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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张之洞(上卷)-第21章

小说: 张之洞(上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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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之洞也笑了起来:“且听他说完,看他是如何砥柱中流,力挽狂澜的。”
  “看来这大清是要靠我一人支撑了!”陈宝琛故意这么说,他是想借此刺激一下这两位一向勇于言事的清流好友,希望他们也帮衬帮衬。“我关在家里整整想了三天,拟了一道折子,特为请你们来,帮我参谋参谋。”
  张佩纶说:“不瞒你说,我也正想上个折子。这种时刻,岂能没有我张佩纶的声音,想不到让你着了先鞭。快拿出来念念吧,我和香涛帮你润色润色。”
  张之洞说:“满朝都是不平之声,我辈岂能不上疏!”
  “正是这句话,我还记得香涛兄的诗:白日有覆盆,刳肝诉九阍。虎豹当关卧,不能遏我言。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我们的声音。我先递,你们接着上。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朝廷里还是有敢于说话的人的。”陈宝琛气势豪壮地说着,一面从茶几上拿出一沓纸来。“我就不从头至尾念了,挑几个重要的段落读给你们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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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流砥柱(45)
二张一同说:“我们洗耳恭听。”
  陈宝琛大声念起来:“臣维护军以稽查门禁为职,关防内使出入,律有专条。此次殴打之衅,起于稽查。神武门兵丁失查擅入疯狂,罪止于斥革。午门兵丁因稽查出入之太监,以致犯宫内忿争之律,冒抗违懿旨之愆,除名戍边,罪且不赦。兵丁势必惩夫前失,此后凡遇太监出入,但据口称奉有中旨,概予放行,再不敢详细盘查以别真伪,是有护军与无护军同,有门禁与无门禁同。”
  “好!”张之洞拍手赞道,“有护军与无护军同,有门禁与无门禁同。这两句话说得有力量。”
  “本朝宫府肃清,从无如前代太监犯罪而从严者,断无因与太监争执而反得重谴者。”陈宝琛继续中气十足地朗诵着,“臣愚以为此案在皇上之仁孝,不得不格外严办,以尊懿旨,而在皇太后之宽大,必且格外施恩,以抑宦官。若照日前处置,则此后气焰浸长,往来禁闼,莫敢谁何?履霜坚冰,宜防其渐。”
  陈府温暖的书房里,主人的福建官话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仿佛是对着那与严冬气候一样的冷漠舆论所作的宣战。
  张之洞一手端着茶杯,一只手摸着下巴,两只眼睛凝视桌上那盆散发着清香的水仙花。他一言未发,脑子里却想得很多。上个月午门事件发生以来,张之洞就以他一贯关心时务的热情,在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和演变。
  他曾当面问过潘祖荫,也问过刑部其他官员,掌握了玉林等人的供词。他还特地找过养心殿几个较为熟悉的太监,打听过李三顺其人,事件的真相已明白无误。至于对护军的惩罚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也看得清楚。他几次想上疏说说自己的意见,但又几次作罢。事情真难呀!难就难在规谏的是知遇之恩甚厚而喜怒又捉摸不定的慈禧太后,何况素来仁弱的慈安太后也持同样态度!
  张之洞先是殷切期盼两宫太后能在怒火消除后,自己慢慢醒悟过来,不露痕迹地弥补过失。在这种企盼落空之后,他又恳切地盼望有地位崇高的人出来上奏,用忠诚来感化,用事理来点拨两宫太后,使她们能悟以往之不谏,自己出面来作转圜。他本人不卷入这场难堪的纠纷中去,而最后的结局又不至于给国家带来不良影响。这便是张之洞所最为希望的。但几天过去了,上这种奏章的人却没有,他心里开始焦虑起来。
  他认真地听完陈宝琛的奏稿后,心里很是舒坦:彛终娌焕⒁桓鑫匏轿尬返那辶鳎矣谥背绿蟮墓АO惹埃粤椅脑扪镌牧啵荡笄宥倌瓴豢晌薮俗芏剑裉煲聘卤﹁∽詈鲜柿耍捍笄宥倌瓴豢晌薮搜怨佟
  但张之洞还是有所顾虑:慈禧太后正在对护军恼火透顶,开头一段便是为护军辩护,会不会给她火上加油!他在心里琢磨着:这样一道针对太监护军斗殴事件的奏章,陈宝琛使用的是标准的布局:护军稽查无大错,太监仗势该训斥,谨防由此而滋生的弊端。但这样的布局对于从谏如流的明君来说或许相宜,而对师心自用的慈禧来说未必合适。
  “香涛兄,你发表意见呀,这样写可不可以?”张之洞还在反复斟酌,陈宝琛已经逼将了。
  “唔,行,行。”张之洞尚未考虑成熟,只得敷衍着,“我看可以。”
  “我以为尚有所欠缺。”张佩纶背起手在客厅里一边踱步一边说,“彛挚赡芑褂泄寺牵八档貌还幻靼淄赋埂R牢铱矗纱嗵裘鳎夯ぞΨ#2坏弊铩!
  张佩纶走到茶几边,端起杯子,喝口水润润喉咙,然后提高声调,义愤填膺似的说:“旗人销档,乃犯奸盗诈伪之事,至于遇赦不赦,必为犯十恶强盗、谋故杀人之罪。就算护军完全无理,打了太监一顿,也不能这样处罚。大清朝还有没有王法呀?刑部还有没有律令呀?眼下播之四方,今后传之万世,众口将会如何议论呀?”
  陈宝琛说:“幼樵说得对。我是有点担心,怕话说得过重,两宫太后接受不了。”
  “彛终飧龅P模赡懿皇嵌嘤嗟摹!闭胖凑遄昧季茫延兄饕饬恕
  张佩纶坚定地说:“语气重一点,会有些刺眼,但有好处。我最反对用钝刀子割肉,半天出不了血。彛帜阋幌蛲纯欤握獯握扒肮撕蟛煌床谎鞯摹!
  陈宝琛笑着说:“那好吧,就依你的,把这篇稿子改一改。”
  “这篇可以用,不要再改了。”张之洞急忙制止。
  “我看也不要再改了,就把它照原样誊正,作正疏上。”张佩纶果断地作出决定。“再来一道附片,不妨就按刚才所说的,补一剂苦一点的药。”
  “行!”
  陈宝琛欣然采纳张佩纶这个建议,立即挥笔拟写。张之洞的心里却总有一些不太踏实的感觉。
  很快,陈宝琛的附片又出来了。他兴奋地对张佩纶说:“前面几句,我就用你的原话。先告诉你,免得犯剽窃之罪。”
  张佩纶笑着说:“我不怕你剽窃。窃得越多,我越高兴。”
  陈宝琛大声念道:
  再,臣细思此案护军罪名,自系皇上为遵懿旨起见,格外从严,然一时读诏书者无不惶骇。盖旗人销档,必其犯奸盗诈伪之事者也;遇赦不赦,必其犯十恶强盗、谋故杀人之事者也。今揪人成伤,情罪本轻,即违制之罪,亦非常赦所不属,且圈禁五年,在觉罗亦为极重。此案本缘稽查拦打太监而起,臣恐播之四方传之万世,不知此事始末,益滋疑议。臣职司记注,有补阙拾遗之责,理应抗疏力陈,而徘徊数日,欲言复止,则以为时事方艰,我慈安皇太后旰食不遑,我慈禧皇太后圣躬未豫,不愿以迂戆激烈之词干冒宸严,以激成君父之过。然再四思维,臣幸遇圣明,若竟旷职辜恩,取容缄默,坐听天下后世执此细故以疑圣德,不独无以对我皇太后、皇上,问心亦无以自安,不得已附片密陈。伏乞皇太后深念此罪名有无过当,如蒙特降懿旨,格外施恩,使天下臣民知至愚至贱荒谬藐抗之兵丁,皇上因遵懿旨而严惩之于前,皇太后因绳家法防流弊而曲宥之于后,则如天之仁,愈足以快人心而光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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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流砥柱(46)
“好极了,附片更要胜过正疏!”不待照例的程式话念完,张佩纶已为之鼓掌喝彩。
  “香涛兄,你看呢?”陈宝琛转而问张之洞。
  张之洞思忖了一会,说:“我还是刚才的顾虑,是不是话说得过重了点。”
  “不重,不重!”张佩纶大大咧咧地拍着年长他十岁的张之洞的肩膀说,“老兄一向敢作敢为,这次为何这等躲躲闪闪的。”
  说罢又对陈宝琛嚷道:“我们帮你当了半天参谋,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陈宝琛笑着说:“我这就叫厨房上菜,我们边吃边说。”
  吃完饭后天色已晚,二张告别主人各自回家。
  回到家里,张之洞还在回味着陈宝琛补写的那道附片。“一时读诏书者无不惶骇”,“臣恐播之四方传之万世”,“不知此事始末益滋疑议”,“激成君父之过”,“伏乞皇太后深念此案罪名有无过当”,这些话一直不停地在他的脑子里回旋着。认真地说,这些话都无不当之处,事情明摆着也是这样,但听起来却不大顺耳。目的是要让太后收回成命,从轻处罚护军,并给参与斗殴的太监以惩处,不让太监有得势滋生非分之念。只要这个目的达到也就行了,至于手段是可以从权的。
  太后死要面子,决不能有半点指摘她的意思,这是首要的。其次,太后眼下最恼火的是护军。若是一个劲地为护军辩护,则反而会更令太后生气,一旦恼羞成怒,坚持要按她说的办,那就毫无办法了,总不能为几个护军而喋喋不休地死缠着太后不放吧!
  陈宝琛的附片,以“惶骇”“传播”等字眼来暗里指摘太后,又一个劲地为护军辩护,恰恰在这两点上犯了大忌。
  “附片不能上!”想到这里,张之洞坚定了这个认识,必须马上制止。他提起笔来,写了八个字:“附子一片,请勿入药。”叫大根连夜送去陈府。
  太后不能指摘,护军不能辩护,剩下的惟有从“太监”着手了。再次提醒太后,注意前朝宦寺干政的危害,重申家法,杜绝乱萌,让太后自己醒悟;并将前向刘振生一案并提,正可以看出管束太监之重要。对!就这样写,或许能带来转机。张之洞觉得为午门斗殴事件再上一疏的责任,已义不容辞地落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为纠正太后的过失,为鸣申护军的冤屈,为抑制太监的得势,也为陈宝琛正疏的有欠稳妥,张之洞施展平生文字功力,以极大的忠悃诚挚,以极度的委婉曲折,来表达自己一目了然的用心:
  窃闻近日护军玉林等殴太监一案,刘振生混入禁地一案,均禀中旨处断。查玉林因系殴太监之人,而刘振生实因以与太监素识,以致冒干禁御。是两案皆由太监而起也。
  伏维阉臣恣横,为祸最烈,我朝列圣驭之者亦最严。我皇太后、皇上遵家法,不稍宽假,历有成案,纪纲肃然。即以两案言之,玉林因藐抗懿旨而加重,并非以太监被殴也;刘振生一案,道路传闻,谓内监因此事而获罪发遣者数人,是圣意均见弊根,并非严于门军而宽于近侍也。仰见大中至正,宫府一体,曷尝有偏纵近侍之心哉!
  护军明明是因打太监而致罪,张之洞却改为因抗懿旨而获咎,贬太监而抬高太后,可谓煞费苦心。但两次谕旨,均未有“惩办太监”之类的一句话,这又作何解释呢?张之洞含毫良久,终于想出了几句估计能为太后接受的话来:
  惟是两次谕旨俱无戒责太监之文,窃恐皇太后、皇上裁抑太监之心,臣能喻之,而太监等未必喻之,各门护军等未必喻之,天下臣民未必喻之。太监不喻圣心,恐将有藉口此案恫吓朝列妄作威福之患;护军等不喻圣心,恐将有揣摩近习谄事貂珰之事。
  接下来,张之洞说,嘉庆年间林清之变,实因太监为内应,本年秋天在内廷天棚里搜出火药一事,也起因太监的失职。因此,张之洞建议:
  相应请旨,严饬内务府大臣将太监等认真约束稽查,申明铁牌禁令,如有藉端滋事者,奏明重加惩处。
  最后,张之洞以经典上的两句名言:“履霜坚冰,防其渐也”,“城狐社鼠,恶其托也”,来暗示太后:一须防止太监仗势骄纵,二则防止成为狐鼠之辈的凭借。
  写完后,他从头至尾又细细地看过一遍。通篇文字,既没有一句为护军辩护之意,也没有半字触犯太后至高无上的威严,而是紧紧扣住抑制貂珰得势的祖训家法。张之洞想,这样的奏章,倘若太后都不能接受的话,大清的朝政,大概也就没有多少指望了。
  过了几天,张之洞在翰林院门口遇到陈宝琛,问他附片上了没有。
  陈宝琛答:“上了。”
  “你怎么不听我的劝告?”张之洞颇为失望。
  陈宝琛说:“接到你的字条后,我第二天去征求幼樵的看法。幼樵说,附片比正疏还要好,如此精义,不用可惜。我自己也和幼樵持同一看法,若附子不入,此药或将于病无效。”
  张之洞跌足叹道:“彛盅綇|庵,你口口声声要太后从谏如流,自己先就做不到这一点。你比我小十岁,品级资望都不及我,我之规劝你尚且不能听从。太后居九五之尊,多少人捧她求她,让她惧她,她如何能轻易听进逆耳之言?可见要从谏如流,对君王来说是多么之难;而历史上那些能采纳人言的君王,又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第一章 清流砥柱(47)
陈宝琛哑然望着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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