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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石门开-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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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碰不上呢。” “碰不上就给了旁人呗。哪个穿上还不是穿,这么死心眼。”老人笑着
数落道。
秀妮偷偷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在唇边绽开,更增添了几分妩媚。


沙沙沙??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宁静的大地上回荡。被无数双脚板螳
起的尘烟悬浮在空中,为薄雾笼罩的田野扯起了一条褐黄的飘带。地球
仿佛倾斜了。 一支支南下队伍“哗啦啦”地向前滚动。 走呀走??
走得汗流浃背,浸湿的军装上印满了一圈圈白碱;
走得膝盖打不过弯,两条腿像灌了铅的铁棍子; 走得脚板打满了血泡,血泡又被压扁,细嫩的肉和粗砺的鞋底子磨擦,
一步一剜心; 走得身子不由自主地扭开了秧歌; 走得鞋子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 走得人睡着了,脚步还在机械地挪动;
走得一个跟头翻在地上,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 如果说,绿荫下的漫步是一种享受,竞技场上■■■拉松充满了刺激。
那么,这种远远超过体力极限又没有金牌诱惑的急行军,就不能不视为一种 痛苦。

  奇怪的是,人们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痛苦的表情,相反,竟洋溢着一 种昂奋的神采。
宣传队员们活跃在道边路口,竹板打得呱呱响。


蒋介石,靠老美, 我们胜利靠双腿。 同志们,快快行, 能走才算是英雄。 坚决消灭第三军, 活捉军长罗历戎。


  一队骑兵飞驰而过。踏踏的蹄声像激荡的鼓点,透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 量。
其中一个干部认出了前卫营营长胡立达。 “老胡,你们是想吃肉啊,还是想喝汤啊?” “那还用说,当然是吃肉!” “要想吃肉,‘11 号’还得挂 4 档。”
目送着骑兵远去的背影,胡立达飞身跃上路边的一个小土堆。
  “同志们,刚才骑兵老大哥的话听见了没有,咱们是想吃肉啊,还是想 喝汤啊!”
“吃肉。”队伍里响起一片整齐而愉快的声音。
  “要吃肉,咱们就不能怕掉肉。罗历戎也不是傻子,不会乖乖地在那等 着我们去消灭。野司首长说得好,胜利就绑在我们的脚板上,大家有信心没 有?”
“有。”洪亮的声音从几百个喉咙里迸出来,惊天动地。
  胡立达满意地笑笑,不到 10 个小时,部队已经走出了百十里地。照这个 速度,天黑前赶到清风店是没有问题的。


得得得??又一阵马蹄声。 几匹快马仿佛从那刚刚升起的太阳中驰出来,被霞光勾出一道灿灿的金
边。是野司的几位首长。
  杨得志勒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看着身边那哗哗涌动的望不到头的 铁流,他问走过来的一位干部。
“你们是哪部分的?” “报告首长,2 纵队 4 旅。” “噢,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从接到命令,就这么连走带跑,一整夜没敢停脚。”杨得志重新把目 光投向身边的队伍。
士兵们掮着枪,身上挎着子弹袋、米袋,打着绑腿的脚杆匆匆地流动。 每一张或淳朴或机智的脸上,都透着使命的庄严。 他太熟悉这支队伍了。 这是一支从井冈山走下来的队伍,多少年来,就是凭着这双脚,走过皑
皑雪山,走过茫茫草地,走过弹雨穿梭的沙场,走过困苦交织的泥泞,从昨 天走到今天,从弱小走向强大。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历史,与其说是写出来的,

不如说是走出来的。 “你们有多长时间没休息了?”
  杨得志知道,战斗开始时 2 纵 4 旅的任务是攻打徐水,整整鏖战了两天 三夜,又奉命转移到容城一带阻援,在所有南下队伍中,他们的位置是最远 的。
“大概有八个昼夜了。” 八个昼夜。杨得志心里腾起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他发现,战士们的情绪虽然高涨,但极度的疲劳却显而易见。每个人脸 上都蒙着一层灰,由于缺少睡眠,眼窝涂着淡淡的黑圈。脚上的布鞋,不少 已经跑得张开了嘴,露出了脚趾头。两条腿也失去了往日的灵活,抬不起, 扯不动。与其说他们是靠体力在支撑,不如说他们是靠意志在坚持。
   ——99 一一个战士走着走着,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 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扑去,刚好砸在前面行军人的背上。走在前面的人 急忙转身抱住他。他一激灵,睁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他刚才睡着 了。他狠狠擂了自己一拳,告诉周围的人,“好兄弟,以后你们谁要看见我 再睡,就擂醒我。”
  目睹此情此景,杨得志的眼窝禁不住有些发潮,他想起了一位外国军事 家的评论:在全世界的士兵中,俄罗斯和德意志的士兵是最优秀的。
可惜这位外国军事家没有机会看到我们的战士??
  是不是应该让部队停下来休息休息,哪怕 10 分钟。不,5 分钟。此刻, 千金难买一憩。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没问题,只要抓住罗历戎,把这一百多斤搁在路上咱也认 了。”
“那可不行。大家都把这一百多斤搁在路上,谁还去抓罗历戎呀!”
  “首长,我懂了。”那干部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赶到前面去了。太阳 升到一竿子高,三路南下大军分别绕过保定,陆续进入解放区。
离老远,村子里的了望哨便喊起来。
“咱们的队伍过来啦!” 早已守候在路边的乡亲们开始忙活,他们大多是半夜接到的通知,有的
整整忙了一宵。
  沿路每隔 50 米左右便放着一口大缸,盛着甜丝丝的枣茶,黄澄澄的小米 粥。每个大缸外面都裹着厚厚的棉被。缸与缸之间临时架起了许多锅灶,火 苗舔着锅底,青烟袅袅,热气腾腾。路边熙熙攘攘地站满了人,挎蓝子的, 端钵箩的,捧陶瓷小罐的,拎柳条编筐的??食品更是丰富多采,焦黄的贴 饼子,喷香的白馍馍,刚出锅的烫面包子,撕成条的烧鸡,染了色的鸡蛋。
队伍一列列地从乡亲们跟前走过,谁也没有停下。 乡亲们一边跟着队伍跑,一边不住地把东西往战士们手里塞。 他们热爱这些战士,这里有他们的儿子、兄弟、丈夫。 战士们一边接过来,一边不住地道谢。 他们熟悉这些乡亲,这里有他们的父母、妻子、姐妹。 乡村剧团特地编排了《数来宝》、《小放牛》、《霸王鞭》等节目,说
说唱唱,好不热闹。 儿童团员也不甘落后,十几个排成一溜,稚嫩的嗓音又甜又脆。


解放军,吃饱饭,
紧赶路,上前线。 打它一个歼灭战。


  不少推小车的乡亲,也不管车上原来装的是啥,“呼啦”一下倒在路边, 从队伍里拽出几个“扭秧歌”的战士,不容分说,把他们捺在车上,推起来 就跑。一气跑出个二五里地,把他们放下,折回头来,从队伍里找出一些体 力不支的战士,接茬再跑。
  秀妮也夹在人群里,跟着一帮闺女、媳妇里里外外张罗。姑娘们多是送 慰问袋的,每个袋子上都绣着花,里面装着鞋垫、手巾,个别识字的还写上 几句时兴的话。媳妇们做的袋子里装的都是些吃的,也有些撕成绑带那么宽 的新布条。
邻居一位媳妇轻轻碰了碰秀妮:“见到兰海兄弟了吗?” “没有。”秀妮摇摇头。刚开始,她还注意在人群中寻觅,后来,队伍
过得多了,竟忙得把这事忘了。 “哎呀,你真是!我看到了,就在前面,走出没多远,你快追上去,跟
他说两句话。”
“真的?”“谁还蒙你,快去吧。” 秀妮一气小跑,跑出一段路,又站住了。她望着那长长的像流水一样的
队伍,不停地从身边流过去,流过去,都是一样的军装,一样的大枪,到哪
去找兰海呢!再说,自己过门没几天,兰海就走了,虽说心里天天念叨,可 兰海的模样,还真有点说不准。万一认错,多臊的慌!即使认对了,部队行 军那么紧,哪有说话的工夫。想到这,秀妮转过身,悄悄地往回走。
队伍还没过完,她一眼看到走在里面的一个小战士,一瘸一拐的,脚上
的鞋早飞了。她想起了给兰海做的那双鞋,鞋底纳的那个密呀,里面絮的全 是新棉花。
秀妮紧跑几步,把鞋挂在小战士的脖子上,“小兄弟,换上吧??”
“这??”小战士一时不知说啥好。 秀妮挥挥手,“快走吧,俺男人也在队伍上??” “老耿!”
听到有人喊他,耿飚猛地勒住缰绳,扭头一看,竟是冀中行署支前指挥
部的负责人吴树声。昨天夜里,确定了南下的决心之后,在向部队紧急部署 命令的同时,耿飚分别给孙胡子(冀中军区司令)、林铁(冀中区党委书记 兼冀中军区政委)和吴树声打了电话,请求冀中人民给予大力支援。刚才, 他从那夹道欢迎的乡亲中走过时,已深受感动,正想找个机会向他们致谢, 想不到居然在这儿碰上了。
  耿飚跳下马,紧紧地握住吴树声的手,“树声同志,真想不到,你们行 动的这么快,想得这么周到,等这一仗打完了,真要好好谢谢你们呢!”
  “瞧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们打仗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老百姓,为了 乡亲们嘛!大伙儿一听咱自个儿的部队要南下打老蒋,支前的热情高着呢!”
——耿飚牵着马,和吴树声边走边谈。 吴树声告诉耿飚,在一夜之间,冀中已经组成了一支有 98,000 多民兵
和民工、10,000 多副担架、3,400 辆大车、9,600 头牲口的支前大军。林

铁让吴树声给野司领导捎话:前线需要什么,后方就保证什么,两千万冀中 人民全力支援解放军打胜仗!耿飚听着,不由得想起了毛泽东同志的那句名 言:
  “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是群众,是千百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群 众。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回首中国革命的历程, 从罗霄山脉的红米南瓜,到长征路上的彝汉结盟,从青纱帐里的大刀鸟铳, 到支援前线的浩浩民工,历史无一不在证明着这样一个真理。
  又走出一段,耿飚和吴树声紧紧握了握手,翻身上马。马蹄踏踏地跃动 着。
当耿飚再次回过头去,周围的一切竟突然变得那么模糊,那么迷离。 他这才意识到,是泪水模糊了视线。
艰难的路 淡淡的晨光爬上窗棂,罗历戎醒了。 头昏沉沉的。整整一夜,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似乎做了很多
梦,又一个也想不起来。 他懒懒地爬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勤务兵早已把洗脸水预备好了,他懒得动。
外屋的折叠桌上,摆着按惯例准备的早餐,几片面包,一碟果酱,一块
不大不小的黄油,一只喷香的煎蛋和一杯加了炼乳的甜咖啡。他没胃口,连 看都懒得看。
他站起身,披上睡衣,默默地在屋里转悠。
  从石门出来已经两天半了,才走到新乐。队伍简直不是在走,而是在爬。 照此速度,再过两天也不一定能抵达保定。
罗历戎扳着手指头,算着,想着。
  当初,把沿途的土八路看得太简单了,以为他们根本不堪一击,想不到, 这些背着大枪的农民倒真的成了气候。
第一天宿营,刚进村,大槐树上就吊着两个西瓜大的地雷,再往里走,
街口路旁,墙根树边,到处都栽着“小心地雷”的牌子。害得工兵东挖挖, 西挖挖,虽说炸响的不多,但弄得人神不守舍。接下来两天,尽管没有发生 大的战斗,四面八方的骚扰却一分钟也没有停止过,枪声忽紧忽慢,忽左忽 右,你不拉开架子打,“嗖嗖”的子弹贴着头皮飞,挨着谁就是一个血窟隆。 你停下来构筑工事,拉开架子打,又偏偏寻不到人影。你刚刚离开工事开拔, 子弹又撵着屁股追。没办法,原来的两路纵队,只好收缩成四路纵队、六路 纵队,呈集团运动。这样一来,便大大降低了行军速度。罗历戎正想着,情 报处长推门进来。
“刚刚收到陆空联络信,据飞机侦察,大批民兵正向我方云集。” 民兵!民兵!又是民兵!罗历戎愤愤地把那封信揉成一团。“通知部队,
立刻造饭,准备开拔。” “军座,”情报处长怯生生地望着罗历戎,“造饭的粮食还没有着落。” 从石门出发时,罗历戎带了近二百辆大车的辎重,包括红木家俱、沙发
床垫,唯独没有带粮草。照他的想法,当兵吃粮,天经地义,走到哪就应该 吃到哪。可谁知,迎接他的却是一片空空如也。走进屋子,被褥没了,炕席 卷了,橱柜抬了,门窗卸了,饭锅拔了,水缸搬了,连水井都填了。别说人 吃的粮食,连喂牲口的草料都找不到一把。

  想到这,他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那深陷在眼窝里的阴鸷灰冷的目光,和 那骂骂咧咧的浙江官话。
  “共产党走到哪都有饭吃,你罗历戎身为军长,率领几万大军,连饭也 混不上,真是无能!”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尽管他对蒋介石的训斥一直耿耿于怀,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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