追究了。“快给我发电报,让北平空军火速派 P—51、B
—52 飞机前来援助。” “军座,我们现在和共军搅在一起,这飞机??” “情况紧急,只能如此了。” 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天上、地下、屋里、屋外,几乎找不到一片安宁的立足之地。 惊慌的人们,从屋子里跑出来,又跑回去,再跑出来,不知所措地在街
巷中乱窜。
辎重车、炮车纠缠在一起。马也惊跳起来阻塞了道路,更增加了纷乱。 一面面墙上,满天星似的射击孔里,仍旧喷着猩红的火焰。 冲击的浪潮咆哮着卷过去,翻飞的浪花陡然间变红了。 炮弹密集得像下雹子。
原 4 纵作战科参谋王启炎老人告诉笔者,他亲眼看到敌人的一颗炮弹,
落下来时栽到了我们迫击炮的炮筒里,当时炮膛就炸了,附近的几个炮手没 有一个活着的。
炮弹、枪弹在空中相撞的也有的是。
当时那感觉,就像天上下火,挨到谁身上谁就没命。 各路冲击队伍最后一起汇聚到马家大院,这是清风店的“冬宫”。 大院前是一个空场,罗历戎把搜集来的大小车子上百辆都堆积在里面,
筑成了一道重重叠叠、无法逾越的防线。
  指导员李德胜把 4 个炸药包捆在一起,朝胳肢窝里一夹,身子一闪,不 见了。
“哒哒”的机枪敲着死亡的鼓点。 人们以为他牺牲了。正要再派爆破组,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响。 炸裂的木板、铁片、车轱辘以及人和牲畜的残肢崩起老高。人们心里一
乐,随即又一沉,他们知道这突破口的代价。“为指导员报仇——” 队伍呐喊着冲过去。
冲到跟前,发现了一个浑身黢黑的人。 “怎么,指导员你没光荣啊!”
  “罗历戎没捉着,我能光荣吗?”李德胜嘿嘿一笑,整个脸盘只有几颗 牙齿是白的。
门外的喊杀声、爆炸声越来越近。 罗历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来回打转。

  “军座,这里不是久呆之地,快转移吧!”副军长杨光钰和副参谋长吴 铁铮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往哪转移?”罗历戎脸上浮起一丝绝望凄然的苦笑。“我听着,东边 好像枪声稀一点,落到这个地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个人在侍卫排的保护下,刚刚走出马家大院,天上传来一阵沉闷的“嗡 嗡”声。
“我们的飞机。”罗历戎眼睛一亮。 仿佛为证实他的话,几颗黑点儿从机翼弹落,其中一颗就落在附近。 刹那间,房倒屋塌,砖石飞溅,弥漫的尘土盖了罗历戎一身一脸。 “呸!”罗历戎狠狠地唾着沾了满嘴的土末子。 “他妈的!投弹也不看个地方,长着眼睛都是出气的。” “军座,我们要不然再回军部避一避吧。” 罗历戎想了一下,“你们先回去,我到 7 师李用章那去看看。”22 日上
午 10 点左右,战斗进入尾声。 枪声渐渐稀落下来。
  俘虏们从一个个破烂不堪的院落里被押出来,足有四五百人,呈四路纵 队,狼狈不堪地往外走。
刚刚走出村口,一阵刺耳的引擎声震得鼓膜“嗡嗡”直响。俘虏们不约
而同地抬起头。几乎就在同时,机头轻轻一压,屁股后面甩出一串炸弹。 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炸弹已经在头顶炸开了。 紧接着,第二架、第三架敌机接踵而至。 疏散已经来不及了,很多人甚至出于本能的恐惧,紧紧地抱在一起,聚
成了一个个人疙瘩。
几分钟后,浓烟散去,倒在地上的是一片血肉模糊、不堪入目的尸体。 个别侥幸没有炸死的人都吓傻了。 脸上木呆呆地没有一丝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当窒息的意识又恢复了流
动,他们才想起哭,想起笑,想起骂人。指着天空不停地骂,怎么难听怎么
骂,连祖宗八辈都骂到了。经过三天两夜的鏖战,清风店战斗终于降下了帷 幕。
全歼敌第 2 军军部、第 7 师及第 16 军第 66 团,俘虏敌官兵
11,400 余人;加上击毙之敌,以及保北阻击战中歼灭的敌人,共计 18,
000 余人。 缴获“九二”步兵炮、平射炮、“八二”无座力迫击炮、火箭炮、“六
○”迫击炮共 72 门。轻重机枪 489 挺。长短枪 4,348 支。电台 8 部。打伤 打落敌机各 1 架。
  此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名噪一时的第 3 军军乐队和一大批洋 鼓、洋号、长笛、黑管、巴松也成为稀有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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